第二日,老狐狸又来盘问她有关黑玉镯子的事。她机灵狡猾,揣测龙婆中毒之事定然与甯王府月兑不了干系,遂装傻充愣道:“既然王爷中意这东西,何不拿去?”
甯王爷盯着她手腕上的镯子,眼神闪烁道:“天底下还没有本王得不到的东西,只是,这黑玉镯子却不是本王想要的。”
“那王爷想要什么?”
“本王要的是秘密。”
“什么秘密?”
“黑玉镯子里的秘密。”
“这镯子里还能藏东西不成?”
“死东西当然不能,可是活的就不一样了。”
夏茉儿更是迷糊了,他在打什么哑语?甯王爷居然阴笑道:“这镯子可不是一般的镯子,它是认主的。”
夏茉儿扑哧一笑,戏谑道:“如此说来,这世上的一切倒有趣得很。”
“确实有趣,戴上去就取不下来的镯子岂非更有趣?”
这话令她暗暗心惊,不动声色问:“那要怎样才能解开?”
“解不开,除非另一个人死了。”又八卦道,“据说那黑玉镯子有两个主,它把那两人的魂魄纠缠在一起,只有其中一人死去后,镯子才会碎裂。”
“想不到王爷也信鬼神。”
“本王不信鬼神,只信眼前事实。”他忽然像变戏法似的变出一把小巧精致的匕首来,“这可是削铁如泥的宝刀。”说完在茶几上轻轻地划了一道痕,动作很轻,力道也不大,但要命的是那茶几却缺了一角。
夏茉儿眼皮直跳,干笑道:“今儿可算见过世面了。”
甯王爷在她的耳边细声道:“可若这把刀划过你的脖子呢?”
夏茉儿心一沉,浑身爬满了鸡皮疙瘩,不动声色地缩了缩脖子,强笑道:“小女子胆小,王爷可别开这种玩笑。”
甯王爷冷哼一声,抓住她的右手一刀划了下去。她大惊,被眼前的事实震撼得差点晕了过去。黑玉镯子上有一道很深的裂痕,但要命的是那些裂痕却像有生命般缓缓地愈合,渐渐地,消失得无影无踪。
“现在本王要你做一件事,唤醒它!”
“你要我喊醒一只镯子?”
“有何不可?”
“糟老头,您没发烧吧?”
甯王爷居然不生气,似乎也觉得不可思议,“若你不能唤醒它,那就等着脑袋被虫子蛀掉。”说完大摇大摆地走了,她恼羞成怒,拍桌道,“疯子,杀千刀的疯子!”
这确实是件滑稽可笑的事情。不过话又说回来,甯王爷找那只镯子找了好些年了,总有他的原因,而今她落入他的手中,岂会轻易放人?好在是他也没禁锢她,只说甯王府的任何地方她都可以去,但休想逃出甯王府。
夏茉儿也不是盏省油的灯,虽不能出去,但熟悉地形总可以。
甯王府的大多地方她都去过了,但这日却不慎闯入了甯王府的禁地。她只是随意走走而已,无意间走到了甯王府的后院,那后院叫“倾城天下”。
整个院子里满目荒凉,地上残留着厚厚的烂叶,四周杂草丛生,石桌和石登上爬满了青苔。旁边的花草也没有修剪过,恣意地生长。
一阵微风扫来,霎时,她竟感到了一种极度强烈的孤独感。这颓败的地方令她害怕了,仓促离开。可下一瞬,一抹清雅的琴声令她顿足,这地方居然还有人?
琴声勾起了夏茉儿的好奇心,大胆地往里面走去。厚重的木门阻止了她的探索,她困惑地盯着门上的大锁,轻轻地推了推门,把脸向门缝靠去,通过缝隙,隐约地看到了一个人的背影。
他的背影略显单薄,如瀑布般柔亮的青丝静静地批散在肩上,浑身像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水雾般,朦胧地不真实。
那人并未察觉到异样,只是静静地坐在那里,指尖动了动,清逸悠长的琴声仿若天籁之音,从指间下传来。她呆呆地靠在门边,如此天籁,怎舍得离去?
琴声缓缓地飘荡起来,似缠绕在尘世中无可奈何的悲伤,竟带着一种说不清又道不明的牵绊,深刻到了骨子里头。
夏茉儿呆坐在那里,她不懂琴,但她却明白琴声的意思。这琴声的主人竟是如此的孤独,可如此孤独,如此与世隔绝的人,又怎知红尘中的无奈?红尘中的痛苦?
一束灼热的目光投来,她扭过头,惊慌地爬了起来,有些胆怯。甯王爷漠然地走了,她看了看身后的木门,赶紧跟了去。那时她并不知道里面的人缓缓地扭过头,唇角微微上扬,眸子在瞬间变得流光溢彩。
她,是第一个倾听他抚琴的外人。
出了倾城天下后,甯王爷才沉声道:“你不该来这儿的。”
夏茉儿机警道:“王爷不是说只要是甯王府,随便哪里小女子都能去吗?”
甯王爷盯着她,眼神阴鸷。她假笑两声缓和气氛,不怕死道:“这王爷府真是怪异得很,您是王爷,可以做任何事,可您囚禁一个人岂不是麻烦了些,还不如杀了来得清静。”
“试探本王?”
“小女子不敢,哪来资格试探?”
甯王爷沉着脸走了,她连忙跟上,他忽然顿身,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一计涌上心头,笑眯眯道:“有些错是犯不得的,只需一次,就能死上千百次。”
夏茉儿茫然,不明白他为何说这话。
不过,当天晚上她就被人带了出去。将近大半夜时,她仿佛听到一丝细微的声响,很轻,很细。也不知是她太过敏感还是其他,突然从床上坐了起来,眼前漆黑一片,什么都没有。
她揉了揉眼,又躺了下去。但没过多久,那种怪异的感觉又来了,总觉得有人进了这间屋子,向她靠近,再靠近,然后——她一个拳挥了出去,要命的是手竟被捉住了。秦祭轻笑道:“死丫头,睡着了还不老实。”
夏茉儿猛地扯掉了他的面纱,熟悉的面容令她激动不已,小声问:“你是怎么进来的?”
秦祭没有出声,只是把面纱罩上,她暗暗揣测,倒要看看他有什么本事能把她从甯王府偷出去。显然她的小算盘被他看穿了,没好气道:“你倒是兴奋得很。”
夏茉儿干笑,未作辩解,只可惜秦祭让她失望了,因为她又晕了过去,根本就不知道他是怎么把她带出甯王府的。
翌日,当她睁开眼时就看到了秦颂,阔别几日相见,令她异常兴奋,“秦颂,我有变丑么?你为何这般看我?”
“我要把这几天的都补回来。”
“那你有没有想我?”
秦颂板起脸来,“我很想你,很想揍你一顿。”
夏茉儿嘿嘿干笑,好奇问:“你们怎知我在甯王府?”
“我已猜出你必然被甯王爷捉去了,但只是猜测,你的踪迹是小刀查出来的。”
“聂小刀?!那秦祭又是如何熟悉甯王府地形的?”
“这个我不太清楚。”
夏茉儿眉头一拧,这事儿越想越复杂了,憋了满肚子疑问,立马兴冲冲地跑到挽颜楼去解惑。秦祭刚刚才起床,正拿青盐擦牙,见他站在院子里,她大老远就问:“欸,秦祭,你怎熟悉甯王府的地形?”
劈头盖脸的话质问而来,秦祭愣了愣,歪着脑袋瞥了她一眼,不予理会。她走近后,试探问:“你难道不想知道我出府的原因?”
秦祭摇头,专注地擦牙。她两手叉腰,想从他的嘴里套出些东西来,正色道:“不管你信与否,我都得说出来,那日我是跟踪聂小刀才被甯王府的人抓去的。”
漱口的动作微微停顿,旁边伺候的丫鬟递了张干净的湿帕过来,他接过擦嘴,狐疑问:“你为何要跟踪他?”
夏茉儿呆了呆,她当时为何要跟踪他?难道是女人的直觉?秦祭好笑道:“你可别告诉是你的直觉。”
一听这话,她不禁悻悻然,赖皮道:“有时候女人的直觉比狗鼻子还灵敏。”
秦祭失笑,压根就不信她的鬼话,丫鬟把银盆端了过来,他边洗手边道:“昨儿我在江边看到一个老者钓鱼,结果半个时辰后人就失踪了。”
“他跑哪里去了?”
“被鱼钓走了。”
“这怎么可能?!”
“我也这么觉得。”
“噗嗤”一声,旁边的丫鬟忍俊不禁。夏茉儿柳眉一横,活活被他戏弄了一把,正欲动粗,他忽然道:“若真是小刀,那他为何要查出你在甯王府?他完全可以装做什么都不知道才是。”
这话把她堵得哑口无言,这也是她百思不得其解的地方。待丫鬟把漱口用具都端走后,他才问甯王爷有没有动她,她把镯子的事说了,奇道:“你说甯王爷是不是疯子,他居然命我把这破镯子唤醒。”
“你以为一个在幕后操纵天下的人会是疯子?”
夏茉儿不出声了,盯着他若有所思。他警惕地把心思掩藏,她围着他转了一圈,像是在研究一只地老鼠,“秦祭,你们为何要找这镯子?莫不是它蕴藏的秘密关系着天下的主宰者?若不然一向玩弄权术的甯王爷岂会如此着急?”
秦祭的嘴角抽了抽,她欺身逼近,阴恻恻道:“这镯子里究竟隐藏着什么秘密?”
那一刻,她凛冽的气势竟令他的思绪紊乱,本能地后退两步避开,似乎到现在才发现她的心机也深沉得很,只不过脸上戴的面具将她掩藏得很好罢了。
对付强势之人,他向来懂得装傻充愣。她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知道问不出个所以然,自顾转身离去了。
秦祭盯着她的背影陷入了沉思,以往他只觉得她是个略有头脑的小妇人罢了,今儿看来是他愚笨了。也不知是她太会装了还是他的错觉,总觉得她越看越不真实,越琢磨就越难以看清底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