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孤寂。
我守在无倾身边,怔怔地望着那跳动的烛火,突然感到了寂寞。我一脸苍凉萧瑟之意,眉宇间渲染着深沉的纠结不舍。我突然蜷缩在地上,发呆。直到许久之时,我突然怔住,因为无倾正盯着我。就在我起身时,他突然一把捉住我的手,那双眸子里闪动着异样的决裂。他说,“茉儿……我……不会伤你。”
那一瞬,我浑身一颤,内心一阵痛苦挣扎。我突然缓缓地松开他的手,默默地站起身来,唇角掀起了一抹讥削的嘲弄之意。我明白他对我有情,我对他有意,可我还是狠狠地划破了我们之间脆弱得可怜的爱恋。我冷冷道,“是么?”我突然轻蔑地笑了,“你是甯王爷的人,若你没有利益没有目的,为何要接近我?无倾,只要你还是甯王爷的人,只要我还是凤仪楼的茉夫人,你就会伤我,就会利用我,你敢狡辩么?”我一脸尖刻的冷酷嘲讽,那声讥笑令无倾难堪,令他狼狈。他呆呆地望着我,我能从他的眼底看到他的卑微与脆弱,就那么一瞬,就被我践踏得一无所有。
空气中渲染着淡淡的轻愁晦暗,那种被压抑的情感的在我们之间默默地浸染开来。明知他心有我,明知两情相悦,却不能勇敢面对,我选择了逃避,他亦不得不如此。
良久,我恢复了平静,淡淡道,“把自己照顾好些罢,甯王爷一定会追究的。”说完就转身离去,不带任何迟疑。无倾怔怔地望着我远去的背影,握紧了拳头。他突然产生了恨意,那种强烈的恨意。他恨他是甯无倾,恨他是甯王爷的儿子,更恨自己的软弱。
夜,苍凉。
我站在庭院的树下,背靠着树干。我低着头,只觉得寒冷,那种彻骨的寒冷。良久,一道淡淡的声音响起,“你又何必如此。”我垂下眼睑,收拢思绪,冷漠道,“深更半夜的,墨先生怎还有如此雅兴出来闲逛?”
墨老鬼眯起眼来,整个人都隐藏在黑暗中,他淡淡道,“彼此彼此。”
我盯着他,眼神闪烁,突然道,“你究竟是何人?”
墨老鬼一怔,从黑暗中走了出来,滑稽道,“不就是墨老鬼么?”我眯起眼,细细打量他,为何刚才那种诡秘的气氛在瞬间就消失了?墨老鬼调侃道,“莫非你又给我想到了一个更好的名儿?”
我哭笑不得,戏谑道,“墨老黑?”
墨老鬼一脸衰相,小声嘀咕,“也只有你才敢如此调侃我。”
我狐疑地盯着他,“你说什么?”
墨老鬼搔了搔头,干笑道,“今晚的月色多美啊。”
我冷声道,“哪来的月亮?有病。”说完就回房休息去了。墨老鬼抬起头,望着黑压压的天空,长长地叹了口气,突然喃喃道,“还是一个人来得逍遥快活。”
无倾在墨老鬼那里养了几日就回去了,他怕甯王爷起疑。我吩咐小如细细照料他,便径自回凤仪楼,我需要静一静。
甯王府。
甯王爷正在饮茶,碧螺春。卿魏急急忙忙地走了进来,颤声道,“王爷……大少爷……出事了。”
甯王爷一怔,眯起眼来,阴鸷道,“你说。”
卿魏吞了吞口水,唏嘘道,“他……少爷他擅自解毒……”
那一瞬,甯王爷面色一冷,浑身都散发出一种冷酷的阴寒。他的手死死地捏住茶杯,咬牙切齿道,“你先下去。”一脸暴戾。待卿魏退下后,他突然狠狠地将手中的茶杯摔倒地上。瞬间,那些细碎四处飞溅。他握紧了拳头,一脸阴沉,那模样令人心寒惧怕。他突然恨声道,“甯无倾,你竟敢擅自解毒?你可知,若稍有不甚,就会……”良久,他平静下来,懒懒地躺在太师椅上,半瞌着眼,那双冷漠深邃的眸子里看不到任何思绪。他突然若有所思地模了模胸口,脸上浮现出异样的柔情和憎恨。心道,甯无倾,你是我的孩儿,我的人,你想逃?哼,休想。我是你的老子,你的命是我给的,你想逃离我么?就算你死,也只能死在甯王府。
解毒?甯王爷冷哼,心道,若没有我,你这辈子休想解毒。他的眼中突然露出一抹怪异的眷恋之意。因为他突然想起了她,那个倾国倾城的女子。她有着醉人的容颜,温柔的唇,会说话的眼睛。她柔情似水,仿若山间的一股清流,可如此温柔的女子,却送给他一把刀,深深地插在他的心口上。
夜幕降临,甯王爷收回自己的思绪。他突然半眯着眼,若有所思地模了模下巴。心道,解毒?这会是他自己的意思么?会是他自己的主意?
第二日清晨,甯王爷亲自去了趟无倾的住所。无倾躺在软榻上,一脸虚弱苍白。他有气无力地半眯着眼,冷漠地盯着甯王爷,那种淡漠让甯王爷难堪。良久,甯王爷淡淡道,“谁给你解的毒?”一脸阴鸷。
无倾垂下眼睑,懒懒道,“那又如何?”他的眼神充斥着尖锐的嘲讽。
甯王爷眯起眼来,冷声道,“好,很好。”顿了顿又道,“你想逃?休想。”
无倾闭上眼来,仿佛连都不愿看他一眼,淡淡道,“我逃得掉么。”
甯王爷走近他,突然一把抓住他的手腕,沉声道,“你明知这毒不能解,为何还要去试?”一脸阴沉冷酷。无倾睁开眼来,精光毕露。他盯着甯王爷,那双漆黑的眸子里写满了讥削嘲弄,他淡然道,“这条命是我的,你着急做甚?”甯王爷一怔,气得咬牙切齿。他加大力道,无倾痛得直冒冷汗,却未吭声。甯王爷冷声道,“你给我记住,这毒除了我以外,无人能解。若你还不死心,哼哼,那我就断了你的右手。”
无倾竟笑了,漫不经心道,“无所谓。”一副懒散的无关紧要。
甯王爷愣了愣,暗自一恼。他是他的孩儿,虎毒不食子,他再怎么恨他,也总不能把他吃了。不禁狼狈地松开了无倾的手,转过身,一脸深沉。良久,他突然笑了,淡淡道,“若我查出这事与凤仪楼有关……”
无倾暗自紧张,镇定道,“你又如何?”
甯王爷冷笑道,“你认为我会怎样?”一脸残暴。
无倾垂下眼睑,不说话了。好半会儿,他才淡淡道,“不关我事。”一脸漠然。
甯王爷半信半疑,转身盯着他,似要看穿他的心思,“若是茉夫人怂恿,我定然得折腾她生不如死。”他笑了,那张脸邪恶张狂,甚是歹毒。
无倾暗自握紧了拳头,不动声色道,“随你。”
甯王爷眯起眼来,突然道,“铁甲。”
无倾惊道,“不关铁甲的事。”
甯王爷阴笑道,“是么?主子被折腾成这副模样,他是如何护主的?”一脸狡黠。无倾咬了咬牙,一脸挫败。甯王爷一脸得意之色,心道,小子,跟老子斗,你还女敕了点。良久,无倾颓败道,“你把他杀了都不关我的事。”一脸气愤。
甯王爷偏着头,淡淡道,“我不动他。”
无倾又是一惊,突然就着急了,也不知从哪里借来的力气,竟突然从软榻上站了起来,颤巍巍地摇晃两下,顿时只觉得头晕眼花,苦撑道,“你若动她……”话未说完就直直地倒了下去。甯王爷大骇,赶紧去扶住他,无倾依在他的怀里,虚弱道,“你……若动她……我……我就……”他突然笑了,神秘道,“你就等着收尸罢,甯王爷。”说完两眼一翻,晕死了过去。
甯王爷抱住他,顿时便慌了神儿,急呼道,“倾儿,倾儿。铁甲,快叫寇大夫,快去……”他盯着无倾那张孱弱苍白的脸庞,恨得咬牙切齿,却还带着那种说不出的怜惜之意。他毕竟是他的孩儿,他的骨血,就算他再怎么痛恨他,也总不能把他杀了。他突然揉了揉太阳穴,目中露出少见的柔情。良久,他垂下眼睑,心道,若我真拿茉夫人开刀,你又会怎样?你又能怎样?他不禁烦躁起来,诅咒道,“这可恶的女人,我要你拿下她,可没叫你陷下去……”
好半会儿,甯王府的寇大夫来了,待把过脉后,他恭敬道,“禀王爷,少爷由于失血过多,故身子极度赢弱,需要静心调理才是。”顿了顿又道,“刚才少爷怕是动了怒,急火攻心,晕了过去。王爷不必忧虑,待老夫开些生血的药材细细调理便无大碍。”
甯王爷点了点头,突然不动声色地盯着无倾,淡淡道,“把府里所有的贵重药材都取来罢。”
许是寇大夫调理得当,无倾很快就恢复过来,但仍然得大量服药。这日,我去探他,他站树底地下,仿佛陷入了沉思。我站在不远处,就静静地望着他,气氛顿时变得有些暧昧诡异。直到许久之时,无倾突然偏过头,一回眸,浅笑。风,掀起了他的发丝,阳光温柔地洒在他的身后,泛起了点点金光。那身雪白,仿若是沉睡在千年前的墓穴中那样,显得异常寂寥落寞。他突然笑了,那抹笑容清澈,带着说不出的恬静温煦与淡淡的惆怅。
我低下头,垂下眼睑,不语。他盯着我,那双深邃的眸子里闪动着莫名的哀伤与淡然,和那种若有若无的隐忍。良久,我抬起头,淡淡道,“好些了么?”我不敢看他,我怕,我怕陷下去。无倾似乎已感觉到了我的冷漠。他垂下眼睑,淡淡道,“很好。”声音飘缈,听不出任何思绪。
我讷讷地说不出话来,气氛顿时尴尬暧昧。好半会儿,我小声道,“那……我先回去了。”说完就转身离去,逃避。无倾盯着我的背影,突然月兑口道,“茉……”
我顿住,浑身一颤。突然闭上眼,暗自咬了咬唇,深深地吸了口气,转身嫣然一笑,“有事么?”我的落落大方刺伤了他,令他狼狈。无倾木讷道,“没事。”我笑了笑,便走了。无倾怔怔地望着我远去的背影,握紧了拳头,那双眸子里写满了悲怆。他突然质问自己,“甯无倾,你凭什么靠近她?你能给她安全么?你不能,也没有这个资格。”
我回到凤仪楼后,就用被子捂住头,只觉得心中郁结着那种说不出的苦闷和无可奈何,浑身不舒服。不禁暗自苦笑,看来我得吩咐墨老鬼给我研发一种药才行,叫宽心丸。
经过这事后,我总是故意逃避无倾。我们之间产生了一种叫做暧昧的东西。那种说不出的感觉,仿佛若即若离,又似期盼相望似的。我既希望看到他,又躲着他,连我自己都厌恶不已。以前的夏茉儿可是横冲直闯,无拘无束的,这会儿居然变得怯弱了。
没过几日,我竟收到了喜讯。杨姜告诉我说苏小姐和傅先生回苏府了,我又惊又喜,赶紧去了趟苏府。当我看到苏小姐时会心一笑,看来傅先生把她照顾得很不错。倒是苏小姐看到我惊疑道,“茉丫头,你变了。”声音难掩激动之色。我不禁暗自一嘲,当初苏府里的小丫头如今已蜕变成了心思狡诈卑鄙的残花败柳不是?突然莫名地有些感伤。时如梭呵。我小心翼翼地把突然而来的思绪隐藏,笑了笑,“你这些年过得还好么?”
苏小姐握住我的手,激动地说不出话来。好半会儿才愧疚道,“茉丫头,你受苦了。”
我柔声道,“别,只要你过得好,我的付出就没有白费。”一脸诚挚。
苏小姐一把抱住我,哭了,“傻丫头,你的事我都已听说了……”
那一瞬,我的心口一颤,淡淡道,“都已经过去了。”
苏小姐吸了吸鼻子,感激道,“你牺牲得太多了,我对不住你。”她突然把傅先生拉过来,夫妻二人对我下跪,我惊惶不安道,“你这是作甚?”赶紧伸手把他们扶起来。
傅先生也歉疚道,“茉丫头,当年我们确实太任性了,没顾虑到……”
我嫣然道,“罢了,罢了,都已经过去了。今儿我来探你们,难道就是来听那些陈年旧事的么?”一脸促狭戏谑。
苏小姐擦了擦脸,笑道,“是呀,茉丫头,我等会儿给你说说我们这几年的事。”一脸幸福甜蜜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