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寂静。
皇帝正与秦祭对弈,围棋。良久,待厮杀得差不多时,皇帝突然道,“亲王如何看待骊岚局势?”
秦祭微微蹙眉,淡淡道,“高将军如何?”
皇帝正色道,“朕已命其组织军队,养精蓄锐。”
秦祭低着头,不出声,也不知在想些什么。直到许久之时才平静道,“如何困凤歌?降伏骊岚隐士爵?”说着淡然地落下了一粒棋子,毫不犹豫地封死了皇帝的退路,斩尽杀绝。皇帝怔住,也不着急,就慢条斯理地模了模下巴,懒懒道,“时机未到?”
秦祭垂下眼帘,喃喃道,“不是未到,而是差引子。”
二人突然都不说话了,他们都明白其中的含义。如今骊岚就差导火线,倘若有人拉开,必定如山洪爆发。苍蝇不叮无缝的蛋,可骊岚这颗蛋的缝在哪里?
夜,静默如水,烛火在空气中不安地跳跃着,屋外下着大雪,已是一片银白。良久,皇帝突然饶有趣味道,“这茉夫人倒也是难得的奇才,果真巾帼不让须眉。”一脸钦佩之意。
秦祭偏过头,怔怔地望着窗外的飞雪,突然喃喃道,“得她者可得天下。”他突然笑了,眼底暗藏着宠溺,又莫名其妙道,“倘若没有她,得天下又有何意义?”
那一瞬,皇帝的背脊微微僵硬,他已明白了秦祭的意思。他无疑已告诉他,他对天下不感兴趣,他的天下只是一个女子,一个女人而已。可皇帝的心底又暗藏着怎样深邃的心思?‘得她者可得天下’,这句话令他产生了遐想。更者,他是忌讳秦祭的,因为秦祭的强大。他的王者风范令人敬畏,更令人折服。
良久,秦祭突然淡淡道,“待臣伤好后,臣会亲征骊岚,替皇上夺下骊岚江山。”他的声音淡然平静,神色没有任何波澜,那双漆黑的眸子在烛光中变得异常迷蒙,看不清他到底在想些什么。
皇帝呆了呆,突然起身跪拜道,“此地没有外人,我也不计那些劳什子的礼节,长兄,我以你为傲,皇室以你为傲,请受愚弟一拜。”说着谨慎地跪拜,一脸萧然肃敬,是敬重这样一位兄长,敬重这样忍辱不屈的皇室尊严。
秦祭微微一怔,伸手扶他起来,淡淡道,“臣的所作所为亦不过是为宣寅百姓罢了,既然生在皇室,理应为之。只希望日后皇上能明事理,勘察人心。”
皇帝点了点头,二人又随便聊了几句,稍待多时才离去。待皇帝走后,外面的小君子突然出现在门口,身上已积满了厚厚的一层雪。待把袍子上的白雪清理掉后,才推门而入。
秦祭依旧坐在轮椅上,怔怔地望着那半盘棋局发呆。小君子突然走到那盘棋局旁,微微蹙眉道,“皇上输了?”秦祭沉默不语。小君子再看了看棋局,突然唏嘘道,“这棋还有生机。”说着便落下了一粒白子。这一举动令他死伤一大片,却意外地挖掘出了另一条生机。
秦祭突然微微叹了口气,忧虑道,“日后恐怕难说得很。”
小君子正色道,“如今王爷身子欠佳,倘若病愈后即刻出兵,恐会落下病根,欠失妥当。”
秦祭单手自行推着轮椅走到炉火旁,突然喃喃道,“我担忧茉儿。”顿了顿又道,“我从未看清过她,到今日才突然发现她的才华是深不可测的。”
小君子怔住,没料到秦祭会说这个,蹙眉道,“王爷是何意思?”
秦祭低着头,又不说话了。那一瞬,小君子突然有点无奈,近来秦祭与以往相差了十万八千里远。他总是沉默,要不就神情淡淡的,你永远也猜不透他到底在想些什么。这样的秦祭令他无从适应。良久,秦祭突然偏过头,望着他,眸子漆黑深幽,他平静道,“皇帝不会放过我,更不会放过她。”
小君子眼皮一跳,唏嘘道,“这是为何?”秦祭再次沉默。小君子不禁暗自一叹,他又怎不明白其中的意思?心道,看来又一场战役即将拉开序幕。
屋外,纷纷大雪,它们默默地飘落,一层又一层地覆盖,直到融化,消失,再次覆盖,就如同这人生那样,受伤了,复原了,再次跌倒,再次爬起来,一次又一次……
宣元七十九年,初春。北渭陷入亡国危机,宣寅全力整顿国力,伺机东山再起。骊岚太浦帝声色纵欲,整日沉迷于温柔乡,醉深梦死。因为那壮阳药令他又重新找回了年轻时的感觉,甚是欣慰不已。一切的一切都暗藏着诡谲的玄机,它们都在等,等机会,等爆发。
三月中时,我已能靠人搀扶走路,虽一脸弱
不禁风,神色却还不错。为此白慕颇为感叹,只觉得我的生命力似乎异常强韧。身中奇毒也就罢了,这样折腾也能存活下来,实在是奇迹。可他又怎知我就是一只臭蟑螂?
没过几日,便传来魏将军的消息。如今北渭在骊岚与宣寅的夹击下已是苟延残喘,北渭皇室虽还在抵抗,却大势已去。接到这个消息后,我立刻休书一封送往北渭,要魏臣宣想方设法地拖住凤歌。秦祭心知我有谋略,便派小君子前去北渭,小君子虽手无缚鸡之力,可论谋略却非常人。
这日下午时,我与秦祭下象棋,两军对垒,陷入了僵局。要命的是,他只有一步棋退,我也只有一步棋进。于是我们就进退僵局,各不认输。更要命的是,两人还推拉了一个时辰,谁也不服输。最后,秦祭投降了,郁闷道,“这局不算。”
我挑了挑眉,那半张脸上闪动着狡狯,竟显得异常慵懒妩媚。我突然懒懒道,“你想攻骊岚?”
秦祭一怔,若有所思地盯着我,似想看穿我到底在想些什么。良久,他淡淡道,“不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