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买木材,陈北还真有模有样儿地看,等看完后不由得面带喜色,转过身来对贺千里说:“行啊,全是上好的木材,干得不错,正好碣石的海防该维修翻新,回头我让人来驮,银钱上不会亏待你。按市价,一方木材一两五钱银,我给你二两。”
这倒解决了不小的问题,贺千里眯着眼睛还是没应好,在没弄明白陈北的来意前她什么也不会答应。她这人,天生安全感不高,所以不会随随便便自己往套子里钻:“难道陈大人今天就是木材来的?”
“当然不是,你哥走前把你们俩托付给我,我又受命关照你们,当然得给你们找个安安生生的去处。过些日子就要去巡防治防,一去怕得好几个月,想来想去也只有把你们送到喻教习那儿去。”陈北只是答应了晏东楼,这也是硬着头皮来,喻逍答应不答应还在一边呢。要知道军中教习只授军中儿郎,这本就不是人份内之事,喻逍完全可以不答应。
“教习?”
“碣石镇驻军教习,别看喻逍身在碣石镇驻军中,那可也是个武林中响当当的人物,只是当年打赌输了,只好应下这差事,要不然怎么可能逮着这位。”陈北是有苦自知,他这叫先斩后奏,万一喻逍不答应他还得另想辙,他们那位爷啊真会给人找麻烦。
忽然间一旁的贺秋水站起来,冲陈北一扬脑袋,瞪眼说道:“驻军教习不授外徒,领事于军中期间内,除亲传弟子外不得授受。陈北,你这是在违反军纪”
……
伸手抹额头上根本不存在的汗,陈北觉得眼前这小姑女乃女乃说得挺唬人,差点儿他还真被小小姑娘的气势给弄懵了。但是陈北很快反应过来,他寻思这小姑娘怎么连军中纪法都记得这么清楚,按说这事儿除了军务处那些黑鬼之外只有军中级别高一些的将领才知道。
这事也不是小兵需要知道的,陈北陪着笑脸说道:“小姑娘,你这是从哪儿听来的,怎么生搬硬套呢。有道法理不外乎人情,你们两姐妹也不算外人,正是军中家眷。”
“这样也可以吗?”。贺秋水看来知道是知道,可到底绕不过陈北这久在军中打滚的老油条,所以疑惑地问过后就没再对这个多说什么,而是看向贺千里,看她姐怎么回答。
“有什么好处,有什么坏处。”贺千里问道。
好处、坏处?陈北看着这俩小姑娘,一个跟老江湖似的,一个呢看着天真无害,却熟知军中建制法纪,这俩小姑娘不好关照啊陈北心中长叹,颇有些无奈地答道:“好处是以后不管碣石镇上出什么问题,你们姐妹俩都能安安生生过来,而且能从喻逍那儿学得一身武艺。至于坏处,这似乎没有任何坏处。”
对于希朝军队制度不熟悉,所以贺千里看向贺秋水,贺秋水也糊涂啊,她其实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懂这些,没来由的就是从脑子里蹦出来:“怎么没坏处,喻逍很骄傲,跟只孔雀一样,我不喜欢太骄傲的人,好臭屁”
臭屁……唉,贺秋水现在彻底被带歪了,她有罪啊。贺千里心中叹气,心里祈祷贺秋水的爹妈还是别找来,免得被贺秋水现在的模样给气出毛病来:“我也受不了那样的人”
这下陈北就不是心里长叹了,而是当着俩姐妹长叹一声:“也对,喻逍终归是武林中人,你们俩也应该听过他的名头,不瞒你们说确实挺骄傲。你们俩可不知道,平常冲我们都不带多说句话的,天天一张冷脸牛气冲天。”
“那陈大人还把我们托付过去,我哥可没托大人这么照顾我们吧。”贺千里凉嗖嗖地说道。
……
没话说的陈北只好自己郁闷,这俩姐妹果然像沈谒堂说的那样鬼灵精怪,一个赛一个的不好哄:“那你们的意思是?”
想也不想,贺千里就说道:“我拒绝……噢,不对,是我们拒绝。陈大人,你看这么些年来我们相依为命也过来了,不定是非要谁来照顾我们不可。陈大人只管去巡防治防,我们姐妹二人管保没事儿,比起普通村民来我们俩也不是好欺负的。”
这边说不通,那就只好先去说通喻逍,陈北只是心中苦着,为什么晏东楼要派这么个差事给他。
待陈北走后,贺秋水问道:“姐,你为什么不答应,其实我觉得这事可以啊。你不是担心镇上会出乱了吗,有军中的人关照没人敢动我们,何况那喻逍确实大大有名,说不定真能学着什么呢。”
“哥就一小兵,你说他为什么会有这样的想法,而且哥和他也不熟。正所谓无功不受禄,受人恩慧哪里是那么简单轻松的事情,他不能凭白无故让施恩不望报吧。”贺千里还是主张自力更生,眼下木材卖出去买栋宅子的钱都足足有余,加上这些年存的银钱倒是不用再担心生计。
干货的事继续做着,只是得寻个合适的行商来合作,只是这事她现在顶着个萝莉身子也办不定,人不能信她
念想辗转之间忽听得远远有人叫她的名字:“千里姑娘,千里姑娘……”
“嘿……姐,有个小公子来找你哟我看看,生得真不错,面如冠玉,风采翩翩。姐,看来你还是很有市场的呀。”市场这俩字是跟贺千里学的,经常贺千里都说贺秋水有市场,而且市场极其繁荣,贺秋水这也算是扳回一城。
“噢,那个小少年呀,我给你预备的,你不觉得你们很相衬吗?一样长得具有欺骗性,一样好管闲事,一样的文绉绉。”贺千里之所以挺喜欢这小少年呢,那纯粹是因为这小少年实在心地善良到了很高的程度。
“小少年?”贺秋水很奇怪为什么贺千里会这么称呼,那小公子看起来明明比她们俩都要大一些。
但对于内心苍老得一塌糊涂的贺千里来说,没就小孩子就很客气了:“他叫安豫尘,前几天他救过我,我也顺手救过他。你可不知道,这家伙太可乐了,隔壁村正在祭海,他跑去把人姑娘给救下来,满以为是要拿姑娘的命来祭海,结果被追着打得满头包……”
对于贺千里救人的过程丝毫不关心,贺秋水更关心的是:“姐,他怎么救你的?”
“呃,这个嘛……那天我去隔壁村,看见路旁花开得好就去采花儿,没想到掉坑里了,是那安豫尘把我拉出来的。”可怜见的,掉坑已经很悲剧了,居然还要复述一遍给贺千里听
“噢,那这可是救姐姐于火坑的人,那我不能占姐姐的。姐,你好好努力,这个安家是不错的人家。安豫尘虽然有点儿迂,但人还是不错的,至少干干净净不欺人不昧心。”
……
贺千里稀奇地瞪着眼,半晌半晌她还没说话,贺秋水先苦着脸出声:“姐,为什么我会知道这些东西,为什么好像每个人我都认识一样,为什么最近越来越觉得很多事情很熟悉,就像刻在骨子里一样。”
对于这苦恼,贺千里没半点儿体会,她唯一的体会是穿越占有别人的身体过自己的人生,虽然有点儿纠结,可她不是个爱纠结的人,早就把这事儿扔脑袋后边去了。
“你问我,我怎么知道。我遇着你的时候,你就在街边屁事不知道,人却鬼精鬼精,这些年我是看出来了,你丫比谁活得都明白,可就是不知道自己是谁。”贺千里总结道。
这时安豫尘走得近了,满脸是笑天真灿烂无比地走过来,这安豫尘有一双深谷幽泉一般清冽的眼睛,看着人时总让人觉得这人从里到外都是干净不染尘埃的。
一个十五六岁的少年拥有这样的眼神本来就不容易,迟钝如贺沧海,都早已经没有了这样不涉世的眼神,所以从一开始贺千里就觉得安豫尘的眼神很具有欺骗性。也因此,贺千里才说安豫尘和贺秋水是天生一对儿。
“千里姑娘……这位是?”安豫尘说罢一施礼。
站在一旁的贺秋水便颔首还一礼:“我是何秋水。”
“这是小妹,秋水这是安豫尘安小公子。”贺千里这时倒客气起来。
只见安豫尘连连挥手,脸上遂带了一层薄薄的红,似是有些羞涩一般:“不用不用,别称公子,叫我豫尘就好,我们年龄相当,自然是平论交,公子来公子去倒是生疏了。何况千里姑娘不是说教我两招吗,我这是来投身学艺的,叫公子就不合适了。”
她只是说说而已,贺千里真想狠狠白安豫尘一眼,她可没打算收这么大一徒弟。而且以后万一真和贺秋不弄一块儿,她收了徒弟可就成**了,这个时代最重纲常:“那怎么行,切磋切磋可以,说学就过了。”
“那千里姑娘是答应了,那就好,不管是学是切磋都成。我这些年多读诗书,一直不重养身习武,你也见着了,跑不赢谁打不过谁。学问再好没个好身体那也白搭,千里姑娘说是不是。”安豫尘笑眯眯地说道。
哟,这位只怕来意也不怎么单纯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