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坐下了,方信就说着:“孤称王建制,欲定人心,先制礼法,不过法典当尚简白,军法、民法、刑法、大律,都当有别。诸卿可闻孔子责子贡让金,又善子路受牛乎?”
这两个典故,在场的人熟读经典,当然不会不知道
鲁国之法,鲁人为人臣妾于诸侯,有能赎之者,取其金于府。子贡赎鲁人于诸侯,来而让不取其金。孔子曰:“赐失之矣。自今以往,鲁人不赎人矣。取其金则无损于行,不取其金则不复赎人矣。”
路拯溺者,其人拜之以牛,子路受之。孔子又曰:“鲁人必拯溺者矣。”
意思就是,鲁国有一条法律,鲁国人在国外沦为奴隶,有人能把他们赎出来的,可以到国库中报销赎金。有一次,孔子的弟子子贡在国外赎了一个鲁国人,回国后拒绝收下国家赔偿金。孔子说:“哎呀你采取的不是好办法。从今以后,鲁国人就不肯再替沦为奴隶的本国同胞赎身了。你如果收回国家的补偿金,并不会损害你的行为的价值;而你不肯拿回你抵付的钱,别人就不肯再赎人了。”
路救起一名落水者,那人感谢他,送了一头牛,子路收下了。孔子说:“这下子鲁国人一定会勇于救落水者了。”
“子贡有金有义,赎人而不取于鲁,是以为善,然天下人几人能达?道德者,种子也,时时培养,才得成长,如天下人以为君子之道,在于天上,又几人愿而习之?”方信从容而说着:“因此孤之立法,就在于养德,而养德不能弃利,何也。万民多苦,日出而耕日落而息,所得仅仅养家糊口,如为善无所报,岂为能善?”
到这里,方信起身。背着手踱步,片刻之后,又用黑幽的眸子扫看了三个大臣,说着:“海不辞水,故能成其大;山不辞土石,故能成其高;为善者不以微薄之功为小,故能成其贤哉,望诸卿立法时,能记得孤之用心才是。”
“是。王上洞察玄理,明见微毫,臣等自当悉心凛遵。以为新律之纲!”
这段话的意思更是清楚,百姓本已艰难,上有父母要奉养,中有官府盘剥,下有孩子要抚养,生活都不够,还想着宣传“无条件奉献和牺牲”,举着子贡的典型要求人,那就已经失道道德的目的。是为了创造更好的时候,而不是牺牲。
把道德无限拔高,把个人的私德当作公德,这种做法只会得到一个结果就是道德变成了上位者盘剥天下鱼肉百姓的工具
有道德脑残炮灰其家衰亡生活困难百姓闻德色变避而远之。那影响下来。结果会是怎么样。就是很清楚地事情。
三个大臣闻旨。都是心有算计。沈轩起来说着:“王上圣心默运。已见大仁。制法非一日之功。臣等当领王上之仁。详参历代得失。仔细揣摩、小心删易。为王上圣裁而定。以谋立百世之良法。”
制定法律。可不是一年二年地事情。就算有历代法律参考。也至少十年时间内。才能制出一套相对完备地法律来。
此时。新国建立。大事众多。内外交集。新国地重点。还是战事。只是有许多事情。不能等到真正平定天下再作。必须未雨绸缪而已。下面议地制钱地事情。也是一样。方信见诸臣已经明白了意思。于是就说:“历代开国。开元必制钱。以宣天下。这事也要预备才是了。”
“王上说地是。这事也极要紧。各省原本就有铸币局。只要定了新钱。就可铸之。”工部尚书袁程求见这时说着。这事本来就是他管辖地范围:“只是采铜。几万甚至十数万铜工。集于数地。实是可忧。王上。可等天下平定。再大举采集之!”
古代采铜开矿。由于不但要砍伐大量树木。而且由于技术不先进。动不动就要集成千上万人。而且铜铁又可以直接制成武器。因此成为了隐患。历代无不慎重。
见方信沉吟,户部尚书张琢又说着:“不如依前朝开国之时,定以纸钞?”
“前朝定下纸钞,物价飞扬,百姓困苦,使太祖不得不在二十年后废之,王上,此夺民之财,不可用之。”工部尚书袁程听了,立刻反驳的说着。
事实上,这个世界经济,现在差不多已经达到了地球上宋明清的鼎盛时期,社会经济发展,已经达到了一定阶段,因此纸币自然而然的出现了。
问题是,由于缺乏相应的知识和制衡,历代统治者无不利用它来剥削掠夺百姓之财,既无保证金,发行又无限量引起物价飞涨。
地球上,甚至出现“开河变钞祸根源”,可见滥发纸币导致的灭亡因素。
几番用朝廷气数来作实验后,许多大臣已经有共识排除纸币!
方信对此非常清醒,他说着:“官钞发行之事,此时不可行之,这就不必议了,至于现有的交子,却可下旨承认,并且伪造交子等同于盗窃等量钱数论罪,而且,朝廷也要设一个交子司,专查欺诈之事。”
行纸币在货币史上虽是一个进步,但是在皇权专制制度下根本无法实行,原因很简单,朝廷和皇帝,都需要钱,又没有任何保证和制衡,所以,滥发纸币通货膨胀是无法避免的,这是根子上的问题,不是什么制度和英明能改变在任何皇权为主地国家,想发行钞票而不通货膨胀,这简直是不可能的事。
皇权大于一切,控制在皇权手中的印刷机就决定了必然产生通货膨胀。
相反,私钞地交子,倒是大可为之。
这个世界当然也有交子,这是经济发展到一定程度的必然,也许各个世界的名称不一样,但是本身完全是一样。
当经济发展了,大量货钱交易,导致钱两不便携带,也不安全。因此有信誉的钱庄,可发行交存款人把现金交付给钱庄,钱庄把存款人存放现金的数额临时填写在用楮纸制作的卷面上,再交还存款人,当存款人提取现金时,付3%的保管费。
这实际上是以钱庄等量铜银金为保证。每张交子都有各自姓名、记号、亲笔押字、图章,直接追究到责任双方,他人难以伪造,所以交子赢得了很高地信誉。
但是并非所有的钱庄都是守法经营,恪守信用,朝廷必须追究,但是这仅仅是收取1%地赋税,如是不法追究责任,而不介入其内务历史证明。就算是地球宋朝,官府介入交子,形成“官交子”。还有着28%的准备金,也导致了通货膨胀,到南宋嘉定时期,贬值到十分之
见大臣如有所思,方信又说着:“朝廷正法,还在于制钱,不过,孤不但制铜钱,还准备制银币和金币。”
经济发展到现在。社会呼唤更高价值的货币,既然纸币不可行,那就只有银币和金币了。
地球上,明时流通铜钱,白银也成为货币,虽然银量被铸为一定标准的银锭从元朝就已经开始,但是元宝并不通行。
到了清朝,以银为主币,征税一两以上必须收银。完粮必须是足银。因中央不铸造统一流通银两,民间使用地银子未必是足银,各地银锭形式、成色、平码不同,因此每逢纳税前由银匠和银铺将民间散银熔铸成足银上当。一些银匠勾结吏役趁机在银两成色,分量上苛剥百姓,造成许多复杂的社会问题。
既然知道这个问题,那造标准银币和金币,也是应着社会潮流而动。
“王上,这铜钱。银币和金币。又有何法?”沈轩想了想,问着。铸钱之事,动不动就要动摇国本,非常严重,因此不得不问个清楚。
“铜钱,铜六,锌四,铅一,重一钱一分,充一钱二分为计。银币,银八,铜二,重五克。”方信想了想,就说着:“孤有一法,就是铸钱交给私营,如何?”
“王上,这怎么可以,铸钱是国本,安能交于商栗乎?”三个大臣,都是大惊失色,连忙说着。
历代铸钱,多因为其中巨利,是朝廷一项相当重要的财政补充。
“诸卿稍安,孤自有道理。”
“还请王上明说。”三人面面相觑,开口说着,如是无理,当坚决不奉令。
“铸钱之利,这不必细说,然正因为如此,所以不但君王为之,甚至官员也为之,铸钱局一手开矿、采集、炼化、成钱,孤曾读大楚之制,朝廷直辖铸钱局不计,地方上,少者仅省有一局,多者连郡里也设有铸钱局,上下名册,牵连甚广,当有百万人!”说到这里,方信也不由脸色转青:“开矿苦难,集众滋事不计其数,这些都要算到朝廷身上,长久多易生事端,而且铸钱虽然有利,然发放粮饷,又被层层盘剥,朝廷每年不过收益二千万钱才二万两银子!”
“不但如此,各省各局都以此谋利,无视朝廷法度,使铸钱成色越来越低,甚至出现大批劣钱,击地可碎,百姓怨声载道,可是法不责众,诸省诸郡如此,朝廷也难以全盘清理就为了这数万两银子,造成如此局面,实是不值!”
“当然,私铸也并非是允许民间铸钱,而恰是相反,孤要取消各省各郡之铸钱局,而收于朝廷直辖,由全国百家巨商代铸这样的话,责任就全部是商人了,一可减少官员牵涉在内,二可坐收巨利,三可必要时处置银庄。”
“铸钱之利,朝廷可取其六,商家可取其四,如有额外损耗,也是如此,如有粗铸取利之事,当处法事,如此,朝廷不加一工一钱,就可营利,这等百家巨商,也非永袭,而可三年或者五年改易一次!”
到这里,顿时三个大臣都反应过来了。
历代以来,钱币铸造实是大问题,就如所说,虽然大凡开国,政治相对清明,铸造相对统一和精美,但是随着时代的推移,各省各郡,以及民间,都为了谋利而铸钱,渐渐钱币恶劣,大小轻重不一,朝廷虽然一再禁止和打击,但因为有利可图,而且铸钱者又有官吏参与配合,所以并不能制止大量劣钱混入市场,破坏社会地正常经济生活甚至有的时候,为了解决财政问题,中央朝廷都也如此。
而此时,方信的政策,本质上,就是取消了各个省郡铸钱的权利,由中央政府指定一些商人来铸钱。
朝廷不参与具体铸钱,这就省了数十万编制,也省了许多关系,只是坐收巨利,并且把一切责任都可推到商人头上了。
当然,铸钱利大,四成利润,也是一笔巨款,虽然商人情知里面风险极大,不但有经济风险,还有政治风险,但是也可让人铤而走险了。
三人仔细想想,实际上虽说是商铸,本质上却加强了官方控制力,而且坐受巨利,当下,沈轩若有所思,然后慢慢地说着:“王上,此事甚大,还请宽得一些时日,容臣等仔细思量才是!”
他实际上还有一个意思,就是商铸是为了谋利,在现在科技水平上定的利益分配,很明显不使人满足,既然如此,除了冒着杀头抄家之罪来伪劣,余下的,就是改进经营模型以及改进环节上地技术了。
方信已经决定,如是有人能发明这些技艺,那就“上大喜,赏十年专利专营”,以使发明者获得巨大利益,并且以此改变一些风气。
“盐的事,现在我方没有沿海省份,不能煮盐,内地盐井只堪堪可用,今天就不议了,诸卿还有何事?”
“王上,臣等当铸金银铜三等钱,来奉上,以求圣裁,只是制钱必有年号,不知日后王上用何年号为上?”这等话,也只有这些内阁六部核心人员能议论,也只有宰相沈轩所能问出来。
“我之心愿,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为万世开太平,如孤登基为帝,年号必以开平,取开道平天下,造万世太平之意,卿等觉得怎么样?”方信笑了笑。
“开道平天下,造万世太平,主上之德,果可与日月相辉,臣等愿意为王上赴汤蹈火,再所不辞。”三人听了,立刻跪伏在地。
“甚善!”方信立了起来,凝视着外面庭院风景,心中浮现出难以描述地滋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