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物:红白不见 第三章 有一种判刑叫确诊

作者 : imhsgg8231

本来打算照完婚纱照就回去上班的,不想一个人在家里想那些有的没的,但漆莫默给自己放了大假,放着大好工作不去做,梅生确信,自己这就算是赋闲在家了。端着热牛女乃站在窗边,看着下面街道上的人来车往,一种抑郁笼罩在心头,这还不得在家里闲出病来?越想越觉得不是回事儿,梅生知道自己是个闲不住的人,这要是按照漆莫默的安排,一直在家进行他所谓的“休养生息”,自己迟早是让他给害死。梅生一个翻身,侧躺在床上,阳光依旧能肆无忌惮地照在她身上,伸长胳膊从床头柜上拿起手机,拨通了漆莫默的电话。

“喂,默默,你让我上班吧。”梅生边说边在床单上画圈圈。

“这根本不是休息,我就不是能闲下来的人,这回头都坐出病来了。”梅生万分委屈的说。可能那边漆莫默还是不同意,梅生只好撒泼。“我告诉你,你要是不让我上班,我就出去找别的工作,信不信?我这么优秀,到哪儿我不能工作啊!”

这回漆莫默妥协了,他知道梅生真能做出这事儿来,与其让她去别处重新开始的工作,还不如让她在公司里,少给她安排点活儿,又能让她过过瘾,又累不着她。于是同意了,说好中午吃饭前接上她,吃完饭回公司。

梅生心满意足地放下电话,再一个翻身翻回刚才的位置,继续拿起放在窗台边的牛女乃有一口没一口地喝起来。梅生其实也挺喜欢现在这份宁静,她所谓的闲不住只是说自己想体现一下价值,并不是说在家里呆不住,非要玩个电脑,看个电视,要不然泡酒吧去夜店什么的,那种生活大部分情况下是不得已而为之,更多时候她喜欢像现在这样,享受着属于自己一个人的阳光,享受着家里温馨的气氛,安安静静的空间里会让她什么都不想,大脑短期空白,难得的轻松,就像时下年轻人流行的米虫生活。其实说白了,人老了,都得这样生活。

正惬意着,有人敲门。这声音把梅生从虚无拉回现实,她疑惑着漆莫默这么早就过来了么?刚刚不是说中午才有空么?尽管有疑惑,梅生还是慢慢从床上挪下来,走到门口边问是谁边开门,门打开之后,梅生愣住了,不是别人,门外站着的,是乔远。

一道门,里外两个人。呆立了很久,谁都没有出声说话,只是静静对望彼此,切片手术那天,梅生知道手术室外边走廊里,乔远就站在那,她累,想到乔远的时候心累,看到他身体会更疲惫,索性当时没睁眼看他,其实从天文馆那回就再没见过了吧?有快两个月了吧?乔远说这次回来半年,这一晃再有三个月乔远又该走了吧?

对面的乔远,眼中血丝密布,用双猩红的眼直直地瞪着她,眨都不眨一下。身体是绷直了的,胳膊垂在身侧,拳头紧攥着。这样的乔远还是第一次见,以前无论是在一起还是分手,他那脸上永远都是一副波澜不惊,让梅生以为,自己对乔远,根本就是一粒灰尘,乔远眨眼的功夫,眼睫毛扇起来的风都能把她吹没了,以至于乔远根本看不见她,包括她的悲伤,包括她的不舍。

沉默的时间太长,梅生的腿有些僵,嘴唇微微动了动,却终究什么也没说出口,想缓解一下腿部的不适,稍微挪动了一下。乔远就趁着这个空档钻进了梅生的家,他根本没换鞋,挨屋快速地看了一遍,一看家里就梅生自己,打开卫生间的门,看着洗手台上只放了一套洗具。乔远心里有点底了,又冲到卧室拉开大衣柜的门,一打眼全是梅生的衣服,这下乔远的底气就更足了。梅生还在门口发着呆呢,乔远早已经土匪似的把家里全踩了一遍了,梅生才回过神儿来,这丫的还不换鞋!

梅生也气了,不关门,冲到卧室里一把揪着乔远就往门口拽,边揪边说,“我同意了吗?你就进来?还把我家当菜市场了?你给我出去,给我滚出去。”说是说,梅生哪有那么大劲儿啊?刚把人拖到门口她就拖不动了,乔远可是一大老爷们儿,人家要是跟钉子一样钉在地上,她一个小女人想把人推出去,哪那么容易?

乔远挡开梅生的胳膊,反手捧着梅生的肩膀,终于开口说话了:“梅生,我们结婚吧,我们结婚。”梅生呆了,定定地看着乔远,乔远的声音有些嘶哑,但这并妨碍他用特真诚的眼光看着梅生。梅生看了他足有十几秒,愣没从他的眼睛里边儿看出一点戏谑的成份,此时她不知道该说什么,所以仍然呆立不动。乔远又继续开口,“我爸同意了,但这不是重点,重点是我,我想清楚了,我要你。”说着快速地从上衣口袋里掏出一个小盒子,打开放在梅生眼前,里面是一枚戒指,一枚梅生曾经那么渴望的,属于乔远送她的戒指。梅生心里想起了相声里的一句对白:“妈呀,太刺激了。”但梅生还是没出声,只是把目光从乔远身上移到了戒指上面,说实在,真他妈的,诱惑。

乔远此时不再说话,他看到了梅生眼里的光,他知道梅生也需要时间思考,需要时间做决定。但是,梅生思考的时间对此时心急如焚的乔远来说无疑是太漫长了,此刻的乔远想把梅生当铁一样趁热打了,不能再等了,乔远抓起梅生的手就要往上套戒指。

就在这一刻,梅生突然像烧了手一样把手收回去,心里本来活动了的心思,突然话出口就变味儿了,“我快死了,你才娶我?”其实梅生心里狂喊,这不是她想说的话,但此刻已无法收回,也无法解释,梅生的眼里盛满了泪水,这是看到了乔远的决心之后激动的,但在乔远看来,他,再一次伤害了梅生。

也许,此时,一个拥抱足以化解一切尴尬,但就是这时,两人再次陷入呆立状态。乔远的手在梅生的话一出口后就僵在了那里,他知道,他来这里之前就知道,这个问题,是现在的他和她,无法面对却也无法逃避的。但他恰恰没有满意的答案来解释这个问题,恰恰没有,这个事实连他自己都无法欺骗。

梅生的心本来生出的些许期望,又降至冰点。重新冷静后,梅生不再看乔远的脸,而是把目光挪到了他的胸前,想从他的胸口直直地看进去,看清他的心。梅生定在原地再次缓缓的开口,“如果说你什么都不在乎,那么刚刚一进来到处看,你想确认什么?”

乔远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是了,她还是那么精明,她从来就不能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看待爱情,所以她总是受伤,总是先被她自己的精明所伤。乔远还在沉思着,就听见梅生又继续说:“如果你发现了属于漆莫默或是其他男人的东西,你还会什么都不想地把戒指拿出来吗?”当梅生再抬起头时,两人的目光再次对在一起,梅生眼里的泪早就汹涌而出,乔远手里的戒指彻底掉在了地上。

“乔远,你还不明白吗?你对我的要求永远比我对你的要求多,你在乎的不是我这个人,而是在乎我究竟在你心里该摆在哪个位置。我对你的感情再深,也被你忽上忽下的抉择给消耗怠尽了。我是人,不是一棵树或是一座雕像,可以死死地在一个地方等着你回来。”梅生咽了咽泪水,所有想说的话就这样打开了闸门,“为什么你离开我的时候从来没有理由,而再回来的时候却向我要承诺呢?如果选择我你不甘心的话,为什么你不走的干脆点儿,让你和我都好过呢?”梅生的声音彻底地失控,泪水和鼻涕早就分不清了,但这也不影响她对乔远的控诉,“你总说,世界上像我这样的女人多的是,比我好的女人也多的是,那么你为什么还回来找我?凭什么你选择我要向我要那么多保证,你还显得很无奈?你的姿态为什么那么高高在上?就因为我爱你?就因你很清楚地知道我爱你?”梅生看着地上的戒指盒,轻声地说,“你这只是在收容我,就像我是一只,流浪的狗。”

梅生此时声泪俱下的控诉早就让在楼道里的漆莫默听得一清二楚,他一个深呼吸之后,把两只手抄在裤兜里,看见楼下乔远的车的时候他就知道乔远在上面,本想冲上去把乔远暴打一顿,然后把他扔下楼,让他不要再来打扰梅生。但是,站在楼道里听见梅生的哭诉,是啊,就让梅生说说吧。他相信梅生,因为梅生明白地告诉过自己,她和乔远,不合适。

梅生说完这些,就再也没有力气了,她拖着像灌了铅的双腿慢慢转身,完蛋了,彻底完蛋了,梅生心里失落地想着,这些话说出来,痛快是痛快,可是她和乔远,估计是真没戏了,因为她知道,乔远,向来没有她那么执着,随便几句话都能让他对这份感情考虑良多,更不要提自己亲口说出这样的话,乔远,恐怕又要退缩了,而且,永不出头了。

乔远在听完梅生的话后,大脑一片空白,他想反驳,想对梅生说刚才到处看是以为梅生有了比他更好的选择。可是这样的反驳,只会让梅生更加小瞧他。有了更好的选择他就不争取了吗?这不还是证明他不够爱梅生吗?看来,梅生是真得了解他啊!他苦笑着,他不知道该把梅生放在什么位置上,但梅生对他又很重要。就这样,梅生一直被自己端在手上,容,容不下;丢,丢不得。这种无力感让乔远无法在梅生面前继续自持,他机械地挪着步伐,往门外走去。两个人,就在最初凝视对望地门口,又一次渐行渐远,也许,终究会消失不见。

下到二楼楼梯口,乔远发现站在一旁的漆莫默,看样子他站在这儿有一段时间了,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但见漆莫默两眼直视前方,极度想把自己视为虚无,乔远再一次凄苦地笑了笑,踉跄着下楼去了。

漆莫默故意无视乔远,等他出了单元门口,却没有听见汽车开动的声音,他转过身从楼梯转角的窗户往外望去,乔远坐在车里,趴在方向盘上,肩膀轻轻地抖动,又看了一阵,只见乔远坐起身来,从车窗里望向梅生家的窗户,目光里是有不舍的,但早知如此,何必当初?漆莫默心里突然有了一丝快慰,虽然爱情的惩罚总有人逃不月兑,但他庆幸梅生没有让乔远全身而退。没再等乔远离开,他三步并作两步,上了楼,进到梅生家,发现门口地上装着戒指的盒子,漆莫默轻轻拿起来,端详了几眼,将盒子收在上衣口袋里。他抬头找梅生,发现梅生正站在客厅的窗户上向下望着。漆莫默没有出声,十分尊重地站在梅生身后,此时梅生心里,一定是在和乔远说,再见。

良久之后,可能是乔远离开了,梅生转过身来,离开了窗户边,发现漆莫默在身后,很自然地问候着:“你过来啦。”漆莫默轻轻点头,梅生又说,“等一下,我换件衣服,咱们就去吃饭吧,我,有点饿了。”漆莫默还是没说什么,静静地看着梅生走进卧室,他没坐下,就在客厅里等,梅生很快走出来,脸上浮出一丝好看的笑,像雨后的池塘里蜻蜓点水后荡出的涟漪,“好了,咱们走吧。”漆莫默冲着梅生回了一笑,心里的温柔也不可抑制地浮现在脸上,梅生她,真的没事了。

一直到吃过饭,梅生一直静静地,心里不像有心事的样子,倒像是在享受自己的小安宁,此刻梅生安静地坐在副驾驶座上,脸上若隐若现淡淡的安谧,漆莫默的心情没来由地跟着轻松起来。一阵电话铃声打破了这种安静,漆莫默掏出手机看,是杨菲的电话,接通电话,杨菲没说什么,只说是让他带着梅生去一趟医院,漆莫默看了眼旁边的梅生,二话没说,挂掉电话之后把车掉头。一边的梅生扭头看着漆莫默倒车,轻轻地问:“有什么事吗?”

漆莫默一手扶着靠背往后看,一手把着方向盘倒车,嘴里说“杨菲让我带你去趟医院。”虽然漆莫默说得轻描淡写,但梅生的心还是跳漏了一拍,不是说还有很长时间才能出结果吗?这么快出来了?

虽然梅生不是杨菲的病人,但考虑到他们是认识的,所以有什么情况都是杨菲负责沟通的,此刻梅生局促不安地坐在杨菲的办公室里,像只被惊着的兔子,看着漆莫默的眼光里都有着跳跃,漆莫默也用眼神示意梅生别怕,镇定些。杨菲只是打电话通知他们在办公室等,但人还没有出现。

过了有半个多小时,门外响起高跟鞋的声音,越行越近,听着这叩地的节奏,两人知道是杨菲回来了,不约而同地看向门口。杨菲脖子上挂着听诊器,一手抄兜,一手拿着病历夹,典型的医生形象。梅生看着风风火火进来的女人,太强势了,这更显得自己在杨菲面前自惭形秽,人家还是大好女青年,而自己,指不定就宣布报废了。杨菲一看屋里这两个人,好像是待审的罪犯似的,噗嗤一声笑了。

漆莫默不乐意了,看了一眼梅生没什么反应,缓缓张口说,“你笑什么啊?也不照顾病人情绪。”

“哟,心疼啊?”杨菲拉开椅子坐下,在桌子上一堆单子里翻着,梅生探着脖子往过看,早知道在桌子上,她一早就翻开自己看了。没成想,杨菲只是拿起一张单子填着什么,边写边开玩笑说,“别急啊,我可没有幸灾乐祸的心思。”正说着门外进来一个小护士,杨菲把写的单子递到护士手里,“就这上面的药,让他们先开一疗程,一周以后到门诊复查。”小护士答应了一声就离开了。杨菲跟着又站起来往门外走,漆莫默真急了,站起来问:“怎么回事啊?把我们叫来什么事儿啊?”

杨菲停住往梅生的方向看了一眼,才正眼看着漆莫默说:“能什么事儿啊?不电话上和你说了吗?等结果啊。”漆莫默还想急着问什么,就听杨菲又说,“这阵结果没送来呢,还得再等一会儿,我啊,门

诊那还有几个病人,等我出完门诊结果差不多也就到了,你们两个啊,先在我办公室坐着等一会儿啊,外面也挺冷。”又拿胳膊肘一碰漆莫默说,“那边儿有饮水机和水杯,渴了自己倒水喝,我一会儿就过来啊。”说完就真走出去了,整个时段就她一个人说话,漆莫默愣是再没差上一句话。梅生呢,一打进医院大门儿,她就弱了,乖得那样儿。漆莫默回头看了梅生一眼,见她光是看着自己还是没什么反应,也就又坐下了。

终于,时光难耐地又挨过了一个小时,两个人这中间愣是谁都没说一句话,漆莫默用手机上网看小说,梅生一个人坐在一边数大理石地面上的石英子儿。又一阵高跟鞋的声音响起,这回两人没刚才那么敏感了,直到杨菲走进门,两人才抬起头来,杨菲一回手关上门,“这楼里挺凉的,你们怎么不关门啊?”漆莫默一边抬头一边把手机收起来。

杨菲又在椅子上坐下来,这回终于从手里拿出份单子,梅生没在探着看,而是郑重地盯着杨菲的脸。杨菲也不再笑,认真地说,“负责任地讲,我觉得还是家属在场的好。”

梅生害怕了,没救了的人,医生都习惯问家属。她害怕的表情没逃过漆莫默的眼睛。他深呼吸了一下,“那什么,她父母岁数也不小了,让老两口知道也不一定管用,其实梅生很理智的,还有咱们这些朋友在,有什么的话,有什么的话你就说吧。”

杨菲听完漆莫默的话,用征询的目光看向梅生,梅生也重重地点了点头,这才轻轻地说了一句:“就和我说吧,一样的。”话一出口就感觉自己的心都快跳出来了。

杨菲看着手里的诊断结果,开口说“查过了,结果72小内就能出来。肿瘤的可能性是99.9999%,医院一般不做绝对性的诊断结论,但这就相当于确诊,如果对结果不放心的话,你们也可以再找其他权威医院复查。”梅生一听这句话,全身的血都凉了,没想到自己这么一个普通的人得上癌症了,为什么不是假的呢?漆莫默也紧张了,看了看梅生,以为她会晕倒,受不了打击之类的,但梅生此刻没表情,也没反应。杨菲也是提心吊胆地说着,真应该让导师找梅生说,自己揽下这事儿,话到嘴边就好像是她在杀梅生是的。提了提神,杨菲又接着说下去,“但是医院也仔细地化验过,梅生盲肠里的肿瘤是良性的,目前没有扩散的迹象,对于这个结果,你们也可以再复查。”

“那你说的这个意思是?”漆莫默又问。

“没有扩散迹象,没不等于不会扩散,目前是良性的不等于不会恶变,所以如果要复查,你们要尽快。如果对于我们医院的诊断结果没有疑问,要立刻开始治疗的话,我们也会积极配合。”杨菲公式化的口吻让梅生很受不了,自己的生死确实与他人无关啊。轻轻地站起来,梅生没看任何人,她想静一静,想静一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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