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人物:红白不见 第十章 漆莫默的喜与忧

作者 : imhsgg8231

收拾好了,梅生看着大包小包,大箱小箱的。厨房里还有乔远从超市买的一塑料袋吃的,梅生走过去,把吃的掏出来装在别的袋子里。把塑料袋整平叠好,看着袋子她想,以后,可能不会再给她买东西了吧。她找了支油笔,在叠好的袋子一角用笔工工整整地写字,写好将袋子放在小皮箱外侧的兜里。她又看了看屋子里,目光停留在床板上,梅生很欣慰地联想到了自己的被子,那上面,有乔远的味道。

梅生站起身来,走到窗边,外面天已经黑了,给漆莫默打过电话,说是一会儿来了先吃饭,吃过饭,就帮她把东西拉到新家去。没有了乔远,梅生觉得让谁帮忙都不公气,好像她只能跟乔远张得开嘴,撒娇、说闲话、开玩笑、哄他开心或是破口大骂。她的嘴从来没在别的男人面前多长过。最近,她觉得乔远变成了一道扣子,掉在地上,说找不着就找不着了。自己就像带着老花镜儿的老太太,一模一样的扣子,哪儿配去?

门铃响了,来人正是漆莫默,也不歇着,张嘴就说,“走吧。咱走吧,快点行动,还能早点把东西放过去,跟你一块多收拾会儿。回头太晚了,你要把我轰出来,你还得一个儿收拾大半宿呢。”梅生突然眼睛湿了,她看着漆莫默在那儿忙,说是要先搬些东西上车,吃过饭能直奔新家先放一批。其实在她眼里,漆莫默忙起来也是一副好看的画儿,她明白,但是,她总是在想,如果让他先乔远一步遇上了自己,也许,她不会眼睁睁地要错过他。现在,她觉着自己像是一个破败的季节,享受不到完整的春天。

梅生像根儿木头桩子似的,跟着漆莫默上了车,吃过饭,送过第一批东西,余下的,默默说先让梅生一个人跟新家收拾着,他去取,等该拿最后一趟的时候,她再跟着看看还有什么落下的。梅生应了,就留在新家布置。第三趟的时候,漆莫默上楼把手蹭破了皮,梅生见了忙给他找创可贴,跟这儿掏跟那儿掏,在皮箱里翻的时候不留神把写了字的塑料袋儿就给带了出来,梅生没注意,但是漆莫默眼尖的发现这塑料袋上有蓝颜色的油笔写的字,悄悄捡起来装自己兜里。

再去取东西的路上,漆莫默把那个袋子掏出来仔细看,看见了梅生写的字,看完了,他把袋子装回兜儿里,他努力地往大了睁睁眼睛,说实话,他委屈,委屈得想哭。再取一趟应该就没什么要拿的东西了,再来就该让梅生跟着一块过来看看。然后和梅生一起布置家。想着漆莫默把东西放后备厢里归置好,盖上车盖儿,正要上车,总觉得不远的地方有个小红点儿一亮一灭的,他又看了一眼,发现站着一个人,一股紫蓝色的烟跟着升了起来,在空中越飘越高,散开,不见。

乔远走过来,把烟往地上一扔,踩灭了。吐出最后一口烟,看了看漆莫默,又往上瞄了一眼梅生三楼的阳台窗户,说,“我早该知道,你们俩有事儿,不正常。”

“我们俩特正常”,漆莫默拨高了声音说,“就是因为有你,我们才正常。”停了一下,漆莫默动了动喉结,又低声说,“你想像不到的正常,正常地,我都觉着变态。”说完,漆从兜里把那塑料袋拿出来,用力拍在乔远的胸口上,说,“本来这个我不想给你,她不知道我拿着这东西了。还有,她搬家了你不知道吗?”

乔远一惊,“她真搬了?”

漆莫默转身往车跟前走,又像是想起什么的回过半个身子说,“我来就是给她挪东西的,大件儿今天上午搬家公司就给搬了,你也不用跟着来,我不可能让你知道她搬哪儿了。有本事你自已个儿问她。还有,我还会给她换手机号,你自己想办法吧。”

看着漆莫默倒车掉头走,乔远盯着梅生家的窗户看了有那么几分钟,又坐回车上,点烟抽着,猛地才想起,漆莫默刚刚给自己的东西,手里头这会儿就没攥着。打开车厢灯,低头在车里找了一通,发现没有,赶紧下车找,黑灯瞎火的什么也看不着,乔远把烟踩灭,开车门儿把大灯全打开,周围什么也没看着,最后乔远跪在地上,弯腰抬的,才在车底盘下面看见那个叠得方方正正的东西,拿出来发现是个塑料袋,以为里面装什么东西,他边往开抖边坐回车里,抖开也没看见里边有什么,他有点生气,把塑料袋摁在副驾驶座儿上。他弄不懂漆莫默在和他玩什么把戏,该不会就是为了不让他跟着才这样的吧?

乔远想着,又想抽烟,翻身模着,打火机哪去了。又开始找打火机,一扭头发现,打火机在后座底盘儿上,他趴过去拿的时候,这才发现塑料袋上,有字。他忙拿起来看,梅生的字“8月14日,乔远给梅生买好吃的一袋,特此纪念。”最后边儿还画着一张笑脸。看着看着,乔远的眼睛像进了辣椒面儿一样,再也忍不住了。坐在车里大哭起来。特别大特别大地哭起来……

漆莫默回到梅生的新家,说“梅生,那边余下的东西不多了,咱们明天再过去取吧。这会儿我帮你收拾会儿,要不然你一个人吃不消。”

“哎呀,这有什么呀,我这都收拾一半了,起码卧室和工作间差不多了。再就是客厅和厨房,这有什么呀,好弄着呢。哎对了,几点啦?”梅生一边儿手里不停地收拾着,嘴里还误不住说话。

“十点半。”漆莫默掏出手机看了看时间。

“哟,不早了,你回吧,我一个人儿能行。明天你再来接我,把剩下的东西取回来。”

“你看,我说你就得轰我吧?让我走也成,那答应我,我回家你就别动活了,连周末算上你的假还有好几天呢,明天来了我帮你一块儿收拾。”

‘行啦,知道啦。你赶快回吧。“梅生说着把漆莫默给推了出去。听着他下楼了,梅生拿起手机给他发了个信息:一个人路上注意安全,慢点儿开,到家来信儿。梅生看了看表,十二点睡觉,再战斗一个半小时,想着一个蹦儿跳进衣服堆里,嘴里哼着《红色娘子军》,誓要大战的样子。

漆莫默正失意地下楼呢,收着梅生的短信,乐得什么似的,小跑着开车门儿上了车,他不想再带梅生回去,怕乔远还跟那等着。他不想再让梅生见到乔远,没什么坏心眼儿,只是觉得,梅生一沾乔远,就不会笑了,就是笑,也不是真的笑了。发动了车子,漆莫默回家。路上,手机又响了,他以为是梅生呢,摁着耳机乐呵呵地问,“怎么啦,活儿太多干不动,想让我回去帮你了吧?”

结果那边儿一声怒吼,“半夜发什么羊癫疯哪?你姐姐我。听清楚了。”

漆莫默差点踩了刹车,“我说杨大姐,您半夜不睡,祸害谁哪这是?”

“祸害你,你呢?又哪儿祸害人民哪?”

“我大马路上呢。”

“不会是给清洁工下夜呢吧?”

“去你的。倒底什么事儿,有事起奏,无事退朝啊。”

“唉,不和你闹,我心烦,找个地儿跟我坐会儿吧。”

凌凯路盛天娱乐,杨菲迟了会儿,说是穿袜子发现怎么穿都不是一双的,她只好把袜子都一字排开,先登记样式,再登记数量,然后在纸上算排列组合,这才算把袜子配好,穿出来。

漆莫默听杨菲一通瞎嚼,笑着看她,等她说完了,把头钻桌子底下看她的丝袜,杨菲不自在地一别腿,说,“看什么啊,想当流氓啊?”

漆莫默看完抬起头又笑,“看你的那能是流氓?敢看你的人,那都是在证明自己不是流氓。我说杨大小姐,迟到就迟到,你还什么跟家排列组合,你会算嘛?你不是小学数学老师死得早嘛。从哪儿生出这天份的?”

“去,那是小学,高中老师现在活得好好的。”杨菲白了他一眼。

漆莫默打开手机看了看时间,又揉了揉了眼角,“得,不跟你贫了,什么事啊?我明天还得早早忙去呢,你说,说完了我回家睡觉。”

杨菲撅着嘴委屈地赶紧说,“你怎么这样啊?一别十几年,我有好多话想跟你说呢。”

“别介,您捡您六岁以前记不住的说,听说你六岁以前不记事儿。”

被杨菲又一通骂之后,漆莫默打着呵欠决心好好听杨菲说话,先听到她说她妈给她介绍对象了,他一高兴但还是瞌睡,后来她说这人是她爸单位的,还是个高材生,挺有本事的,而且她见着以后也觉得这人不错。这么一说,漆莫默有点儿不困了,这人怎么说得这么像乔远啊?但他还是没问,继续听她说。她又说,正好这个人到医院取朋友的检查结果,她告诉他说,他这朋友怀疑是中期盲肠癌,“结果这人啊,就跟疯了似的,你说一个男人紧张一个男人,这什么事儿啊?”

漆莫默一听,哦,点了点头,还是继续瞌睡,快睡着了,听见杨菲小声嘟嚷了一句,“这苏梅生,到底是谁啊?”

漆莫默把眼睛睁开,看着杨菲,杨菲又探过身来问,“哎,我听说你跟乔远校友,那你认识这苏梅生吗?”

漆莫默突然一拍桌子,站起来大声说,“不可能的事儿,不可能。”

杨菲一大睁眼儿,心想今天这怎么了,怎么碰着的男人就会说这么一句啊?自已招谁惹谁啦这是?

漆莫默看了看周围人,然后又坐下来,把胳膊架在桌子上,咕咚咕咚喝了两口饮料,放下杯子,冲杨菲一抬手,说,“你把你刚才说的再说一遍。”

杨菲觉得她也正常不了了,抬高声音说,“我问你,这苏梅生是谁?男的女的?”

“这苏梅生怎么啦?我问你!”漆莫默瞪大眼睛问。

“怎么了?鬼知道怎么了?乔远说是他一普通朋友来着,可是你们怎么都这么大反应啊?“

漆莫默腾地站起来,继续瞪杨菲,“这么大反应?这都快死人了,能没反应吗?我说你刚一进来跟我说那些个有的没的,这么大的事儿,你怎么才说啊?你不知道什么重要啊?”说着漆莫默扭头走了。

杨菲一个人坐那,一跺脚,怎么了这是?

漆莫默一路超速行驶,他想见到梅生,现在,立刻,马上。一眨眼的工夫到了梅生楼下,进电梯,“叭叭”地按电钮,电梯门一开,他疯似的冲到了梅生家门口,按门铃的时候他突然冷静下来,这事儿一定得掖住了。于是,漆莫默深吸了一口气,稳了稳情绪,然后,敲门。

敲了好几下,没人开,漆莫默突然又急了,他等不了,门为什么不马上开?她不能睡觉,万一睡着了,醒不来呢?他使劲拍着门,大声叫着梅生的名字。门终于开了,梅生看样子是从酣睡中被他给惊醒的,因为他听见梅生是边骂边开门的。漆莫默管不了那么多,抓着梅生的肩膀,上下左右前后地看,这么健康个人,骂人也这么有劲儿。怎么就得癌症了呢?他怎么也不能相信。梅生被他这么一折腾,确实醒了,还有点害怕,问,“怎么了你这是?”边问边往漆莫默身后看,不知道他遇到了什么事情,一脸的惨白。

漆莫默看梅生的表情,意识到自己的行为太过了,马上装着没事儿似的,说刚才接着一个电话,也没看清电话号,就听见里边一个女人惊叫了一声,他不放心,回来看看。

梅生笑,把门开大,示意他进家再说。然后等他进了家,边关门边说,“你那什么呀,不会是灵异事件吧?”

漆莫默说,“你没事儿就好。刚才吓死我了都。你这刚搬过来,我对这一带也不太熟,正担心着呢。”

梅生递给他一瓶水,“我当什么呢。看你满头大汗的。”梅生抬头一看墙上的石英钟,“得,这都一点多了,我看你是甭回了,这不客厅我都收拾好了,你就这凑合一宿吧。”

漆莫默说行,然后梅生起身要进屋,漆突然又说,“梅生,那什么,你睡觉时候轻点儿。”梅生扭头看他,他又说,“我意思是,我这人睡觉死,回头,回头要是有小偷进来肯定听不着,你要是听见什么动静了就大声喊我,我收拾他们。”

梅生走回来坐下,拿过漆手里的水瓶,看着他,也没说话,看得他心里发毛,他也没敢再看梅生,低着头那坐着。梅生轻声说,“默默,你给我好好说,倒底什么事儿?我不是个笨人,你平常不这样,你肯定有事儿,说吧。我听着。”

漆莫默没支声,梅生把水瓶往边儿上一扔,拉起漆莫默往门口揪,说,“不说你就回吧。反正你也没什么事。明天不行我自己打车回去取东西。”

漆莫默一看这不行了,赶紧说,“我看见,看见乔远了。他跟一女的,八成是人给介绍对象了。”梅生没说话,松开漆莫默,又坐回沙发,想见那天乔远在电话里跟她说的那些话,才开口说,“那也挺好的啊,这是迟早的事儿。”

漆莫默站在门边儿上,又说,“听说是他们领导的女儿。”

梅生又好长时间才说,“嗯,他应该这样,我觉得人都该为自己好不是?应该的。”

“可是,梅生,你能不能放下他,别再想着他了,你这样,不是为自己好啊。”

梅生看了漆莫默一眼,从沙发上站起来说,“默默,这么跟你说吧,到现在,不是我想停就能停下来的,我现在觉得自己就是一想上吊自尽但是脖子上的皮又忒厚的人,末了我对绳子说,得,我不死了,你放我下来。可是绳子却说,不。”

两人就那么站着,都沉默了一小会儿,漆莫默抬起头,又想跟梅生说什么,梅生这时候也说,“不早了,你把门锁好就睡吧。”说着,就又要进屋。

漆莫默又赶快说了一声,“那梅生,你

睡觉要是做恶梦什么的,你就叫我。”

梅生笑笑,进了屋。

漆莫默没打算和梅生提乔远,但是刚才自己差点就装不住了,只能那么说,他想,梅生现在的情况,自己好像又伤她更深了。还说想保护她,她能爱上这样的自己吗?

梅生,回到屋子里,又想了一遍乔远在手机里说的话,她站在窗边,八月份儿过去一多半儿了,几乎天天都会下雨,老天,是想冲干净什么吧?能冲得干净,她对乔远的念想吗?她想起前阵子中暑,实在坚持不住,高烧39度还有个4,浑身疼,脑袋、每一个关节和每一块肉。对于像她这样胃部蠕动都能看见肚皮跳舞,心脏一跳整个上半身都跟着蹦的人,这算是大病了吧?一狠心买了藿香正气水,回到家又准备了半瓶儿温水,在床上坐得四平八稳了,一仰头两饮而尽。心想这病可要好了,一扭头跟她妈说,妈您可别害怕。她接着“哇”一声嚎啕大哭,嘴里不停地说“好苦好苦”。苏妈说了句“娇情”后走开。她想起了那年中暑喝完藿香正气水后,乔远奖励给她的大大的拥抱。是啊!好苦,真的好苦……

她又想起去年冬天,有一天是凌晨两点半睡的。他喝多了,回家的路上,梅生问他想说些什么,以为他清醒的时候,多半儿是把真话憋在心里头。他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他执意要自己走回去,梅生想扶着他。可一遍遍地伸手去扶,他一次次推开。梅生说我的手快冻僵了,你给我暖暖手不行吗?他说你衣服上不是也有兜吗?你自己暖和去。说完他还是自顾自走着,那一刻梅生的心被推得很远。他说他就不想说话,于是梅生就看着他歪歪扭扭地在街上走着,身后拉着斜长孤单的影子,偶尔打个踉跄。梅生曾一直自豪地以为,她跟乔远的亲近是谁也插不进来的,可还是感觉有什么硬生生地挡在她的面前,他竟孤寂至此。他问过梅生,为什么要那么地迁就他,梅生其实想告诉他,她苏梅生就是一个乞丐,清寞的只知道执着地付出。回到家里乔远一直低吼着,到凌晨,近乎癫狂,幽暗的灯光里梅生掩面而泣。最后乔远上床睡了,梅生给他盖好被子……

乔远,梅生对你,象珍惜自己一样的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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