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为区区一个州牧,察事厅的同知镇督说有事要和他商量。李玉龙顿时有些飘飘然起来,只觉得身后那些同僚羡慕的眼光都盯在他的后背,暖洋洋的,仿佛冬天的黄昏里,突然出现了一个太阳,赐予他温暖。
“大人有什么事尽管吩咐。李某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必当竭尽全力配合。”
李玉龙虽然心中得意,可他还没有糊涂。察事厅说有事,那肯定不是小事。要是自己一口就答应下来,万一做不到,岂不是平白无故得罪了人?
他这点心思,怎么可能瞒得过秦飞?秦飞也不说破,只是简单的问道:“天色已经不早了,不知道光州可准备好了行馆吗?”
“早已备好,接风宴也已准备妥当。大人们只管去用餐好了!”李玉龙恭敬的说道。
一行车马进入光州城,满城官员跟在车后,没有一个敢坐轿或者骑马的。光州虽然是个小城,老百姓见过的世面少,但是看到这样的阵势,也知道是来了大人物。于是,满街都是看热闹的人,害的守城官兵拼命维持秩序,李玉龙的脸也拉了下来……
只是可惜了李玉龙的一番心意,他在‘水上飘’订的那一桌宴席,居然没有几个人肯赏脸。季风一辈子的爱好就是器械和药剂,从来不爱应酬。他身为察事厅同知提督,就算是外边行省的巡抚看到他,也得客客气气的问一声好。区区光州州牧,季风不给他面子,李玉龙还敢放个屁吗?
季风已经不给面子了,吴国镇抚司的人更加不会给面子。虽然贾坚的嘴巴很馋很馋,可舞阳公主和彦青都没有说要去赴宴,贾坚也只得先护送着公主一行到行馆下榻,在行馆里吃一些毫无新意的菜肴。
真正去赴宴的,只有秦飞和周礼渊两人。光州大小官员如众星捧月一般,簇拥着秦飞走进水上飘。
水上飘是一个饭庄,它坐落在贯穿光州的一条河边。店主别出心裁,将方圆几亩地给买下,挖通沟渠,将河水引过来。如此一来,小饭庄四面环水,在此吃饭,别有一番风味。
走进饭庄大门,店主人忙不迭的迎接出来,点头哈腰的说道:“诸位大人,酒菜都已经准备好了,何时要开宴,吩咐一声,厨房就可以上菜了。”
“嗯!”李玉龙在秦飞面前虽然客气,但是对于这些富商,李玉龙一向是惜字如金。他深知,如果想要这些富商对自己恭恭敬敬的,就要摆出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人,有的时候很犯贱的,你越是不给他好脸,他越觉得你高不可攀,宁可拿热脸来贴你的冷。民,对官是如此;许多男人对女人,也是如此。
转过脸来,李玉龙微笑着指向通向后院的一条小桥,对秦飞说道:“秦镇督,从这儿走,李某订的是这里最大的厅。”
秦飞也是有模有样的轻轻哼了一声,举步朝饭厅走去。李玉龙陪着笑脸,跟在秦飞身后。这一幕,被那店主人看在眼里,不由得冷笑一声:老子是狗,你在别人面前不也同样是狗?装什么人五人六的?
偌大的厅堂,放下三张圆桌,秦飞环视一圈,有资格来陪自己吃饭的官员,不过十来个人而已。三张圆桌未免有些奢侈了!秦飞对那店主人轻声问道:“不如弄一张大桌子好了。”
店主人苦着脸说道:“回大人的话,小人不是不想弄大桌子。多大的桌子,小店都有。只不过,若是用大桌子,摆的菜多了,有些大人就不得不站起来夹菜。大人们若是如此吃饭,岂不是失了仪态?小人想来想去,还是用三张小桌子,分席而坐。”
秦飞暗叹一声,这位店主人虽然会做生意,可做人的功夫还是不到家。今天这架势,眼瞅着全城官员都是来拍自己马屁的。他们谁也不愿意坐在别的桌子上!但是,除了李玉龙之外,余下的人,官职地位都差不多,倒是要安排谁坐别桌?
“我教你个乖!”秦飞指了指大桌子,淡淡的说道:“你在桌子上放一块大一些的圆板,下边找木匠做个机括,让那个圆板可以转动。把菜放在上边的圆板上,这样一来,谁想吃什么,只要转转板子就行了。”
店主人眼前一亮,激动万分,就差没有拉住秦飞的手了:“多谢大人指点……大人真是一语惊醒梦中人啊,小人怎么就想不到这个点子?如此一来,以后大家伙儿吃饭更加方便。小店的生意肯定越来越好。大人,果然是英明神武……”
突然捞到了拍马屁的机会,一众官员哪里肯放过这样的机会?他们顿时一拥而上,将秦飞紧紧包裹在其中,口沫横飞的赞扬秦飞有大智慧,是国家良才……云云种种,不一而足。各式各样的马屁,那浓厚的马屁味儿,让秦飞还真的有些飘飘然起来。虽然秦飞一直提醒自己,千万不要被这些小官吏的糖衣炮弹打倒,可心中的自得,却是不可避免的。
众位官员七嘴八舌的大拍马屁,大吹法螺……甚至有人已经喊出了——秦飞大仙,法力无边!如此离谱的话,顿时遭到身边同僚们那冰冷而又鄙视的眼神。那人羞愧的低下头去,盘算着新的马屁,势必要比别人拍得更加响亮。
李玉龙的声音被淹没在众人之中,辛辛苦苦说了半天,还不知道秦飞到底听见没有。他心头恼怒,自己才是光州最大的官儿,就算是拍马屁,也要有个大小顺序吧?太过分了!李州牧愤怒的举起巴掌,重重的在桌子上一拍,厉声道:“闭嘴!”
一众官员顷刻间一片愕然,诧异的看向李玉龙。心道,这位长官今天难道发了疯?居然在秦飞面前拍桌子,岂不知这位爷,只要动动嘴皮子,就能把区区一个州牧请到察事厅去喝茶吗?
李玉龙一脸正气,义正言辞的说道:“你们太过分了!秦镇督本来就是大楚头一号的天才,这件事,人尽皆知。你们这些人说来说去,都是些马屁话,实在是让本官忍不住想要洗耳。清廉自律、高风亮节的秦镇督怎么能听你们的阿谀奉承?统统给我闭了嘴,自己找地方坐下!”
众位官员这才醒悟,合着您老人家闹了这一出,是为了自己那个最大号的马屁啊!没办法,官大一级压死人,李玉龙已经开了声,官员们立刻找凳子坐下。可,秦飞身边只能容纳七人相坐,十余人挤在一起,顿时拥挤不堪,但是人人都不肯相让……
秦飞无奈的说道:“诸位想为秦飞洗尘的心意,秦飞心领了。不过,桌子太小,不如这样,咱们分两席,李大人安排我们这一桌。唔……周督察,你坐另一桌。对了,忘记给大家介绍了,这位是教习司周督察,如果不出意外,过完年,周督察就可以胜任候补同知镇督了。到时候可能是在执行司哦?”
秦飞这句话一出口,诸位官员这才发现自己犯了错,原本以为此人只是秦飞的一个随从,没想到也是青年才俊一枚。一些官职略低的人,依依不舍的被李玉龙送到另一桌,随之堆起笑脸,开始对着周礼渊重复方才已经对秦飞说过的那些话……
秦飞和周礼渊交换了个眼色,彼此都很无奈。
大家闲叙了一会儿,酒菜便已经送到,李玉龙笑呵呵的端起酒杯:“秦镇督,察事厅的大人们能够大驾光临我们光州,那是光州的荣幸。让李某,先行敬秦镇督一杯!”
“好说!”秦飞举起酒杯,众人一饮而尽。
放下酒杯,秦飞淡淡的说道:“动筷之前,我有个问题想要问问诸位。”
“大人只管问,知无不言言无不尽!”李玉龙当即答道。
“你们都是朝廷的官员,那你们做官,是为了什么呢?”秦飞笑呵呵的说道:“说实话!”
这一问,官员们顿时尴尬起来。这年头,还有几个人是奔着造福一方去做官的?哪个不是想要颜如玉?哪个不是想要黄金屋?为了这个目标,广大官员欺男霸女,贪污受贿……不过,这样的实话,敢在秦飞面前说吗?
“咳咳,秦镇督!”李玉龙差点被酒水呛死,连忙结结巴巴的说道:“对不住,我刚才呛了酒……”
“不要紧!”秦飞转过脸来,看着一位三十来岁的官员:“这位大人,你做官是为了什么?”
那名官员小眼一转,朗声道:“在下自幼苦读,熬得十年寒窗,为的就是有朝一日,能够为陛下分忧,为国家出力,为百姓谋福祉。虽然现在卑职的官职很小,可卑职为民造福的心,一天也没有变过。”
其他官员顿时急了,这冠冕堂皇的话,被这家伙抢着说了,待会儿大家要说什么?总不能学他的吧?
秦飞微笑道:“一个不想升迁的官员,绝不是好官员!“
一句话又把大家提起来的心放了下去,官员们松了口气,早说嘛,大家原来都是一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