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值太监顿时傻了眼,内宫里除了陛下和皇子,可就找不到别的男人了。他们的衣服,秦飞穿了就死罪,余下的都是太监……
秦飞为人倒是十分洒月兑,不觉得穿上太监衣服就如何了,便开口道:“算了,不要吓唬他。太监衣服也没什么不好,不就是在身上穿一会儿吗?去找件来我换上,赶紧把我的衣服洗干净烘干便没事了。”
太监们见秦飞如此好说话,尽皆喜出望外,当值太监厉声斥道:“都傻笑着干嘛?立刻去库房找一套未曾穿过的来给秦镇督换上,手脚麻利点,半个时辰之内,若是衣服不能烘干,就算初公公不要你们的小命,咱家也要把你们每人打上二十杖。”
此言发下,太监们浑身一震,他们都是身残之人,二十杖已经足够打死人了。一个个跑得比兔子还快,手脚更加利索,转眼间找了一套干净太监制服来给秦飞换上,又风机火燎的跑去给秦飞洗衣服。
御膳房里有些乱,秦飞便对当值太监说道:“我先出去走走,过半个时辰回来换衣服,公公也不必太为难小公公们,依我看,就算再过两个时辰,陛下也未必有空召见我。”
当值太监感激的说道:“秦镇督真是宰相肚里能撑船,未来必然是大楚国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人物。只是,咱家想请秦镇督,千万不要把弄脏衣服的事情告诉初公公……”
秦飞哪能不明白他的心思,含笑点头,便自顾自出去转悠去了。
对于生活在皇宫里的人来说,皇宫没什么特别的,不过是个非常大的庄园罢了。里边就算有各地进贡来的花石,可终究不比大自然的风景。大海的磅礴,在皇宫里是绝对不可能看到的,高山仰止的气魄,又岂是宫中一座摘星楼可比?一入宫门,想要出去便是千难万难,贵为帝王,反而不如那些山野闲人,可以自由自在的去任何想去的地方。他们就像笼子里的鸟儿,吃的最好,享受的最好,却总觉得缺少了些什么……
不过,对于秦飞这样第一次来到皇宫的人,还是狠狠的大开眼界了一回。
精心铺垫的小路,嶙峋怪异的山石,碧绿清澈的溪流,不知道多少能人巧匠,才能建造出这样的皇宫,更不知道多少代帝王不断的投入和修缮,才有今日东都帝宫的辉煌。
秦飞看着宫里的风景,不觉走到一座小石桥上,这里距离御膳房已经有一段路,石桥上悬挂着彩灯,照得下边流过的水亮晶晶的。秦飞懒洋洋的靠在石桥上,悠闲之至的呼吸着夜晚宁静的空气。
忽然间一声清斥打破了夜空的寂静:“好个没规矩的小太监,站没站相,是跟哪位首领太监的?”
秦飞回头一看,一位宫装少女俏生生的站在桥头,她衣着华丽,面目清秀,长发齐腰,看起来不过十六七岁年纪。
秦飞急忙解释道:“刚刚是初公公……”
“哦,原来是跟御膳房的小初子。”那少女冷哼一声:“小初子近来很得皇后娘娘欢心,在宫里嚣张得很呢。就连跟着他的小太监,也变得没了规矩……”
“你误会了,我是今天刚刚进宫……”
秦飞的话还没说话,就被那少女再次打断,她快走两步,走近秦飞身边,小巧高挑的鼻子嗅了嗅,露出一阵微笑:“哦,原来是今天刚刚进宫的小太监,难怪身上没有那些腌臜人的一股骚.味呢。你刚来宫里,不懂规矩,本公主可以不怪你,不过,明日就有司礼监的太监教你礼仪举止,要是再这么失态,会被拉去打板子的。”
秦飞知道她误会已深,自己穿着太监的衣服,那是跳进河里也洗不干净了。听她自称为‘本公主’。秦飞好奇的打量了她几眼,缓缓开口道:“这位是公主殿下么?殿下深夜不在宫中休息,为何独自一人跑出来,身边还没有带着太监和宫女,如果我没有记错,公主是不得私行的,身边至少要有一位贴身宫女和一名小监伺候着。难道公主殿下是偷偷跑出来散心的?”
那少女被秦飞一口叫破,略显慌张,色厉内荏的斥道:“本公主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为什么一定要带着那些人?你一个刚入宫的小太监懂得什么?不要胡言乱语啊,否则本公主就告诉小初子,让他狠狠的打你板子。”
秦飞微微一笑,哦了一声。
公主转着圈儿看着秦飞,惋惜道:“你年纪轻轻,长得不错,身高马大,做什么不能混口饭吃呢?何必要阉了自己做太监。是不是家里特别穷,兄弟姐妹很多吗?父母呢?”
秦飞想起那个难缠至极的蕾蕾便开始头疼,悠悠叹道:“有个不是兄弟的兄弟,还有个好像是姐妹的姐妹。老妈早就过世了……”
“真是可惜……”公主幽幽的叹道:“别没规没距的站这儿了,被司礼太监看到,你就麻烦了。”
秦飞笑道:“那殿下自己跑出来,被司礼太监看到,就不麻烦了吗?”
那少女脸上一红:“我只是出来透透气而已,近来日子过的实在太苦。每天都要操练许多礼仪,简直让人活不下去,若是身边再跟着那几个讨厌的家伙,我就真的想要跳下去了。倒是你这个小太监挺有意思,明知道我是殿下,还敢用这样的口气跟我说话?”
秦飞暗笑,心道一个公主算得了什么,我还跟你哥哥们一起喝酒,把他灌得东南西北都分不清楚呢。
“要练什么礼仪?”秦飞不答反问道:“皇室礼仪不是从小就已经学了吗?”
公主幽然长叹:“差不多一年前,本公主刚刚年满十六的时候,户部尚书为子求婚,父皇就准了这门亲事,算起来,婚期就要近了。皇室大婚岂同一般?尤其本公主还是这一代皇族第一位出嫁的公主,凡事都要大操大办,礼部为此特意按古礼制定婚礼,规矩繁多,甚至每一步都不能走错,日日都要排练,我已经吃不消了。”
“听公主这意思,好像一点儿也不想嫁似的。”秦飞诧异的问道。
公主眨了眨眼睛,看着桥下缓缓流过的清水,淡淡的说道:“想嫁又或者不想嫁,又岂是我一个女子可以做主的事?皇族数百年来,哪一个女子是按照自己的心愿嫁了?身为皇族,有什么好的?若是儿子,便免不了要为那把椅子勾心斗角;若是女儿,便都是权衡朝中各大势力的筹码。身为筹码,便要有筹码的觉悟,就算嫁到北疆去给蛮子,也可以换来一段时日的和平,这筹码便也值得。”
眼前这个女孩儿比自己还要小,可说话的语气如此沧桑,隐约带着不甘,却又无法和命运抗争,尤其是自比筹码,这种悲凉,又有几人能懂?外人只看到龙子龙女们衣食无忧,穿金戴银,生下来便地位尊崇,却有几人体会过她们的可怜之处?
“不过,嫁出去了也好。你知道么,我长这么大,除了偶尔去一次鹿鸣山,就没有离开过皇宫。足不出闺门,每日就是吃吃睡睡,去各个宫里请安,偶尔姐妹们聚在一起扑蝶,打叶子牌的机会都很少。真要嫁出去了,也可以到处走走,看看大楚的大好河山……”
秦飞哑然笑道:“想得美,嫁出去了,就要相夫教子,入门三个月肚子没动静,外人就开始有闲话了。生孩子这一年你是没法动了,有了孩子,更加无法离开。看看唐府、管府的夫人们,哪个能想去哪儿就去哪儿?”
公主失声道:“那我岂不是从一个笼子去了另一个笼子?”
“最惨的是,按照大楚惯例,公主出嫁之后,住在驸马府。而驸马却只能住家里,一个月见一次面,驸马不能纳妾。搞到后来,驸马们纷纷跑去寻花问柳,再不然就是和家里的丫鬟搞得乱七八糟。公主们独守空房,难免也要寂寞难耐。记得前朝不是有个公主,面首太多,丢了皇室的颜面,先帝无奈,只好让她出家。没想到,出家之后,依然不知悔改,跟香客们打得火热,最后只好赐死了之。”
“至于那些耐不住寂寞的驸马们,因为男女问题,最后被削爵的,被砍头的,三五个巴掌是数不过来了。”
秦飞笑呵呵的看着公主,轻声道:“所以,你要有足够的思想准备,千万不要嫁出去了犯错。”
“你说的这么恐怖……”公主咋舌道:“死小太监……不准吓唬我了,不然的话,我就把你揪到司礼监去。”
她那双妙目在秦飞脸上一转,忽然笑道:“看你长得还不错,在宫里,我可得提醒你一声。千万不要被十三儿看到,否则的话……你就知道苦头了。”
“十三儿?”秦飞疑惑的问道。
远处一溜灯光靠近,隐约可以看到走在前方太监的脸。公主转首看了一眼,顿足道:“真是不能背后说人坏话,说十三儿,她就真的来了。我先走了,你最好快点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