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爷——爷你等等我呀”
“爷既然不舍,又为何不让莫姑娘出来相送?”
“送君千里,终须一别,又何必相送”
“爷嘴上这么说,心里却还是想着她来的。”
“多嘴还不赶路”
“哼,爷既然这么急着赶路,干嘛有马不骑,反叫我牵着用脚走…不还是舍不得走么…”
“多事你不想牵我牵”
……
边疆的秋夜很冷,可夜空中的星辰,似乎要比别处的显得还要明亮。
心若没有栖息的地方,在哪里都是流浪。坐在帐子外仰望着星空,墨柔然此时心里无比平静,因为身边陪伴着太子哥哥…
“然儿,你这一路是如何与弧月王子走在一起的?”
“呵呵…”想起初遇时买那主仆二人为奴情景,墨柔然不觉失笑。
身旁龙风真莫名奇妙:“你笑什么?”
墨柔然笑道:“我想起自已初次见到弧月王子与卓尔之时,便强要买他们的马,后来直接买了弧月王子为奴…”
“嗯?买弧月王子为奴?”龙风真微微一愕。
墨柔然点头笑笑:“我那会儿怎知他是什么王子,只看着他不是坏人,又听他说要往北走,便一心要与他结伴,路上好歹有个照应。”
“当初龙宣铭告诉我说他二人不是我龙祈人时,我还不信呢。”墨柔然说着,忽又记起了龙宣铭,“也不知道小明王现在怎么样了…”
“他有我的十名贴身侍卫跟着,找不着你,自然会随他们回来的…你不必担心”
龙风真这般抚慰,可心里到底还是不愿小明王来的。那可是个最是闲不住爱没事儿找事儿的主,若发现…
“等小明王来了,太子哥哥,我们便可热热闹闹的一起回京了。”
龙风真笑笑,目光投向夜空下的掬月国方向,语声悠远道:“父皇命我此来探察掬月国可有异心,可转眼数月过去,派出的探子细作仍无半点儿收获…真不知还要多久,我才能回京复命。”
龙风真说着,微微叹息。
可这轻微的一声叹息,却令身边的墨柔然亦不禁为之愁苦。太子哥哥若无法探得掬月国野心,便要一直留在这荒蛮之地不能回去…
“然儿,你还是回去吧…”龙风真忽然偏过头来,伸手轻抚着墨柔然一头乌丝,眸中溢着怜惜。
“太子哥哥…”墨柔然微微愣住了。她方才来到他身边而已…
“太子哥哥要然儿回哪儿?”
墨柔然心头一揪,一汪清潭讶然凝望着龙风真那双密邃深不见底的眸子,“然儿不远千里历行数月时日,避过影卫追拿好不容易方来到太子哥哥身边,而你…却说要然儿回去…”
“然儿,边关日子清苦,岁月难度…我不想你留下来跟我一起受苦”
“难道太子哥哥不懂然儿心意了么?”墨柔然不禁潸然,难道她此行,还不足以向他表明心迹?
“从离开皇宫那一刻起,然儿就已决意此生要与你同甘共苦。这世间除了太子哥哥,然儿已一无所有…太子哥哥又要然儿回到哪儿去?”
望着墨柔然落下清泪,龙风真不禁怜痛,伸手将她轻搂入怀。可想着她所说的那一番话,心中又很是压抑。
她已将他当成了一切,对他而言是多么沉重的负担…
“我并非要赶你走,只是你自小未受过这等清苦,眼下我又不知道父皇会何时才宣我回京…唉…”
龙风真柔声说着,复一声无奈长叹,将墨柔然自怀中推起道:“好了然儿,夜深了,我该走了。外面冷,你也赶紧回帐休息去吧!”
“太子哥哥…”见龙风真怅然离去,墨柔然亦不禁跟着满月复心事起来。倘若她能帮到他,该有多好…
中军帐
“殿下回来了。”
屏风后,身着梅色宫装的女子迎了出来,肤如凝脂,面赛桃花。
“嗯”龙风真轻应了声,对着那女子背过身去。
“听说她已经来了?”那女子问。
“是。”
“若留她在军营里,迟早会发现什么的…”将解下的披风往架上放好,那梅衣女子回身自桌上倒了盅热酒,递至龙风真面前忧声道。
龙风真听到此摇了摇头,面上露出自信笑容道:“这倒没什么。她那般信我,即便发现我暗组的军队,亦不会有所怀疑。只是…”
龙风真接过酒盅仰头一饮道:“不知为何,现在我一见到她,就会莫名的心神不宁。”
“那殿下又有何打算?”
“孤现在也不知道。只是看样子,她这一路倒与那掬月国王子结交甚厚…”
“哦?”
“那弧月王子看她的眼神更是非同一般。”
“殿下的意思…”
龙风真眸中映出异样神采:“或许她可以帮孤完成父皇之命。”
女子淡笑:“但愿一切能如殿下所愿。”
“咦,姐姐今夜换回了宫装来?”
“哼,殿下才看到呀”
……
边塞气候异常,原本还是明朗月夜,可到了后半夜却突然起了风沙。帐内的油灯在外面呼呼狂风声中摇晃着,渐渐熄灭。床上熟睡的墨柔然眼前恍忽间出现一团巨大黑雾,如魔似怪般吞吐幻化着…
“不要追我…不要…”
“救命——相公爹爹救我——”
“朕叫你听话,不要离开朕的…你为什么不听朕的话?”
“相公爹爹——”
“你不听话,朕不会救你的…不会救你的…”
“不要走救我…相公爹爹救然儿——”
“从今以后,朕不会再疼你了不会再管你了…”
“相公爹爹——”
墨柔然一个惊身自坐起,抱着被子对着一片漆黑的帐子,犹若身在梦境中般哭泣着道:“你真的不疼然儿了么?真的不疼然儿了…”
帐外狂风大作,肆卷着沙砾不停拍打向毡帐。
“来人——来人——”
帐内一片漆黑,帐外又是那番光景,墨柔然缩在床内连向外唤了数声,不见人应声,不得不自己下床。奈何又模找不到火折,只得又返身回到床边,披了件衣服匆匆出帐去找她的太子哥哥。
帐外风沙扑面,吹得人站立不定。墨柔然以袖掩面,睁眼遥望得身后不远处有一座毡帐灯火通明,便也不管是什么地方,眯着眼睛朝那方向走去。
“有人在么——”
好不容易抵着风沙入了那大帐,墨柔然忙抖了抖衣上沙尘,拿出绢子擦了擦面,这方抬头打量了下这帐内布置。
若大红地毯中央置着火炉,右边搁架上放着一柄宝剑,旁边衣架上是一顶头盔和一件金色铠甲;左边地上有一张小几,几上放着两三本兵书。再往里走便是张屏风,后边当设着床榻。看这布置,当是位将军住的帐子。
“有人么?”手指边理着被吹乱长发,墨柔然边向里面唤声。
“我想找太子殿下,请将军起身带路好么?”屏风内无人回应,里面却隐隐有细微鼾声传出。
“喂,你醒醒啊”墨柔然见里面无人回应,撅了撅嘴,移步朝里面走去。
“谁啊?”里面忽然传出一女子绵软声音,一听便是未苏半睡模样。
“除她之外,这军营里怎还会有别的女子?”墨柔然心头一惊,又很是好奇,不由移进步去。
雪白无瑕的狐皮毯子白绒绒由床内一直延铺到床下踏凳,身着梅色单薄衣衫,两颊飞红的美艳女子,头枕着自床内伸出的一条男人手臂,半开香肩依身床沿躺着。待看到自外走入的墨柔然,一双酥眼缓缓睁开,先是一怔,再而神色慌乱…
墨柔然怔怔望着那美艳女子愈加通红双面,忽觉得好生熟悉…
“怎么了?”男子手臂一伸,一张慵面自床帐子内探了出来。
“太子哥哥…”墨柔然大惊。“不是的…不是…”
“然儿?”
“怎么是你?怎么会是你?”墨柔然望着床内外两张慌恐面颊,捂着忽如撒裂般疼痛胸口,步步后退着,无法置信。
床上这男子,真的是她的太子哥哥么?是昭明书院里那位令人见之则涤尘忘俗,近之则心静神远,言行庄重温雅的太子哥哥么?还是那位在她手心写过弱水三千,只取一瓢的太子哥哥么?
“为什么…为什么?我而今…唯有你而已…”
“然儿…”
“不要叫我”
“怪道你要我离开…怪道你让我离开这里…原来…”
墨柔然喉头哽咽,泪似断线珍珠般簌簌而下,望了眼跪坐踏凳的女子,又望了眼坐在床上一动不动的龙风真,一颗心有如被剜去了一般在颤抖,流血,疼痛…
外面狂风肆虐愈烈,嘶吼之声震耳欲聋。墨柔然一转身跑出帐去,单薄身形很快被卷入茫茫风沙之内不能自主,满耳都是如魔似怪吼叫之声…
“哼,你别忘了,他日后可是龙祈皇帝做皇帝的,哪个不是三宫六院七十二妃了?还只取一瓢…切弱水三千…弱水三千才好呢,他刚好跳里面扎猛子”
……
“太子不会喜欢你的,纵使你不是皇后他也不会喜欢”
“终有一天你会明白,三千弱水中,你只不过是被他倒掉的那一瓢而已——”
……
“你不就想要自由,想要离开皇宫想不做皇后么?好朕现在就拟旨废你后位,逐你出宫从此天涯海角你想去哪儿便去哪儿,朕再也不会管着你…这下,你该满意了”
……
“殿下,你不去追她么?”听着外面吼嚎风声,地上女子悠悠道。
龙风真深邃双眸低看向那女子面颊,问:“外面风沙那么大,又是一片漆黑…你要孤,如何去寻?”
女子双眸一怔,凝望了龙风真半尚,将头深埋进他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