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刚刚下过大雨的天空,显得分外的晴朗,阳光透过稀疏的云层照在大地上,给人以一种奇特的安宁感。
晴明庭院中的杂草就像是从不修剪似的,长得异常茂盛。
挂着水珠的枝叶,看起来是那么的青翠可爱。院子里生满了桔梗、黄花龙牙,以及绣线菊一类的花,五颜六色的煞是好看。再加上轻轻一嗅就可以闻到混合着泥土气息的浓浓草香,更是让人舒爽到心里头。
就在这仿佛野地般的庭院内,晴明和博雅正悠然自得的坐在长廊上,一边品酒一边聊天。
酒是博雅带来的,下酒的菜是撒过盐的烤鱼干,煮过的野菜,以及一些爽口的山果。
但是奇怪的是,此刻在二人面前还有一个碟子。里面所盛的,却并非是佐酒之物。
“很不错啊,晶莹剔透的。”
晴明很随意的倚坐在廊柱下,手里拿着一颗大大的红豆,一边看一边发出赞叹的声音。
“博雅,你知道吗?很久以前,唐国的人就将红豆比为爱情的信物。”
“哎?真的吗?”
手里捏着杯子,博雅微微露出惊讶的表情。
微微的笑了一笑,晴明伸手将那粒红豆放回了装满红豆的陶碟中。
红豆生南国
春来发几枝
愿君多采撷
此物最相思
诗意悠扬,自晴明红润的双唇中吐出,有一种别样的幽雅之感。
“这首汉诗是大唐的诗人王维所作,词句不多,但却把红豆代表的相思之意完美的描述出来了。”
一提到诗歌,博雅便头痛无限,马上把话题岔到了一边。
“晴明,我可从来没有在你家里见过红豆这种东西啊,是谁送来的吗?”
“这是今天早上在上朝的时候,藏人少将送给我的。”
看着晴明的笑脸,博雅露出了疑惑的表情。
“奇怪,藏人少将应该不会无故送你东西的吧?”
“确实,他是遇上麻烦了。”
手中捏着陶杯,晴明红润的唇角微微向上扬起,露出了诱惑般的笑容。
二
事情的起因,是在博雅来拜访的这一天早上。
因为最近京内入夜时百鬼夜行之逐渐频繁,圣上担心鬼怪会入宫作祟,便在发下谕旨,召安倍晴明、贺茂保宪、贺茂光荣这三位在阴阳寮中首屈一指的阴阳师入宫,商议举行驱鬼大典的事宜。
当时,贺茂保宪父子正在比叡山办理一些事情,没法及时赶回京内。所以能及时赶到大内的,就只有晴明一人而已。
清晨还没有下雨,阳光像刚睡醒般慵懒的透过云层洒在地上,给人一种软绵绵的感觉。
晴明在大内的小道上踽踽而行,淡淡的阳光洒在他宽松而洁白的狩衣上,泛起一种并不刺眼的温润光芒。
那张轻松自然的俊逸面孔,似乎无论何时都没有变过。红润的唇角向上稍稍扬起,似乎像含着甘甜的蜜一般淡淡的微笑着。
这样的一个人,无论是谁看到,都会觉得心旷神怡,情绪开朗。
天空是碧蓝的,布满微微发乌的云彩,却出人意料的给人一种很舒爽的感觉。偶而有几只鸟穿梭而过,也不会让人感觉到有丝毫的不和谐。
“乌鸦啊…”
看着头顶掠过的鸟影,晴明轻轻咕哝了一句,放缓了前进的脚步。
白暂纤细的手指,在袖中暗暗结成印,举首抬目仰望初升旭日,口中发出低微的念吟声。
“アマテラスオホミカミ…”
须臾,晴明垂下了仰视的头颅。身形微转,向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晴明原先预计的前进路程,是沿土御门大路入上东门,经梨本、缝殿寮入朔平门、玄耀门,绕过内殿,方可直入紫宸殿。
如今,他却改变了前进的路程,在梨本处加快脚步向前直行,经职御曹司、建春门、外记厅、南所、御书所和西前坊,直奔正对紫宸殿的建礼门而去。
--安倍晴明,在他的心里,究竟有什么打算?
三
一辆装饰华贵的牛车,以不疾不徐的速度穿过朱雀门。绕过应天门,沿着朝堂院右侧向大内前进。
路上看到这辆车的行人,惊叹于牛车华贵的同时,也在纷纷猜测着车中人的身份。能坐在这华贵的车上的,必定是身份不俗的人物。
正如人们所猜测的,坐在牛车帐帷之内的,是一个面目清秀、英俊潇洒的贵族青年。在《宇治拾遗物语》中,称此人为“藏人少将”。
过去在平安时代,日本宫廷中有着“藏人”这一官职,因此这位所谓“藏人少将”究竟是名为藏人,官居少将之职,还是官位同兼藏人、少将这两大官职,笔者不得而知,在《宇治拾遗物语》中亦无详细记载。所以,我们姑且在此以“藏人少将”来称呼这位年纪轻轻的少将大人。
据《宇治拾遗物语》记载,这位藏人少将在将来会出人头地,“荣升至大纳言”,是位了不起的显赫人物,这也是这个故事的题目被称为“红豆纳言”的原因之一。不过,我们在这里要说的并不是他成为大纳言之后的事情,所以,对他的身份地位也不再多过赘述了。
平稳前行的牛车行至建礼门前,缓缓而停。进入建礼门内,便是皇宫内里。乘车入内,乃是对天皇不敬之举。因此不管多么显赫的官员,到建礼门前也须下车步行进入内里。即使当时天皇身边的红人,右大臣藤原兼家,亦不能破例乘车入内。
牛车停下,仆从掀起车帘,藏人少将拾步而出,下了牛车。恰在此时,天上飞过一只乌鸦,正好经过少将头顶,遗下一滩鸟粪。
更巧的是,这一滩污秽之物,恰恰落在了少将身着的直贯肩部。看着肩部的污秽,少将微微皱起了眉。
今日他一大早兴致勃勃的乘车来到大内,全是因为昨天晚上一名回家探亲的仆从回来,带回一篮红豆,颗颗晶莹饱满,尤如宝石红玉一般。恰巧被这位少将看到,顿时歌兴大发,即时做了好几首和歌。本打算今日携着红豆入宫,在朝后与天皇共论和歌之道,没想到未入内里,却落得如此尴尬的境地。一时间进也不是,退也不是,竟不知如何是好。
“真是不运啊,今天…”
良久,少将才回过神来。虽说未蒙天皇传召,但今日歌兴方浓,如果因为衣衫沾污而就此返回,冲了兴头,未免有些遗憾。一念及此,少将便唤仆从去取抹布来,打算将污物小心的拂拭下去。所幸污渍不大,位置又不明显,如果稍加拂拭,再从车里取出一件羽织披上,倒也可以遮挡一时,不致给人看出。
“请等一下。”
正在仆从为藏人少将拂拭污渍时,晴明匆匆自西前坊方向走来。少将认得来人是晴明,不想在他面前出丑,便吩咐仆从将早已备好的羽织披上,这才转身迎向晴明。
“原来是晴明大人,您是否也是进宫去谒见圣上?”
“本来我是打算去谒见圣上,但是,我现在是为了您而来的。”
藏人少将心里暗惊,以为刚才出丑的事情给晴明看到了,便强装笑容,勉强应道:“晴明大人真是会开玩笑,我不过一俗人而已,有什么事能劳您来专程找我呢?”
“少将大人请不要说笑,您目前生命堪虞啊。”
说这句话的时候,晴明正容敛颜,俊美的脸上已没有丝毫的笑意。
少将闻言,顿时神色惨然。身着被污之衣去大内朝觐,确是蔑视圣上之死罪,这点毋庸置疑。
“晴明大人,您说这话是什么意思?”
“刚才少将大人您下车之时,头上可否有一只乌鸦飞过,将污物洒在大人身上?”
“哪…哪有此事,晴明大人是眼花,看错了吧。”
藏人少将支吾着,打算把此事胡乱遮掩过去,以后再作打算。
“少将大人还打算遮掩吗?”
晴明的眼神如利刀一般,直刺入藏人少将的眼睛里去,看得他全身都极为不自在,终于不住,松了贵口。
“晴明大人,我与你无怨无仇,这件事情,还请您不要对圣上说起。”
晴明大笑,声音清悦而开朗。
“少将大人,您以为我是那种搬弄是非的小人吗?不瞒您说,刚才弄污您衣衫的那只乌鸦,是一只阴阳师驱使的式神。”
听到晴明如此一说,少将惊疑的瞪大了双眼。
“而且,那只式神生性凶残,如果置之不理的话,大人的性命今晚就难保了。”
少将的脸色由青转白,虽然有些不可思议,但是他清楚,以晴明的才华,绝无就此事而做出戏言或谬谈的可能。
“那…那么,依晴明大人之意,我如何能保全性命?”
晴明笑而不答。
“还…还请晴明大人予以指点…”
藏人少将深知刚才自己胡乱猜忌晴明是无礼之举,尽管晴明官阶比自己为低,但眼下为了保命,也只能屈尊纡贵,求晴明救自己一命了。
“这件事让我碰上,也算是你我有缘。虽然是否及时难以判断,但我想应该还算适时。今天您还是暂且退下,不要去谒见圣上好了。夜晚式神发难时,我自有办法。”
少将惶恐莫及,执意要请晴明同乘牛车同归宅邸,以便护佑自己。
“今天我下午还有要事,不过晚上定会登门造访。作为代替,您就先将我这柄折扇带回去吧。您身边有什么事物,也请交予我一两件,我不在您身边时,我可以凭这两件有联系的事物来保护您。”
少将把身上寻了个遍,也没找到合适的物事交给晴明。转身看到车内放着那篮红豆,灵光一闪,便从篮里抓出一把红豆,让仆从用布囊盛了,交给晴明。
“这是我此次谒见圣上的因缘之物,应该也与我有相当的联系,您就把这件东西拿回去。在下的性命目前就在晴明大人一念之间,请您今晚务必光临敝宅。若能保住我这条性命,必有重谢。”
“当然,这件事我既揽上身,就不会半途收手的。”
四
“原来如此。”
清楚了面前红豆的来由,博雅露出了恍然的表情。
“晴明,依靠乌鸦遗下的秽物,也可以杀人吗?”
“如果是普普通通的污物落在衣衫上,除了不雅之外,当然不会对人造成什么伤害。但是,如果有人把执念寄托于那只乌鸦身上的话,那只乌鸦就会变成有危害的事物了。”
“喂喂,晴明,你该又不会说那是‘咒’了吧。”
晴明故意露出了讶异的表情。
“哎呀,真了不得,博雅,正是如此,你怎么知道的?很了不起嘛。”
“我就知道,你在故意借着说‘咒’一类的东西在耍我。”博雅一脸的不快。
“我哪有在故意耍你?你刚才不是正好由我的话里归纳出了‘咒’的本源吗?”
“真的吗?”博雅气呼呼的鼓起了腮,“总觉得你是在借‘咒’笑话我似的。”
“不可能,我是真的在夸奖你呢。”
“真的?”
“真的。”
二人随之便不再说话,只是默默的饮酒。只有在蜜虫给二人斟酒时,他们才不时说上一句“谢谢”。
眼看着红日偏西,博雅终于忍不住开了口。
“晴明,你一会儿就要去藏人少将的府上了吗?”
“正是如此,所以说,再陪你喝两杯,我可就要送客啦,博雅。”
微微举起手中喝空的陶杯,一旁的蜜虫立刻举杯替晴明将酒斟满了。
“谢谢。”
晴明向蜜虫微微颔首,然后将杯举起,摆出敬酒的姿势。
“在那之前,再喝一杯吧,博雅。”
博雅并没有马上举杯饮酒,而是微躬着身体,将脸凑近晴明:“晴明,晚上也带我一起去吧。”
“哦?”晴明抬眼望向博雅,脸上又浮现出那神秘的微笑,“博雅,这一次你去了也帮不上什么忙,而且还有危险。从你的立场来说,我不希望你跟去。”
“拜托,带我去吧。”博雅依旧不肯放弃。
晴明望着博雅,良久,他才轻轻的摇了摇头。
“唉,博雅,该说你这个人是忠厚呢,还是固执得可爱呢…”
“那么,你肯带我去了?”
晴明把身体很随意的靠在廊柱上,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你这样苦苦求我,我还能不答应吗?但是,到藏人少将那边之后,你要记得一切听我的意思行事,不然的话,你会有危险的。”
“好哇!”博雅兴奋的跳了起来,磨拳擦掌的问,“那么,我们什么时候动身?”
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晴明也放下陶杯站起身来:“时间也差不多了,我们就现在去吧。”
“那就这样了,现在就去?”
“啊啊,现在就去。”
“走吧?”
“走。”
于是,晴明和博雅便动身前往藏人少将的府邸了。
五
晴明和博雅来到藏人少将的府邸时,那位少将急急忙忙的亲自出迎,那张俊秀的脸仍然是时青时白的。
但是,当他看到晴明身边的博雅时,那张脸顿时变得惨绿。
“啊呀,这不是博雅大人吗?您这么尊贵的人竟然屈尊到寒舍来,真是荣幸之至…”
当时,藏人少将的官职还低于博雅,上官到下官的府邸来这种事,也极少发生,所以他吃惊是当然的。
“你的事情我听晴明说了,我对那个诅咒也很感兴趣,怎么样,今晚让我也留下来吧。”
藏人少将拼命的搓着双手,一副不安的神色。
“那个…真是抱歉,没想到这件事会把博雅大人您给卷进来,我实在于心不安啊。”
“那么,今晚就由我和博雅大人守在少将大人您这里,其余的无关之人就让他们退下,免遭不测。”
这样的说着,晴明从袖中取出先前藏人少将交予自己的那袋红豆。
“这袋红豆已由我施过结界之术,请少将大人亲手撒在房间周围。谨记,一定要由您亲手来撒,要撒满一圈。”
藏人少将不敢怠慢,马上亲自动手去撒红豆了。
而晴明则吩咐少将家的仆从,取出一副弓和一枝箭。晴明取箭在手,从袖中拿出一张白纸,咬破中指,在纸上画了一个桔梗印(五芒星),然后将纸卷成细纸卷,扎在箭头上。
“博雅大人,这副弓箭就由你负责拿着。到晚上式神来时,我会让你放箭。那时,你就打开大门,瞄准天上的乌鸦射过去。但是千万切记,不能踏出红豆圈布成的结界外,”
博雅接过弓箭,有些很不甘心似的看着晴明。
“那么,在那之前我要做些什么?”
晴明淡淡笑道:“叶二你应该随身带着吧,在那之前,就先吹奏一曲解闷也好。”
“但是…”博雅看了一眼在屋角勤勉撒豆的少将,压低声音说,“晚上藏人少将不是会安歇吗,这样会吵到他吧。”
晴明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狡黠,自嘴边吐出轻絮般的微音。
“博雅,出了这种事,你以为他还能安稳的睡得着吗?”
博雅“哦”了一声,恍然大悟似的点了点头。
夜晚来临,少将和衣而卧。晴明护在少将身边,以狩衣两条宽大的袍袖,将少将的身体整个盖住,不露一丝一毫。口诵阴阳道护身密法,以为祈祷。博雅坐于门边,膝上放置着弓箭,手持叶二,不断吹奏出悠扬动听的乐曲。
是夜,晴明紧护少将,固守其身,整夜未眠,一直念念有词,细声不绝,不断诵读加持。
《宇治拾遗物语》中如此记载了当时的情景,其紧张程度可见一斑。
大约在夜半时分,空中突然传来一声鸦啼。
“是时候啦,博雅…”
听晴明如此一说,博雅立刻放下叶二,抄起弓箭,将大门拉开。
腥风扑面,一只黑呼呼的大鸟从天而降,迎面就要攫入房中。
博雅提弓搭箭,将弓拉至应弦,随手射出,正中大鸟。那只巨大的怪鸟惊啼一声,一振双翅,直冲天际。
“好啦,博雅,把门拉上吧。”
博雅伸手把门拉上,有点气势颓然的坐在了地板上。
“真抱歉,晴明,给它逃跑了…”
“不,回头箭射中它就可以了。现在我们只需要等到天亮,一切即见分晓。在那之前,你就先安心休息吧,博雅。”
这样的说着,伏于少将身边的晴明又开始低声诵念起来。
六
不知过了多久,天色开始蒙蒙发亮了。
睡得正香的博雅,被咯咯的敲门声惊醒。
“晴明…”
仿佛征询似的,博雅望向已经好整以暇的坐在少将身边的晴明。
“你来了?”望向映在门上的矮小人影,晴明的脸上浮现出一丝淡然的笑。
“进来吧。”
门没有打开,但是博雅和少将却惊奇的发现,那个影子的正体却像水渗进地里一般,慢慢的从大门“渗”进来了。
进来的是一个只有狸猫般大小的小和尚,原本是嘴巴的地方,长着像乌鸦一般的尖喙,而且,这个小和尚的脸上只长着一只独眼。
“原来如此…”
喃喃的自言自语着,小和尚用那只独眼环视着屋内的一切,最后把目光定在安倍晴明身上。
“家师受人之托,要将这家的主人咒死。因此,之前派了式神过来,对这家的主人下了咒。但是,家师作法至夜半,式神也没有回音,所以特意遣我来看个究竟。没想到,居然是安倍晴明大人在这里…”
博雅和少将都望向晴明,晴明仍旧微微的笑着,却不肯说半句话。
看到这个状况,小和尚又深深的行礼。
“今天的事情,实在是我们师徒冲撞无礼。和晴明大人斗法,是一件极冒失的事情。式神无功而返,家师必然性命不保,我得赶快回去置办家师身后之事,就不在此打扰了。”
说完,小和尚的身影立刻又似影子一般,慢慢的渗出了房间外,渐渐小去了。
“结束了。”
晴明愉快的拍拍双手,轻松地站起身来。
“少将大人,听了那个小和尚刚才的话,想必您也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吧。我和博雅大人的事情已经完成,就此功成身退。剩下的事情,您自己解决就是了。”
“明白了。”
红肿着双眼的少将,向着晴明和博雅深深的施礼。
七
“晴明,在家吗?”
“进来吧。”
在得到回音后,博雅便提着酒瓶走入了晴明家的庭院内,径直向外廊走去,晴明通常都是在那里等待他的。
此时,是第三天的下午。
“那之后,少将那边应该也派出人手,四处打探对自己下毒手的人了吧。”
“啊啊。”博雅刚把酒杯放到嘴边,又缓缓的拿开了。
“藏人少将的亲戚里,有一位连襟(妻子姐妹的丈夫),官居五位藏人之职,就是他雇用了那个施放式神的阴阳师,对少将下了诅咒。”
“哦?”晴明的眉头微微一挑,“为什么?”
“据说是因为周围的人都过于亲近少将,而冷落疏远了这位连襟。他嫉妒少将的人气,因此才找到阴阳师陷害藏人少将。”
博雅微微呷了一口酒,又摇了摇头,长长的叹气。
“昨天,在那位连襟的家里,发现了死去的阴阳师的尸体,胸前插着你让我射出的回头箭。”
使用式神对人施以诅咒的阴阳师,一旦放出的式神无功而返,式神上面所附的诅咒就会全数返还给那个使用式神的阴阳师本人身上。更何况晴明借博雅的力量打出了回头箭,因此那位阴阳师除死无他。
“另外,藏人少将已经奏明圣上,将那位连襟流放了。”博雅犹豫了一下,然后继续说,“一个人为了嫉妒,竟然可以毫不犹豫的做出让自己身败名裂的事情来。晴明啊,我觉得人心里所生出的嫉妒实在是可怕的力量。”
看着博雅严肃的脸,晴明不由得又笑了。
“博雅,其实所谓的嫉妒,也只是人对自己心里的膨涨的所下的咒而已。像你这种忠实淳朴的人,是无法理解的。不过这样也好,保持着这份让人生不起气来的无妒淳朴的性格,也正是你的一大特色呢。”
“晴明,你又在借咒的事情来损我吗?”
“哪有的事,我是在夸你是条好汉子。”
“真的吗?”博雅的脸上布满怀疑之色。看着这张认真得过份的脸,晴明的笑容更爽朗了。
“真的,你是条好汉子。”
“是吗?是真的?”
“是真的。”
“…谢谢。”
在博雅诚挚的道谢的同时,酒瓶中的最后一滴酒,也已经完全倾入了杯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