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军终于在跋涉了万水千山后到达了井冈山地区,此时正是五月份,万顷毛竹所构成的竹海,在微风中轻轻摇摆。“这可真是个好地方啊”永历不禁为这景色所倾倒,与一众大臣们站在高处,俯瞰着脚下的竹海。
“瞻彼淇奥,绿竹猗猗”陈起月最喜欢买弄文雅,当即读出了一句《诗经》里关于竹子的诗词。
永历可没什么诗词素养,脑袋里就连一首关于竹子的诗也不曾记住。身边几个文官,又接连读出几首描写竹子的诗词,然后都转头看着万岁爷,意思是万岁兴致这么高,起码也要表现一下。
永历没想到群臣敢合伙戏弄自己,对于诗词歌赋他可是一窍不通,又不好意思说自己不会,摇摇脑袋,胡编了几句“竹子就是草,绿叶竿子摇。竹笋虽然小,炒菜就是好。”虽然狗屁不通,但也压韵。
几个文官听后,强压着反胃的感觉,竖起大拇指连说“高,真是高!”
永历在众臣恭维中,老脸一红,但感觉良好,“哈哈,那里那里”,连连摆手。
一个侍卫走了过来,禀报说;前哨部队,被一伙不明来历的民军拦住去路,双方正在对峙。靳统武问是否要消灭他们,好继续赶路。”
“强龙难压地头蛇。”看来遇到的不是民团就是土匪了,永历不想和这些民团发生冲突,这里毕竟是人家的地盘,以后发展还要依仗当地的土势力,所以永历传令下去,要靳统武尽量克制,明军就地安营,先探明拦路的民团是什么来路再说。
自古以来,中央政府对地方的控制就不是十分严密,特别是天高皇帝远的山区,有“无山不匪”的说法,其实并不一定全是土匪。中国人宗族观念特别强烈,都聚居在一个地域内,形成以血脉为联系的宗族,每个宗族都有族长,在宗族内往往权利很大,是名副其实的土皇帝;宗族内还有族丁,保持一定的武装力量,在和其他宗族发生冲突的时候,往往都会发生械斗。
明末,井冈山地区有五个大姓,形成了五个大宗族,由强到弱分别是“贾氏,杨氏,肖氏,洪氏,田氏”,其中田氏是客家人,明万历年间,由广东梅州迁来,势力最是弱小;贾氏势力最大,在井冈山有“贾氏半边天”之说,永历脚下的竹林就是贾氏的族产,占地三十多顷,这还只是一小部分,贾氏的富足可见一般。
拦住明军的是贾氏民团,靳统武带领的前哨部队不过一个连,区区二百人,贾氏可是“全民皆兵”,总共可以武装三千多壮丁,而且贾氏向来盘踞在井冈山,从来没有敢挑战其地位的。今天民团巡逻的时候,发现路上来了一伙手持武器,衣装还是明人打扮的“花子军”,历来飞扬跋扈的他们,当然没放在眼里,别看贾氏民团巡逻队才数十人,可他们就是硬气的挡住了路。
大军在竹林中安下营寨后,永历刚想派人去传靳统武来商议对策,传令兵刚出去,就转身后来说,靳侯爷回来了。永历叫他进来,看见靳统武面色涨红,大步走了进来,边走边骂道“一群山野小民,得寸进尺。”
永历见靳统武很生气的样子,忙问怎么了。靳统武回答,“那群民团太过跋扈,不让过路不说,看见大军在此地扎营后,竟然跑来,要赶走咱们,说此地是贾家的产业,我气不过,就命人缴了他们的械,全捆了起来”。
“这可是山中无老虎,猴子充霸王。几个民团,连上万人的明军都敢惹,还真不是一般的嚣张啊”永历心里这么想,可是又怕伤了民团的姓名,将来遇到地头蛇贾氏不好说话,忙问伤了民团性命没有。
靳统武说“一个没死,别看他们挺能咋呼的,前卫连一动手,就全被打趴下了。”
“没伤人命就好,靳侯去把他们领头的弄来,朕要亲自问问”永历说道,此地人生地不熟的,永历要先查明情况再说。
一会,靳统武推着一个被绑的人进了大帐,那人獐头鼠目,很是委琐,见了永历也不跪,倒先问起永历来了。“喂,你谁啊?知道我是谁吗?我可是贾家民团的总爷,你们是那来的?怎么还带着刀枪啊?想造——?”
没等这个人说出“反”字,早就暴怒的靳统武上去就是一脚,正踢到上,“啊”一声,飞出老远,“咣当”撞到兵器架上,昏了过去。
永历也气坏了,不过他想自己过去踢,却被靳统武抢了先,见那人已经晕了过去,一摆手叫侍卫把他抬了下去,面带不悦的道“靳侯,不得无礼。再去给朕带上一个。”
靳统武忙跪下请罪,永历伸伸手,叫他起来,不再理他,心道“真乃一莽夫!”靳统武出去,过了一会,又带进来一个看上去很胆小的团丁,在靳统武的逼迫下,永历问起话来,这个团丁倒是老实,有问必答,让永历大致了解了井冈山的形势。
势力最大的贾氏家族,在井冈山控制着近一半的土地,有团丁三千人,主要盘踞在炎陵县长坪镇,现任族长贾思平和清廷的赣州知府关系密切,常有往来。杨氏家族土地也不少,有团丁一千多人,盘踞在遂川县城内,现任族长杨荣,杨氏与贾氏是姻亲,素来相厚。肖氏和洪氏两族加起来,有团丁一千人,都在吉安县。“客家人”田氏人口虽多,但是被贾氏和杨氏死死压住,只占有几个小山,在赣州知府严令下没有组织民团。
永历了解完,让侍卫带团丁下去,然后吩咐靳统武把抓到的民团团丁,全部放掉,再派兵将各个通往井冈山的大小路口把住,只许进不许出。而后又找来李定国和陈起月商量如何对付此地的五姓宗族。商量了半夜,永历决定采取陈起月先安抚再利用之策。先放掉不抓的团丁,叫他们回去通报贾氏族长,就说大明晋王李定国帅军到此,希望能借用宝地修养,即日定去登门拜访。
由于明军把守在井冈山的要道,三天内连续抓了十来个贾氏宗族,去赣州报信的人,搜出了三封写给赣州知府的密信。“敬酒不吃,吃罚酒”永历立刻发怒道,马上喊来靳统武,准备让其统兵去长坪。
这个时候有人来报,营外来了一伙人,自称是长坪贾思平,前来拜见。
永历等人懵住了,这贾思平不是派人去赣州通风报信吗?怎么又来示好?他到底想干什么,先看看再说。永历叫人宣他觐见,转身坐回到“龙椅”上。
一会,侍卫带着三个人进来,其中一个身穿苏缎,很是华丽,想必肯定是贾思平。三人进到大帐,正在张望,侍卫吼道“跪下。”
贾思平等被吓了一跳,赶紧跪下,口称“小人,贾思平拜见上官。”贾思平显然还不知道面对的是永历皇帝,而永历也不想告诉他,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
“起来”永历很随便的点下头。继续道“不知贾员外此来何意?”
贾思平起来,媚笑道“小人我听闻大军来到本地,还发生点误会,上官海量,放了乡民,今天特来道谢,并带上点薄礼不成敬意。”说完,旁边一个小厮捧上来一个小匣子,贾思平伸手打开,里边竟是满满的银锭,足有五百两。
“呵呵,贾员外客气了”永历看贾思平出手大方,心道此人还是挺识时务的。
贾思平轻轻躬身“上官,小人有一事不明,贵军是哪路人马?来井冈山有何贵干?”
永历笑笑,心道“果然是来探听虚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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