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历派人回井冈山取钱,自己则和秦景之去了景德镇。
景德镇,不愧是制瓷“名镇”,家家户户都开作坊制作瓷器,大街两旁的店铺里也摆满了各种样式的瓷器,但是整条大街上只有三家店铺最是气派。当永历等人走过其中一家叫“胜全记”的瓷器店时,秦景之的神情很是落寞,永历看在眼里,随口问了一句,“秦老弟,怎么有心事吗?”
秦景之恨狠的看了眼“胜全记”里进出的人,然后道,“哎,真是一言难尽啊,此店过去乃是我家的祖产,因为我不善经营,又上当被骗,现在已经典给镇上的王家,我可是不肖子啊!”
永历伸出手拍了拍秦景之的肩膀,安慰道“秦老弟莫要伤心,以后尽力经营,不愁赚不回来,说不定其他两家将来也都是你的那!哈哈。”
秦景之“呵呵”一笑,“兄弟无能,现在算是明白了,以后可要多多仰仗何兄了!”
“好说,好说,我与秦老弟一见投缘,以后你家的瓷器都包在我身上了。”永历又给秦景之吃了一颗定心丸。
“何兄你可是我的恩人啊,以后我尊何兄为兄长好吗?”秦景之以为自己抱上了大树,干脆提出要与永历结为异姓兄弟。
“哈哈,那好,你这个兄弟我认了,等找个时间,咱俩摆香烛,磕头烧纸。”永历也很高兴。
两个人说着,已经走到了一处大宅子门前,不过这宅子看上去已经很旧了,而且大门紧闭。秦景之叫他的小仆上去敲门,那个叫小立的“咣咣”的砸起门,高喊“老张叔,快快门,少爷回来了。”
好长时间,门才打开一条缝,从里边伸出一个小脑袋,头发乱蓬蓬的,眯着眼睛往外扫了眼,看到秦景之站在那里,马上打开门,原来是一个干巴巴的小老头,“呀,真是少爷回来了。”
秦景之尴尬的点了点头,邀请永历等人一起走进了大门,那个开门的小老头忙拽住秦景之,小声哀求道“少爷,家里一点米都没有了,我都饿了一天了,少爷给俩大钱,我买点吃的去。”
闻听此言,秦景之脸色更红了,在自己兜里掏了半天,才掏出三个铜钱,扔给那老头,然后转身对永历说“要大哥见笑了,来,里边清。”
永历也不说话,看了看秦家的大院子,破落的还真不一般,显然是很长时间没打扫了,满院子铺满了落草和树叶,本来三进三出的宅子,却安静的很,一只老猫懒洋洋的在房檐上打着盹。
永历被秦景之清进正屋,屋子虽大,但是没一样像样的摆设,不用想,肯定是秦景之拿出去卖了。秦景之要小立出去烧茶,自己则陪着永历闲聊。永历看着已经快到晚饭的时间了,可秦景之就是不说吃饭的事,知道了到他家还得自己掏钱吃饭,于是叫王富贵出去买吃的,还有水果香烛等。
吃过晚饭,天色已黑,一轮明月正好挂着天上,永历叫人摆上香案,在秦家院子里,与秦景之烧纸焚香,磕头结成了义兄弟。永历想,一个好汉三个帮,这个秦景之虽然看着无能些,但为人诚实厚道,倒也值得结交。
一天后,永历派去取钱的人回来了,陈起月还跟了来。因为李定国等人得知永历一下要两万两银子,说做什么瓷器生意,恐怕这位万岁爷一时糊涂,被人骗了,所以要陈起月带着钱一起赶了过来。
见了陈起月,永历只说这是自家账房,也不叫他开口说话,直接叫人把两万两银子抬了出来。看着那两万两白花花的银子,秦景之呼吸都乱了,整个人都扑到银子上,“嗷嗷”大哭起来,哭的是那么伤心。
“也许是从富贵少爷到破落户,再到暴发户,这个心理落差太大了,真是穷怕了”永历这么想到。
晚上睡觉前,永历找来陈起月,简单的解释了一遍。陈起月听后,马上表示反对,说天下哪有皇帝做买卖的。永历知道陈起月迂腐,还是儒生那一套,最瞧不起的就是商人。但是永历现在可是说一不二,连李定国都坚定的支持他,陈起月也是无可奈何。
天亮后,永历和秦景之就带人去了秦家库房,将里边不知道存放了多少年的瓷器搬出了一半,要不是太多,没雇到那么多马车,否则永历真想一下都拉走,瓷器要是保管的好,多少年以后还是新的。
就这样,永历告别了秦景之,押着十辆大车的瓷器,踏上了回井冈山的道路。
还是那座山,还是那个茶棚,永历又碰见了那个古怪的老和尚。这次那个老和尚还是坐在原来的那张桌子旁,见到永历走进茶棚,头也不抬,自顾喝着茶。
永历身边的人比上次来的时候多,二十几个便装侍卫身上皆暗藏利刃,也不怕那老和尚存有什么阴谋,指着他问旁边的陈起月将几天前的怪事说了一遍。
陈起月听完,也仔细观瞧那老和尚,是越看越眼熟。
正在这时,老和尚闭目吟起诗来,永历听着还是那首“繁霜如雪孤南征,莫道能无故国情。斥抱揄方始大笑,牵牛负轭总虚名。凌云久动江湖气,杖剑时成风雨声。海内只今信寥落,龙眠山下有狂生。”
永历想这老和尚怎么回事,难道就会这一首吗?就不能整点新鲜的。可是旁边的陈起月闻听色变,沉声对永历说“陛下,那和尚好像很眼熟啊,还记得方翰林吗?”
“哪个方翰林?”永历复生后那里知道以前的事,真是莫名其妙。
“就是方以智,方密之啊”陈起月进一步解释道。
“啊,方以智!”永历听到这三个字,“腾”的一下从座位上窜起三尺高,“这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永历向前急走几步,到那老和尚桌子边,兴奋的大口喘着气,如同看到了亿万珍宝一般。
老和尚微微一笑,低声道“此处不是说话的地方,施主请跟我来”说着,留下两枚铜钱,拿起禅杖,出了茶棚。
永历叫人看好马车,与陈起月及几个侍卫赶紧跟了上去。顺着山间的小路,一直走到翻过一个山丘,再也看不见大路,那个老和尚才停了下来,对永历等人低头施了佛礼,“今日老衲又与陛下相见了,可认出故人否?”
永历当然不认识,但是陈起月乃是弘光朝的进士,后来在广西做了一任知县,在永历刚即位的时候,右迁为兵部郎中,怎么能不认识大名鼎鼎的方以智哪。
此时的方以智自号“极丸老人”,在这青原山中一座古庙出家为僧,已经隐居七年了。
(哈哈,原来那和尚是方以智!明末四大家之一哦,以后顾炎武,黄宗羲,王夫之会依次出现,敬请期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