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承畴的祖母因为孝事姑婆,抚养孤幼,被大明万历皇帝钦赐“一品夫人”,闻名福建。到了洪承畴父亲洪启熙,娶妻傅氏,但因不善经营,而家道开始中落。洪承畴一共有兄弟两人,他是老大,老二洪承畹、老三洪承畯。老二早死,就剩他和老三洪承畯,洪承畯是名闻闽浙的书法家,也是大明秀才出身,清军南下后,决意不仕,在乡里奉养父母。
另外洪承畴的母亲也是一个“奇女子”,以孝道勤俭持家,在洪承畴降清以后,她竟然数年没有与自己的大儿子说一句话,只当自己的大儿子已经死了。
以上这些情况都是郎廷佐说给永历听的,而且郎廷佐还说出关于洪承畴的一个笑话,就是洪承畴在福建老家泉州修建了一座豪华的宅邸,修好后竟然没有一个亲人住进去。他的母亲和三弟洪承畯为了躲避他,搬到了船上居住,还说“头不戴清朝天,脚不踏清朝地”,害得洪承畴灰溜溜地回到北京,再也不敢回泉州了。
后来洪承畯还在洪承畴的泉州宅邸对面建了一座“双忠庙”,供奉唐朝“安史之乱”中殉国的许远和张巡,庙内的许远塑像两根手指正指着那座府邸的大门,这在泉州一时传为笑谈。
永历听后,心道:洪承畴的母亲和弟弟比他要强的太多,他是汉奸,可他的家人却深明大义,不与他同流合污,享受满清的荣华富贵,这太难能可贵了。
想到这里,永历立刻让人宣召洪承畯和他的母亲觐见,可又一想,这对母子心怀大明,乃是忠义之人,当得自己亲自出迎。于是永历换好皇袍,亲自走出大营迎接这对母子。
洪承畯和他的母亲傅氏根本没想到大明皇帝会亲自出迎,见到永历以后,赶紧下跪。永历见到傅氏已是白发苍苍,身体更是孱弱不堪,想从福建泉州赶到这里,一路劳顿,竟然还要给自己下跪,便于心不忍,急忙过去,伸手将傅氏搀住。
“老人家,不用跪,快起来”永历说道。
傅氏微低着头,说道:“妾身有罪,请下责罚,就是跪死也是罪有应得!”
永历一听,有些不明白了,问道:“老人家你有什么过错啊?”
“呜呜——”傅氏竟然低泣起来。
“老人家莫哭,有什么委屈?尽管道来。”永历安慰道。
傅氏停止哭泣,说道:“妾身的婆婆是大明的一品夫人,妾身和夫君也是忠义仁孝之人,却没想生一个不肖之子,认贼作父,卖国求荣,上对不起大明朝廷,下对不起黎民百姓,妾身有罪啊——”
说着傅氏又哭泣起来,身体向下萎顿,甚至有昏厥的现象,永历担心老人有个闪失,急忙挥手说道:“赶紧抬老妇人进营,找御医诊治,还有好生安顿她们母子!”
就这样,还来不及问明他们的来意,傅氏便要晕厥过去,而洪承畯也知道暂时去伺候自己的母亲。
安排好御医诊治傅氏,永历和郎廷佐等人回到中军大帐,谈论起下一步的作战计划。
洪承畴龟缩在吴江城,而永历此时也是缺少攻城利器,只有两门新式大炮,对吴江城够不成太大的威胁,何况清军还有十门“红夷大炮”。
要是明军强攻的话,必然会受到城上的“红夷大炮”轰击,然后清军打开城门,以优势兵力出击,明军只有万人,即使胜了,也是惨胜,损失惨重。
永历可不想做赔本的买卖,这一万兵马等到北方清军南下的时候,还要派上大用场,现在可不是和洪承畴拼命的时候。
对此,郎廷佐和乔贵乐也是一筹莫展,拿洪承畴没有办法。
就在君臣愁眉不展的时候,突然军报又来了,一个坏消息。探子探得太湖以西的湖州清军突然放弃湖州,沿着太湖边缘向吴江而来,兵力在两万人马以上。
吴江城已有两万多清军,再来两万,就可能达到五万,而明军只有一万,此时李嗣兴生死不知,派去联络黑山和方孝玉的还没有回来。以一万抵五万,又无坚城为依靠,甚至有可能受两面夹击,这仗怎么打?
“要不撤回苏州,再作打算?”永历说道,语气不免得有些意气消沉。
乔贵乐摇摇头,说道:“陛下,如果吾军退回苏州,难道就能保证清军不会进攻苏州吗?洪承畴将湖州的清军调来吴江,而没有趁机北上袭取南京,其志不小,他是想消灭吾军,只要能——”
说到这里,乔贵乐不说了,永历急问道:“能什么?”
“能抓到陛下,那么洪承畴就能一劳永逸地解决江南之事,而且凭借如此大的功劳,就算再封一个王,也说不定!”乔贵乐答道。
“啊”永历惊叫一声,没想到洪承畴在打自己的主意,他想用高于自己数倍的兵力包围自己,再活捉或者杀死自己,那么江南的明军必乱,江南可复,他就是大功臣,再拥兵江南,清廷再封他一个王也不为过。
“撤,撤回苏州!”永历大喊道。
这时郎廷佐说话了,他说道:“陛下稍安勿躁,依臣只见形势还没有糜烂到要退兵的地步。”
“嗯?”永历神色稍安,毕竟那是郎廷佐的话,他可能有了主意。
郎廷佐继续说道:“湖州到苏州的陆路,水道遍布难行,有大小河流不知多少,对方的兵力虽多,但未必能够展的开,不如我们暗布疑阵,趁夜从大营撤出,而后赶到湖州到苏州的必经之路,半路拦截湖州清军,也许还能有胜算!”
永历听完,低头沉思起来。心想:郎廷佐这个计划很大胆,趁湖州清军行军不备,突然发起袭击,可自己的兵力不过一万,胜负未可知,何况洪承畴也不是笨蛋,他会不会马上率军增援,这些可都是未知数。
见到万岁爷不说话了,郎廷佐也不再言语,而是低头假装沉思起来,这时乔贵乐却说道:“郎大人的计策虽然大胆,但我们也不是全无胜算可言,俗话说狭路相逢勇者胜!”
“狭路相逢,勇者胜!”永历叨念了一句,心中想道:也许是自己进了南京,做了名副其实的大明皇帝,开始胆小起来,想想过去,那次不是冒险取胜。如果畏首畏尾,哪有今天的成就?
现在形势危急,必须尽快解决洪承畴,想要消灭洪承畴,就不能让湖州清军与他会合,否则以清军五万之众,自己再想取胜,便是难上加难。
“好,下令军队今晚酉时吃饭,亥时由西门出营,向太湖进发,到了太湖再转到西南,寻找一处适于埋伏的地方,等待湖州清军!”永历大声说道。
明军的大营表面上并没有什么变化,吴江城内的清军在城墙上,趁着夜色也看不清楚明军营内的变化。而此时明军已经悄悄地准备停当,在一声暗号之后,前队开始出发,后队跟上,悄无声息地就出了大营,往西而去。
走了三个时辰的小路,等到天色微明的时候,明军已经踏上了太湖边的官道。一边是晨光中明媚的西湖,一面是阡陌纵横的稻田,此时稻子已被收割,田地里只是泥泞的沼泽,如果陷了进去,必然会泥足深陷,不能自拨。
明军沿着官道又走了两个时辰,终于在一个叫做庙港的地方找到了一个比较适合埋伏的地方。这里有一个低矮的小山,正好可以用来架设两门大炮,而且小山的西方,有一条比较宽阔的大河,河上修有一座木桥,而这座木桥是清军去往吴江的必经之路。
查看完地形,永历与郎廷佐等人商议了一番,最后听取众臣的建议,决定派人将那座木桥下方的木墩锯断,等到清军一半的兵力过桥后,再弄塌那座木桥。
按时让木桥垮塌,截断清军的退路,军中有随军的木匠,这点小事还是能做到的。
大炮布置在小山上,先用稻草盖住,而后明军都先躲到山后,边吃干粮边等待清军。
直到午时,清军才出现在大路的西方,浩浩荡荡,整整两万人马,拥挤在狭窄的官道上,望不到边际。
躲在小山上稻草堆中的永历看到清军开始过桥,当走过去大约一半的人之后,听到廖习凯大叫一声:“开炮——”
炮手们赶紧从稻草堆里钻出去,掀开盖在大炮上的稻草,用火捻点燃导线,两门大炮“轰”的一声,射出两颗炮弹直奔前方的清军。
“轰——”炮弹在清军人群中炸开,立刻炸得清军人仰马翻,哀嚎一片。
也就是在清军慌乱的时候,隐藏在桥下的明军突然用锤头砸开早就锯断的木桥支柱,“哗啦——轰”的一声,整座木桥都垮塌下去,连带桥上的清军也一起落入水中。
清军的主将苏克勇显然知道自己遇到了埋伏,急忙大吼:“敌袭——”
可就在这时,从路旁的稻草堆里突然站起几百个火枪手,举起火枪迅速瞄准后扣动扳机,弹丸就射向了百步之遥的清军。其中一个脸色黝黑的火枪手,瞄准和射击的速度最快,而且他打的就是骑在马上大喊大叫的苏克勇。
“啊——”的一声惨叫之后,苏克勇的胳膊上中了一弹,用手捂住后,苏克勇赶紧从马上翻下来,害怕自己再被射中。
这时候,大批的明军从小山后转了过来,向清军猛冲过去,喊杀声震天。
此时明军的大炮已经调高炮口,向木桥的边缘射去,要将剩余的木桥砸烂,以防清军重新搭好木桥后,西岸的清军过桥增援。
被堵截在大河东岸的清军大约有一万来人,此时已经乱成一团,不少清兵为了躲避炮击,向两边的稻田里跑去,却陷在里边,连拔脚都很费劲。
一些清兵在军官的指挥下,想要向明军的火枪手杀去,可是短短的百步之遥,却成了不可及的路途,这些清军陷入泥沼后,很难行动,自己却成了明军火枪手的活靶子。
明军已经与清军短兵相接,就在大路两侧,两军挤压到了一起,兵力的多寡已经起不到作用,因为不管是明军,还是清军都无法从稻田里展开,从而包抄对方。
小山上的两门大炮仿佛长了眼睛,每一炮都在清军的人群中爆炸,将大路上的清军炸的成片倒下。
“快跑啊!”不知道谁先喊了一声,清军终于在后路断绝的情形下,开始溃散了,大批的清军向两旁的稻田里跑去,深一脚浅一脚地想要逃离这个地方。
“哈哈”山顶的永历见到这一切,不由得大笑起来,开始还很担心,没想到现在这么容易就要把清军击溃了,此仗一胜,看吴江城内的洪承畴的如意算盘可就落空了。
可就在这时,一个传令兵跑上小山,气喘吁吁地喊道:“禀告陛下,东面十里之处出现清军,兵力大概在一万左右。”
“啊,洪承畴来的这么快?”永历大惊失色地叫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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