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历率军折返南京,因为郑经的水师需要逆江而上,所以他们的速度并不快,据探马回报,对方刚刚通过常州,正向镇江而来。
在返京的路上,永历竟遇到了叛乱的水师,当然他们在长江之中,永历也就只能在岸边,望江兴叹,无可奈何。
一天之后,永历率军回到南京城,马上召集南京城内的高官进行朝议。这些高官中文官有内阁大学士郎廷佐、方以智,礼部侍郎廖文希,应天府尹干纹,侍读大学士乔贵乐。武官却很少,只有负伤的毛八重、麦复两人参加,水师提督邓宁受伤较重,不能来参加朝会。
众臣参拜完毕,永历首先开口问道:“前天夜里水师叛乱到底是怎么回事?郎廷佐你来说!”
本来这件事应该问“当事者”麦复才是,可永历知道麦复有些口齿不清,让他来讲述过程,得把人急死,所以才让郎廷佐代为陈述,只是说话的时候语气很重,表示了自己对留守京城大臣的不满。
郎廷佐从班列中走出来,向永历躬身道:“陛下,事情是这么回事——”接着郎廷佐就将所知的从头到尾说了一遍,期间其他大臣也作了补充。
原来郎廷佐仍然是清廷两江总督的时候,就已经知道原南京水师中有天地会的人活动,并且下令清查了几次,也抓了几个人,但是并没有因此而清除掉天地会的“暗桩”。
大明光复南京之后,原满清南京水师向大明投降,永历下令进行了简单的整编,但各级军官仍留任原职。后来郎廷佐和方以智负责处理朝政,便将此事忘记,而“应天府尹”干纹新官上任,不熟悉情况,也不可能知道天地会的“阴谋”。至于邓宁和麦复,他俩原是水盗,也是刚刚上任,更不知晓南京水师的情况,甚至为了阻止叛乱,而身负重伤。
“天地会”隐藏在南京水师里的“暗桩”已经很长时间,叛变之后,经过对抓获的俘虏审问,才清楚陈近南已经来到南京,暗中操纵了这一切。
陈近南通过“暗桩”拉拢南京水师的高级军官,除了奉送大批的金银之外,还许以高官厚禄,不过是郑经的官位。这些前清军官们对永历任命邓宁和麦复为水师提督早就心怀不满,二人毕竟是水盗出身,所以经过陈近南的利诱之后,马上同意倒戈反正,遂于前天晚上突然发动叛乱,然后驾船出港,向下游逃窜。
永历听完“叛变”的来龙去脉后,心中很是后悔,没有及早整顿南京水师,看来收编的降兵还是不可靠,必须重新进行改造,将那些意志不坚,心怀不轨的官兵淘汰出军队。
不过现在军情紧急,恐怕没有功夫对军队进行整顿,只能尽可能地加强控制,以待将来战事平息,再全面进行改造。
永历想到这里,开口问道:“刘国轩、冯希范率军进入长江,虽然没有明言是进犯南京,但他们的企图已经昭然若揭,各位爱卿,可有什么退敌良策啊?”
众臣相互对视一眼,都没有立刻答话,而是低头思考起来。过了一小会儿,方以智出班躬身道:“启禀陛下,如今南京城防空虚,尽管一万增援江北的军队回到南京,可是守军不过两万,要守住偌大的南京城实在困难,还是请陛下急调周围府县的军队进京勤王才是。”
这时廖文希插话道:“调兵救援倒是不错,可是从那里调?江西太远,浙江自顾不暇,南京附近的兵源将近枯竭,再说短时内不经训练,也难以成军。”
听到廖文希的话,永历和其他大臣连连点头,事实上确实如此,南京已经无兵可调,只有想法自保。
“那么廖爱卿可有办法?”永历问道。
廖文希答道:“臣有一个办法,只是有些颜面上的损失,但不知当讲不当讲?”
永历也是苦于没有办法,听到廖文希这么一说,急切地问道:“廖爱卿快讲!”
“启禀陛下,臣的办法其实很简单,只需派出一个使者前往郑经的船队,以皇帝陛下的名义垂问他们因何进犯南京,如果他们提出条件,陛下可以酌情应允,只要过了这一关,江北战事结束,我们再从长计议。”廖文希说道。
廖文希话音刚落,郎廷佐“吭”了一声,然后语气不屑地说道:“按照廖大人的意思,是要陛下和臣子讲和了?郑经不过是大明的藩王,他有什么资格和陛下谈条件,他这叫犯上作乱,按律应该剥夺其大明爵位,全家处斩!”
郎廷佐的话让众人为之一惊,就是永历也没想到郎廷佐会出言反驳廖文希,廖文希算是永历驾前的“老人”了,郎廷佐虽然填为内阁大学士,但毕竟是降臣。永历知道今天可以从郎廷佐的话里看出他算是真心归于大明了,否则也不会为大明皇帝的威严而据理力争。
“呃,这,是下官考虑不周,郎阁部教训的是!”廖文希竟然很快地就改变了态度。
永历摆摆手,他倒是没往心里去,如今大明又到了危急的时候,切不可功亏于溃,只要是有办法能够渡过眼前的难关,都可以考虑。
“朕看这样,不如就派出一个使者前往郑经的船队,朕倒要看看他们安得什么心?”永历如此决定。
既然皇帝发话了,大臣们也想不出好办法,只好暂时如此了。接下来选派使者,当然是文官最佳,怎么也不能选一个武官去查探对方,否则有可能弄巧成拙。
心思机敏,善于应变,官位还不能太高,不然也瞧得起郑经了,再说又不是郑经亲来,而是两个心月复而已。
那么在场的诸臣之中,只有乔贵乐最合适了,于是乔贵乐很识趣的“自告奋勇”前往郑经的船队。
有道是“两国交战不斩来使”,永历不担心刘国轩和冯希范会伤害乔贵乐,据说刘国轩此人光明磊落,跟阴险狡诈的冯希范相比,可算是“正人君子”。
乔贵乐在南京城外的码头上船,随行的只有四个护卫,然后船顺着江流就向下游驶去。
刘国轩、冯希范的船队刚刚经过镇江,但是并没有停船靠岸去进攻镇江,而是继续西进。船队刚刚通过镇江江面,就遇到了顺流而下的乔贵乐。
乔贵乐站在小船上向迎面而来的船队表明了身份,很快就被引到进船队中央的一艘大船上。乔贵乐乘坐的是小船,要上到大船必须要爬上舷网,但乔贵乐毕竟是大明朝廷的使者,要上船也应该放下吊篮,让乔贵乐乘吊篮上船。
大船上有人探出脑袋,大吼大叫催促乔贵乐快些上船,当然是爬舷网上去。乔贵乐有任在身,也不以为意,再说攀爬舷网也难不住他,于是他自己爬上船,当他上船后,竟然发现刘国轩和冯希范都未出来迎接。
这时有人对乔贵乐吆喝道:“你傻站着干什么?两位大人在船舱里等着你呢,赶紧进去!”
乔贵乐堂堂四品御前侍读大学士,竟然被一个粗汉大吼大叫,这成何体统?可是人家郑经连大明皇帝都敢“以下犯上”,何况他手下的一个小兵。
不过乔贵乐心中已经打定主意,不能节外生枝,见到刘国轩和冯希范之后,查明他们的意图,然后离去,尽量避免麻烦。
所以乔贵乐微笑着走进船舱,丝毫没有表现出不快。当他进了船舱,发现舱内比较宽阔,分为上下两层,正中有一面桌子,桌子上摆着几碟小菜,两个人相向而坐,正悠闲地喝着小酒。
不用想,这二人肯定就是刘国轩和冯希范了。乔贵乐见到二人喝着酒,根本没有先和自己说话的意思,便先说道:“请问二位可是刘国轩、冯希范两位大人?”
刘国轩和冯希范并不答话,而是一起举杯,冯希范说道:“这世道什么人都能当皇帝,什么人都能当官,有句话怎么说得来?”
“沐猴而冠!”刘国轩提醒道。
“对,就是沐猴而冠!来,咱们干了此杯!”冯希范一拍桌子,大叫一声。
此时乔贵乐突然插话道:“此言差矣,应该是山中无老虎,猴子做霸王!”
刘国轩和冯希范一愣,转过头看向乔贵乐,其中冯希范厉声道:“你是什么人?胆敢插嘴!”
“我是什么人不要紧,关键是二位可知饮的酒有什么说道吗?”乔贵乐如此说道。
“嗯?那你说说看,我们饮的酒是什么酒?答对了,就过来一起喝,答错了,扔江里喂鱼!”刘国轩说道。
乔贵乐用力地嗅了嗅,然后意味深长地说道:“二位用的是‘高山酒’,这酒陆地上可没有,乃是台湾山地人酿制的,入口清香,略有甜味,头三杯不醉人,后三杯却要人命,不过对我来讲,五个三杯也没有问题!”
“啊,先生可是知人啊!快来同饮!”刘国轩立刻变成笑脸,向乔贵乐招呼。
乔贵乐也不客气,径直走过去,自己寻了个椅子,搬到桌子旁坐下。看到还有现成的碗筷酒杯,就自己倒上酒,也不啰嗦,举起酒杯说道:“二位,我先干为敬了!”说完,就一饮而尽。
刘国轩平时嗜酒,在船上也是闲来无事,才和冯希范小酌几杯。不过冯希范不善酒量,让刘国轩觉得不尽兴,当乔贵乐能仅靠鼻子就能嗅出这是“高山酒”,心中便已引为“酒中知己”,所以才有了邀请之意。
酒桌之上,乔贵乐与刘国轩两人你来我往,一杯接着一杯,越喝越高兴,最后竟然称兄道弟起来。尽管冯希范一直对刘国轩使眼色,可是刘国轩浑然不觉,依然忘情的与乔贵乐推杯换盏,气得冯希范只好提前离开。
刘国轩虽然好酒,但他在“酒场”上哪里是乔贵乐的对手,当两人喝光两坛“高山酒”之后,刘国轩终于不支,趴到桌子上睡着了。
而此时乔贵乐已经通过刘国轩说的“酒话”,了解到郑经的意图。
原来郑经确实准备抬出朱术桂为“招牌”,对外也不承认现在的“永历皇帝”,只当他是假的,此次进军就是威逼南京,迫使永历皇帝退位为“太上皇”,然后拥立朱术桂为帝。如果永历皇帝不答应,便上岸攻城。此次随船而来还有一万步卒,再加上五千水军,二十门“红夷大炮”,五百杆西洋火枪,算是全部的兵力。
郑经派出的船队,就算没有倾巢而出,也是大部分家底了,如此兴师动众,果然是来“趁火打劫”的。
乔贵乐知道这一切后,趁着刘国轩昏睡,而冯希范也不知躲到哪儿去睡觉了,就一个人溜出船舱,就要从舷网上爬下去,回到自己的小船。
此时正是吃午饭的时候,船上的卫兵都忙着抢饭,谁也没注意乔贵乐从船舱溜出来,离开了大船。当乔贵乐回到自己的小船,急忙让船夫快些开船。
就这样,乔贵乐“神不知鬼不觉”地跑了,等刘国轩和冯希范酒醒,察觉到那个大明使者已经逃走,这才大呼上当。
刘国轩捂着自己的脑袋连连哀叹——“什么都告诉人家了,这可真是喝酒误事啊!”
乔贵乐回到南京,立刻将自己探听到的禀报给永历。
永历听后“龙颜大怒”,大骂道:“无耻!朕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凭什么让给你!好,你不是想来抢吗?朕倒要看看你有没有这个本事!”
骂完以后,永历立刻召集文武大臣,布置南京城的防御,准备在南京城与刘国轩、冯希范大干一场。
(更新的晚啦,因为才码完字,不过明天也可以看,呵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