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里玛亲率两万骑兵进攻明军,却折戟于扬州城下,大败而回。不过他不甘心,昨夜明军偷袭后营,将粮草和军火全部焚毁,使不管是满蒙八旗还是绿营都开始要饿肚子了,尤其是战马,每天都需要消耗大量的草料,如果战马没吃的,就不能打仗,那么数万满蒙骑兵就得变成步兵。
所以穆里玛撤到中军大营门口,让人传令给绿营,下令绿营全部出动,进攻扬州内城,不得有误。
绿营得到消息后,所有高级军官聚到一起,无不是愁眉苦脸,这不是让他们去送死吗?原来绿营中有直隶兵,有山东兵,还有山西兵,总兵力达到七万人,可是眼下呢?只剩下三万多点,其中还有一万余是伤兵,士气低下,根本没有战力可言。
如果让绿营发起进攻,在扬州城下,必然有去无回,这与自杀没有什么区别。十几个军官中有几个已经被张迪派人拉拢,经过他们的鼓噪和挑拨,这些军官一致表示反对出兵,并派出一个副将前往中军面见穆里玛,请求他收回成命。
让人没想到的是那名副将见到穆里玛以后,将绿营众将的请求禀报给穆里玛,穆里玛却恼羞成怒,认为绿营怯战,当场将这名副将踹死,又派人去绿营,要他们马上出战,否则全部以“叛乱”处死。
但是绿营营门紧闭,去传令的人又吃了闭门羹,回去禀报给穆里玛。穆里玛被气得“嗷嗷”直叫,马上下令回营的满蒙骑兵折向绿营,声言捉拿“叛贼”。
正当满蒙骑兵赶到绿营大门处,却发现绿营已经戒备,如果强攻势必要大战一番,损失惨重。这个时候,参军范承谟赶到,向穆里玛替绿营军官们求情,穆里玛阴奉阳违,假意同意范承谟的请求,骗开绿营大门后,挥军杀入绿营,将带头的十余个军官全部抓捕,而后枭首示众。
穆里玛处死了所有绿营中参将以上的军官,却无法指挥绿营了,毕竟满人军官不熟悉绿营,所以攻城之事只好作罢。接着穆里玛下令五千满蒙八旗兵进驻绿营,将绿营完全监视起来,凡是有妄动者杀无赦。
解决完绿营,穆里玛回到自己的中军大营,命人送来两个早就被抓来关押在营中的扬州民女,狠狠地发泄一番,然后坐在帅椅上低头沉思了一会,这才喊来传令兵,下令全军所有参将以上官员都来帅帐商议军事大计。
不大工夫,满蒙八旗二十余个参将以上的官员全部到齐,只有范承谟等三个汉人官员未到。穆里玛很是奇怪,以前开会,范承谟都很积极,今天怎么“抗令不遵”了呢?
他想起自己违背誓言,答应过范承谟不杀汉人军官,但最后骗开营门后,还是杀掉了所有的汉人军官,这肯定是范承谟对自己有了很大的怨气。
这时,有一个颇受穆里玛信任的蒙人副将说道:“大帅,范承谟不知好歹,竟敢不遵帅令,我看也杀了,反正汉人没一个好东西!”
他的话立刻引起其他的满蒙军官的附和,纷纷扬言要杀掉范承谟,然后将汉人绿营兵全部杀光,以绝后患。
不过穆里玛虽然有些鲁莽,但他并不傻,否则鳌拜也不会将十余万人马交给他来掌管。他想起自己的大哥跟他说过的一句话,就是“对汉人官员要又拉又打”,该狠的时候决不姑息,该拉拢的时候,要舍得本钱。
穆里玛知道范承谟乃是范文程的儿子,范文程算是汉人第一官员,对大清可是忠心耿耿,功劳卓著。如果自己将范承谟杀掉,不但是满朝廷的人对自己有非议,就是大哥鳌拜都会对自己不满,何况范承谟也没有什么错,是自己违约在先。
想到这里,穆里玛压下众将,说道:“范参军虽然偏袒叛军,但本意还是为了大清着想,如果没有他骗开绿营大门,咱们非得费些力气不可,本帅是有功必赏,范参军可能有些想不开,本帅亲自去看看,你们先忙你们的,不是没有粮食了吗?扬州自古就是鱼米之乡,百姓手里有的是粮食,你们就不会想想办法,坐等朝廷拨粮,那要等到什么时候?”
穆里玛的话很明确,就是要满蒙众将率军出去抢粮,虽然扬州附近五十里内都没有百姓了,但一百里呢,二百里呢,终归是能抢到粮食的。而且抢粮的时候,意味着也可以做些别的,比如抢些金银细软,还有百姓家的女人,等等。
所以满蒙将领们听到命令以后,眼睛都放出“贼光”,一起欢呼“大帅英明!”
穆里玛从帅帐出来,直奔范承谟的营帐,此时范承谟正和其他两个汉人官员在帐中叹气,闻听大帅到,那两个汉人官员吓得浑身颤抖,只有范承谟没有变化。
“哆嗦什么?瞧你们那点出息!”范承谟呵斥道。
其中一个汉官说道:“范大人,大帅正在气头上,恨死咱们汉官了,他不杀您,是因您的父亲老范大人,但是我们两个人微言轻,万一他——”
“什么万一?告诉你们,有的人该死,有的人却能安然无恙,大帅不会再难为你们的,他还要用到咱们,把心放到肚子里,别让人瞧不起!”范承谟高声道。
突然一个声音由帐外传来,正是穆里玛,他说道:“范大人,谁瞧不起你了,本帅可是大大的瞧得起你啊!”说着,穆里玛走了进来。
范承谟赶紧由座位上起身,与其他两个汉官一起见礼,等到穆里玛走到正中椅子上坐下,才挥下手说道:“诸位都坐,不用拘礼,本帅就是来探望一下范大人,今天他可是立了一大功啊,哈哈——”
穆里玛的话,让范承谟的老脸一红,有苦自己知,其实他心里早就将穆里玛的十八代祖宗都问候了,穆里玛借绿营军官对自己的信任骗开营门,又将他们全部杀掉,这以后让自己如何在汉官中立足?
范承谟没有说话,一个汉官却抢话道:“为大帅办事,不敢居功,铲除奸佞,乃是吾等之本分。”
“好!你说的很好,你叫什么名字来着?”穆里玛询问道。
此人跟随他到扬州已经一个多月了,他竟然还不认识军中这个四品汉官。
“在下叫做仁川,为大帅的行军司马。”仁川媚言道。
“哦,对,对,就是你以前告诉本帅,让本帅添加后营的守营兵马,哎——是本帅疏忽啊,致使粮草全毁,你也有功啊,等得胜回京,本帅一定上报鳌中堂,为你加官进爵!”穆里玛如此说道。
穆里玛少有的自责起来,而且还夸赞一番,让范承谟等人都不知道今天刮得是什么风向了。
“岂敢,岂敢,大帅如此慷慨大方,下官不胜惶恐,一定为大帅鞠躬尽瘁!”仁川一个劲地躬身施礼。
仁川的话让另一个汉官一直暗中皱着眉头,只有范承谟不动声色,好像没他什么事一般。
穆里玛摆下手,然后转向范承谟,说道:“范大人,如今粮草被焚,军心不稳,本帅也是心急了些,如果不尽快攻克扬州,我们只有退兵回京,那时候如何向朝廷交代啊?你们可都是鳌中堂亲点的,咱们都脸上无光不是?”
这话让范承谟一怔,还真的说到他心里去了,在离京出征的时候,他父亲便对他说过,此战已经要尽心辅助穆里玛,得胜之后,他们范家将高枕无忧,荣华百世;如果战败,则范家必衰,甚至有可能抄家灭门,为清廷办事,必须加一百个小心。
所以范承谟才尽心尽力,但是穆里玛不同于他哥哥,勇武有余,智谋不足,换句话说就是“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让他费尽了心力。虽然屡次被明军打败,但仍然能维持对扬州的攻势,这有一半都是范承谟的功劳。
“啊,大帅,粮草不足,可以向扬州百姓征粮,眼下兵力不足,才是关键,还好中原的援兵即将到达扬州,而叛军则难以为继,但倚靠扬州坚城,又有火器坚守,还是难以攻下。”范承谟说道。
范承谟终于说话了,穆里玛立刻眉开眼笑。心道:以前都是仰仗他,自己才能稳住攻势,例如别看自己以前有十万人马,可是想要围住扬州城,还是略显不足,为了不让叛明各个击破,才分出三队各万余人马,沿扬州城周围巡逻,阻挡江南的增援。这回绿营发生哗变,已然军心不稳,再想向扬州发起进攻,恐怕是不可能了,所以想要反败为胜,还是得多仰仗范承谟这个“足智多谋”的参军才是。
穆里玛说道:“范参军,本帅刚刚派人去扬州乡里征粮,只要我们再坚持一段时日,等中原十万援军到达,定可攻破扬州,南下平定江南,到时本帅上奏朝廷,保举你为两江总督如何?”
没等范承谟说话,那个仁川忙道:“恭喜范大人,贺喜范大人,大帅说到做到,一言九鼎,到时候可不要忘了卑职们啊——”
范承谟很是厌烦地摆摆手,转而对穆里玛说道:“即使十万援军到达,短时之内也不是难以攻克扬州,下官倒是有一条计谋,能夺取扬州。”
穆里玛一听,立刻双眼放光,忙问道:“范参军有何计谋,尽管说出来,本帅一定听从!”
“大帅,叛明之所以能够得胜,无非是仰仗坚城火器,如果能将他们引出城来,以大帅数万铁骑,定能聚而歼之!”范承谟如此答道。
“哦?如何才能让明军出城?”穆里玛又问道。
“退兵”范承谟答了两个字。
“退兵?退到哪里?十里,还是百里?”穆里玛奇道。
“退到徐州!”范承谟又答。
“啊”穆里玛惊叫一声,不可置信地问道:“退到徐州,那不是要把淮泗让给叛明吗?回去我大哥不得把我的皮扒了?”
“不,不!”范承谟连连摇头,继续说道:“淮河以南多湖河水道,不利骑兵施展,只有徐州一带乃是一马平原,正好可以让大帅的满蒙铁骑纵横驰骋!”
“可我们退到徐州,万一他们不追怎么办?”穆里玛仍然不相信,说出了自己的疑惑。
“呵呵,大帅只要如此这般——”一边说着,范承谟俯身趴在穆里玛的耳朵边,小声嘀咕起来,气的旁边的两个汉官直瞪眼,这明显是不相信他们吗?
范承谟说完,穆里玛豁然开朗,一拍大腿,高声叫道:“高,实在是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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