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同满月复怨言,开始的时候,他恨不见踪影的明军,后来他恨多隆,现在他恨上了前边劳福德。恨明军是因为神出鬼没,害的他疲于奔命;恨多隆是因为指挥无能,到现在为止还查不到明军的踪迹,胡乱指挥;恨劳福德,则是因为他如此用命,追就追,跑那么快干嘛?难道明军把他老母祸害了?
劳福德率领一万四千多西安绿营跑在最前边,张同与自己麾下的两万五千绿营远远地跟在后边。与张同不同的是劳福德现在心里谁也不恨,因为他在憧憬,在临来徐州的时候,陕西巡抚米真就告诉他,如果这次平叛立功,朝廷就会升他做总兵,甚至有可能加爵。
于是劳福德为了自己的顶戴能更进一级,憋足了劲头,下定决心非要追上明军不可。他并不担心明军会暗藏什么阴谋,据说偷袭各地的明军不过几千人,不算身后跟随的大同绿营两万多人马,就是他的一万多人,也能将对方消灭。再说邳州地近徐州,两地距离不过二百余里,急行军一天半就到,完全不用担心明军主力会出现在邳州,否则他们倾巢出动,宿迁还要不要了?
基于如此的想法,劳福德下令全军马不停蹄地扑向邳州,让张同有苦说不出,只能跟在他的后边吃土。
急行军一整天,根据向导说距离邳州还有十几里的地方,劳福德率军终于追上了明军,这里是一片开阔地,除了西边有一个不高的小山丘外,再也没有什么可以遮挡视野。
洪熙官率领五千明军也是夜以继日地一路狂奔,从宿州到濉溪,又从濉溪到沛县,沛县到邳州,再加上连续作战,让这支明军也是人困马乏,精疲力竭,但是这支队伍乃是洪熙官精挑细选出来的,战斗力可不一般,一直跟随洪熙官,故此能经受连日征战的疲劳。
两队清军一前一后尾随而来,洪熙官早就探查清楚,在向邳州进发的途中,洪熙官派人回宿迁,将清军的动向和自己计划禀告给靳统武和方孝玉,请求他们出兵邳州,在邳州设下埋伏,专等清军进入埋伏地,伏兵四起将清军包围歼灭。
靳统武和方孝玉得到消息后,两人商量一下,觉得洪熙官的计划可行,便由方孝玉和方美玉率军两万出东门,迂回向邳州而去,在邳州城外十五里的地方设下埋伏。
洪熙官率军到达此处以后,方孝玉亲自赶来与他见面,商议好作战策略以后,才离开回到小山丘的后方,那里藏着两万明军。
当劳福德赶到此地,明军已经休息了两个多时辰,气力恢复过来,在军官的命令下开始整队,摆出阵型,准备迎击清军。
劳福德接到前边斥候的禀报,说是已经追上明军,于是下令全军急速前进,终于在半个时辰之后看到了正在列阵的明军。
开始的时候,劳福德以为明军会进攻邳州,他准备在明军攻城的时候,从背后发起突袭,必能全歼明军。可是现在劳福德发现明军根本没有再进攻邳州的意思,而是停在大路中间摆好了阵势,看样子好像正等着自己前来。
“难道其中有诈?”劳福德有些狐疑不决,他转向四周看了看,空旷无垠,除了西边的小山丘外,再也没有什么遮挡,明军要是藏有伏兵的话,会是在哪里呢?
“你们去那边的小山丘查看一下,看看有没有明军的伏兵!”劳福德对身边的一个参将说道。
劳福德又想了一下,对另外一个参将说道:“你往回走,找到张大人,让加速行军,就说在这里咱们遭遇了明军!”
两个参将各自离去后,劳福德拔出腰刀,回身对着后面的官兵喊道:“咱们追上了明军,连日来的辛苦不能白费,冲上去,杀光他们,凡是立功者,本官重赏!”
万余清兵轰然应诺,然后劳福德一马当先,向明军列阵的方向冲去,直到距离明军还有两里之遥,清军才停住脚步,开始列阵。
劳福德的陕兵不同于其他的绿营兵,战力还是有的,他们皆出身于陕西的贫苦农民,陕西土地贫瘠,又连年灾荒,吃不上喝不上,没有活络,要么造反,要么当兵。当兵以后,为了那点可怜的粮饷,还有虚幻的升官发财之路,他们拼命打仗,战斗力在所有绿营兵中属于佼佼者。
这也是劳福德为什么有恃无恐,敢于深入的原因。
不过劳福德不是笨蛋,他并没有下令全军立刻冲锋,而是列好阵型后,一直在等待侦查的结果,如果他的人登上西边的山丘,没有发现藏兵,会在山头摇旗,以此表明可以发起进攻。
劳福德目不转睛地看着山丘,参将已经去了很长时间,也应该传回消息了。忽然他看到小山丘上站起两个人,其中一个举起一面青色大旗,摇动起来。
“哈哈,兄弟们,给我冲啊——”劳福德大笑一声,而后马上下令全军突击。
不过劳福德没想到的是他派去的几个官兵,已经被方孝玉派弟弟方美玉制服了,在山上摇旗的其实是方美玉。
一万五千多陕兵呼喊着向明军冲去,劳福德想要全歼对方,摆出的阵形也是雁翎阵,两边突出,想要将五千明军包围后全部歼灭。
看到清军冲了过来,明军毫无惧色,岿然不动,当清军冲到距离明军阵线还有七八十步的距离时,明军的前列忽然闪出一条缝隙,从阵里跑出三十几个手持“手榴弹”的掷弹手,手榴弹已经被点燃,经过一阵助跑后,掷弹手将手中的手榴弹投掷出去,目标清军。
洪熙官这次出来“游击”,并没有带火枪兵,而是带了五十个掷弹手,掷弹手可以随身携带手榴弹,不但方便,而且火力强大,洪熙官数次率军偷袭城池,都是掷弹手先炸开城门,然后明军才蜂拥入城,攻占府县。
正在奔跑中的清军忽然发现自己头上飞来很多“石头”,还冒着烟,根本就不知道那是什么东西。陕兵刚到徐州,还没有与明军打过仗,没有吃过明军火器的亏,当然不知道“手榴弹”是何物。
当“手榴弹”落下后,因为计算过导线的长度,所以大部分都在落地的时候,就炸开了,“轰,轰——”震耳欲聋的爆炸,将周围的清军掀起然后落下的却是残肢断臂,受伤的惨叫连连。
“这是什么?”劳福德大吃一惊,有心想要清军停止前进,可是拉弓哪有回头箭,如果此时下令撤退的话,必然会使军队陷入混乱。
“不要管它!给我杀过去,杀呀——”劳福德举起腰刀,指向前方,一边催动着战马,一边高声叫喊。
终于在清军遭受了两轮手榴弹的轰炸后,与明军接战了,两军狠狠地撞到一起,大砍大杀起来。
就在此时,小山丘后的方孝玉率军闪现出来,两万明军分成两队,一路向战场而去,一路准备截击清军后路。
此时劳福德也发现了从小山丘转过来的明军,大惊失色之下,赶紧下令全军收缩,准备组成防御阵型,以守待援。
五千明军留不住上万清军,很快清军就组成了一个圆形的防御大阵,如同一个刺猬一般,让明军无从下口。
不过方孝玉有办法,清军的环形防御最害怕的应该就是空中的打击,虽然明军的弓箭手不多,但是明军却有掷弹手。
“掷弹手准备——扔!”方孝玉下令后,掷弹手们立刻引燃了手榴弹,而后数到“七”,将手榴弹抛向清军的环形阵中。
因为清军的阵型密集,手榴弹的杀伤也大,每颗手榴弹爆炸后,都要炸倒二三十人,清军的环形防御立刻出现了缺口,与此同时方孝玉和洪熙官已经会合,两万多明军已经将清军包围,正四处展开攻击,有的地方已突入了清军的阵营。
劳福德此时又气又急,他早就派出信使赶去寻找张同,可是一个多时辰过去了,那里有张同的影子。他看出明军的兵力只有两三万人而已,对付自己是足够了,可是当张同的两万兵马赶到,明军只有挨宰的份。
可是张同在哪里呢?
这时候张同才走到距离邳州三十里的地方,早就遇到了送来急报的使者,可是任凭那个陕西参将如何的求他快走,他就是不下令全军加速前进,而是慢悠悠地如同观赏风景一样前进。
其实张同心里有自己的盘算,劳福德轻兵冒进,非要与明军拼个死活,无非是想加官进爵,可是这里有自己什么事,自己早就是大同总兵了,十多年也不见升迁,而且家里的财富就是十辈子也花不完,何苦太卖命。何况劳福德与明军交战以后,当他们两败俱伤的时候,自己再率军赶过去,将明军全歼,那么首功不就是自己的了吗?
正因为张同如此的打算,所以大同绿营不紧不慢地走着,即使听到前方不时传来“轰隆”的爆炸声,他也没下令全军急进。
终于在将近一个时辰后,张同率军出现在战场的西方,不过此时劳福德的陕军已经损失惨重,环形阵形被明军打破,两军完全陷入了混战之中。
方孝玉和洪熙官早就知道尾随而来的另一队清军,并且做好了截击的准备,当张同率领大同绿营出现西方以后,方孝玉立刻将战场的指挥权交给洪熙官,自己与方美玉率领一万明军调头向西扑去。
与此同时,小山丘那边忽然涌上了很多人,摇旗呐喊,好不热闹。
看到有明军迎头而来,张同立刻下令列队,准备与明军接战,可是当发现小山丘那里旌旗招展,喊声雷动的时候,他又改变主意了。
“撤退——”张同大声喊道。
劳福德派来报信的那个参将急了,急忙跑过去,跳下马拉住张同的战马,喊道:“大人,不能撤退啊,我们的劳大人还在里边呢,您可不能见死不救啊!”
“滚蛋,快躲开,不然我抽你!”劳福德怒道。
参将依然抓住缰绳不松手,苦求道:“求求您啦——”
劳福德扬起马鞭,狠狠地抽了过去,打的参将哀嚎一声,倒地不起。正当劳福德调转马头要走的时候,那个参将从地上爬起来,指着劳福德说道:“既然张大人见死不救,贻误军机,等我回去,一定要禀告大帅,治你的罪!”
“啊”劳福德暗自惊呼,心道:真要让他回徐州,肯定没有我的好果子吃,不行,一定不能让他回去。
想到这里,劳福德给旁边的一个副将递了眼色,副将会意后,突然催动战马,举起砍刀,对着那参将就砍了下去,一刀就砍在对方的脖子上,鲜血迸出,尸体栽倒于地。
“走!”劳福德只说了一个字,然后头也不回跑了,两万五千清军也随后调头跟着跑。
这时,被围在中间的劳福德看到张同跑了,大骂道:“老匹夫,见死不救,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