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克勇的秘使见过永历的第二天,永历下令明军全军整顿军备,等天黑的时候,如果杭州城内的清军再不投降,便开始趁夜攻城。
永历给了苏克勇一个白天的时间,但没等到傍晚,中午的时候,杭州城就突然八门大开,城墙上满清的“黄龙旗”也被降了下来。
听到这个消息,永历赶紧出去观看,正好看见大队清军从杭州城内鱼贯而出,不过他们并没有立即放下武器,而是一副警戒谨慎的样子。
永历知道这是苏克勇的谨慎之举,他是担心自己出城投降时,被明军趁机吃掉,于是摆出了一副“鱼死网破”的样子,来告诉自己,不要轻举妄动。
其实苏克勇是谨慎过头了,永历现在根本就没想过要收拾他,现在首要的是进入杭州城,安定杭州后,派出军队分略浙江各地,光复浙江,这才是正经事。至于苏克勇,永历打算留到以后再处理,反正是不能让这个双手沾满“嘉定百姓”鲜血的刽子手继续逍遥的,现在不过是权宜之计而已。
永历与郎廷佐、黑山等大臣商量一下,然后让李嗣兴和乔贵乐去接受苏克勇投降。
乔贵乐捧着大明的一品烫金绲边狮子武官服,官服上边是一顶黑纱文静冠,另外蟒带、官靴、配饰等一应俱全;而李嗣兴则单手端着一个红漆托盘,托盘上是一个四方明黄绢布包裹的玉印,还有一卷圣旨。两人只带着二百人的卫队,便骑着马走向正在城门等候的苏克勇。
苏克勇见到李嗣兴和乔贵乐等由远及近,虽然不认识二人,但从服装上可以肯定就是大明皇帝的使者。于是在双方还距离三四十步时候,苏克勇便整理了一上的官服,然后挺胸抬头,翘首以待,摆出一副激动的样子。
当李嗣兴和乔贵乐走近的时候,苏克勇高声喊道:“恭迎大明皇帝陛下使者——”说着,躬身施礼。
李嗣兴走近以后,摆摆手道:“不用多礼,你可是苏克勇,苏大人?”
“正是下官,两位大人辛苦了!”苏克勇恭敬地说道。
苏克勇的恭敬,显然让李嗣兴很受用,点下头后,说道:“一会儿,皇帝陛下还要进城,你快些听旨吧!”
这时乔贵乐从马上下来,将手中官服交给李嗣兴,然后又接过那卷圣旨,朗声道:“满清降将苏克勇听旨——”
苏克勇心中觉得有点别扭,心道:干嘛要称呼自己为“降将”?但是虽然这么想,但没敢表露出来,而是赶紧匍匐于地,高声道:“臣苏克勇接旨!”
乔贵乐打开圣旨,朗声读道:“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降将苏克勇昔年曾为我大明副将,国难之时,其志不坚,投身附贼,祸乱江南——”
当乔贵乐读到这里,苏克勇的冷汗下来了,心道:这皇帝老儿是不是玩我啊,我都归顺了,还提当年之事干嘛?这不是让我难堪吗?难道他就不怕我归而复反吗?
可就在苏克勇脸色阴沉,随时都可能发作的时候,乔贵乐话锋一转,读道:“然苏克勇能认清大局,幡然悔悟,又有献城之功,使杭州免于战火涂炭,故朕深感欣慰,往事已矣,望苏克勇能坚定其志,为朕、为大明、为天下贡献其力,江南未平,中原仍乱,苏克勇当奋勇杀敌,为勉其志,特赐封苏克勇为大明吴江伯,暂领福建巡抚一职,钦此——”
苏克勇一听,仿佛从地狱又回到了天堂,“大明吴江伯”可是伯爵啊,光宗耀祖也不过如此,而且还有福建巡抚,这可是实职,有权有地盘,虽然福建现在还在清廷和郑经手里,但谁能说以后就不是自己的天下呢!
想到这些,苏克勇不禁愣神了,心中浮想翩翩,连接旨都忘记了,让乔贵乐等了好半天,直到乔贵乐提醒道:“苏大人,苏伯爷,接旨吧!”
“哦,哦,谢主隆恩,万岁,万岁,万万岁——”苏克勇赶紧叩首,然后接过圣旨,又从李嗣兴手中接过官服和印鉴,这回心里才踏实。
接下来,苏克勇被带到明军大营见过永历,永历当面又勉励一番,不过没有再提起过去的事情。
在苏克勇陪同下,永历坐上御撵,李嗣兴、黑山、郎廷佐等人跟随,由杭州北门进入杭州城,城内一时人山人海,所有百姓都争相出来看大明皇帝的御驾,当永历的御撵路过街道的时候,整个杭州城“万岁”之声直冲云霄。
永历不愿意住在杭州知府衙门,因为那里毕竟是洪承畴暴病而亡的地方,听说死法还挺惨,是浑身月兑皮而死,所以永历将自己的临时行宫定在西湖边的一处别院。
当夜,永历下旨杭州城解除宵禁,允许百姓上街游玩观赏,又下旨宣召李嗣兴、黑山等文武大臣来西湖参加御宴,就连被俘的原浙江巡抚赵廷臣也在被邀之列。
此时赵廷臣已被俘近三个月了,虽然黑山和方孝玉并没有孽待他,但他的性子也磨得差不多了,不再破口大骂,而是对大明的官员以礼相待。不过赵廷臣可没有归顺大明的意思,他被俘后,一直以西汉的苏武为榜样,还特意画了一张“苏武牧羊图”以表心意。
当赵廷臣接到要参加御宴的消息,很是震惊,没想到大明皇帝会邀请自己这个降臣,本来他可以拒绝参加的,但是最后还是决定去看一看,非但如此,还换上了自己清廷五品知府的顶戴官服,大摇大摆地进了别院。
赵廷臣进了大厅,此时厅内已是人满为患,不但有李嗣兴、黑山、方孝玉、钱三海、廖习凯、邓宁、苏克勇等武官,还有郎廷佐、乔贵乐、杨九龄等文官。此时众人已经坐下,正等着永历皇帝宣布宴会开始。
“啊,这不是两江总督郎大人吗?下官有礼了!”赵廷臣先向文官之首的郎廷佐打了个千,其意就是想让郎廷佐添点堵,以表明自己威武不能屈的意志,也好将来“青史留名”。
郎廷佐见是赵廷臣,老脸一红,不过并没有起身,而是略微点头,回道:“原来是赵大人也来参加大明皇帝陛下的赐宴,快请坐吧!”
赵廷臣并不回答,突然转向坐在一角的杨九龄,大喝道:“杨九龄,你没看见上官到了吗?还不赶紧起来迎接,你该当何罪?”
杨九龄在几个月前还是衢州知府,是赵廷臣的下属,往日积威之下,吓得哆嗦一下,急忙站起来,向赵廷臣躬身道:“下官不知赵大人来到,有失远迎,恕罪,恕罪——”
“哼”赵廷臣斜睨了杨九龄一眼,厉声道:“你乃是大清衢州知府,怎么穿上前明的官服,不知这是死罪吗?还不赶紧月兑下来!”
没等杨九龄有所反应,脾气暴躁的李嗣兴和黑山坐不住了,尤其是李嗣兴暴跳起来,窜上几步,一把就抓住赵廷臣的衣领,举起拳头,对准他的鼻子,就准备砸下去。
“住手!”一个威严的声音传来,李嗣兴转头一看,见是永历正走了进来,急忙松开了手,不过仍然在赵廷臣的胸脯上拍了两下,一副不屑的样子。
永历手里拿着一卷字画,一边走,一边说道:“嗣兴,为何如此鲁莽,竟要殴打赵大人?”
“他欠揍!”李嗣兴一边如此答道,一边俯身就要跪下,其他大臣随之也纷纷要从座位上起身。
永历摆摆手,说道:“诸位都平身吧”然后转向李嗣兴,说道:“朕不是说过,要善待降臣吗?”
这时方孝玉插话道:“启奏陛下,嗣子并不是有意为之,只是赵廷臣以满清降臣身份辱骂本朝官员,实为可恶,故此才要教训一番,虽有冲动之举,但也情有可原。”
永历听后,点下头,说道:“嗣兴放开赵大人,回你的座位去!”
李嗣兴不敢耽搁,转身回去坐好。永历也来到正中的木案之后,说道:“来人,给赵大人看座。”
等侍卫搬来座位,摆到挨近乔贵乐的下首,赵廷臣并没有移动,而是继续站在大厅正中,抬头看了看永历,高声道:“古有伯夷、叔齐不食周粟,今日我赵廷臣怎能食用叛匪的东西,辱没了赵氏一门忠义之声,我看还是算了吧!”
像赵廷臣这种“茅坑里的石头”,永历见过多了,也并不生气,而是心平气和地说道:“赵大人不食明粟,实乃可比伯夷高贤,怕是要青史留名了吧?”
听到大明皇帝这话,赵廷臣也不清楚是夸是辱,只好略微点下头,也不说话。
永历拿起手中的一卷字画,打开后,众人看到是一副“苏武牧羊图”,而赵廷臣一看,就是吃惊了一下,那画不正是自己画的吗?
“诸位爱卿,这幅画是赵大人所画,诸位以为如何啊?”永历向众人问道。
诸臣仔细观察了那副画,武将们对字画没啥见解,倒是郎廷佐和乔贵乐懂点门道,都觉得画工平常,没什么出奇的地方,只是那意境想要表明的是“威武不能屈”之意,于是作为降臣的二人,脸面上都有些汗颜了。
永历笑笑,然后说道:“赵大人请原谅朕没有经过你的同意,便派人取来你的字画,不过赵大人所画的‘苏武牧羊’,可是以苏武自比啊?”
听到大明皇帝的夸奖,赵廷臣也觉得自己有些过了,有沽名钓誉之嫌,于是说道:“我可不敢与西汉苏武相比,不过苏武忠义千秋,却是我等学习的楷模!”
“哦,原来如此,古有苏武,今有赵廷臣,这可是流芳百世的好事啊,不过朕怎么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呢?”永历说道。
众臣不明所以,都不知道万岁爷话中的“不对劲”所指,很迷惑地相互看看,只有郎廷佐和乔贵乐会意的一笑,好像明白了。
赵廷臣也听出对方话里有话,但仍不以为然,笑道:“呵呵,我虽不敢与古时先贤相比,但也不想做那叛国附逆之人,让人耻笑百年!”说着还扫视了一眼身旁的郎廷佐。
永历摇摇头,指着手中的画,笑道:“赵大人心意坚决,确实可嘉,不过与苏武相比,你连给人家提鞋都不配,你知道为什么吗?”
这句话让众人都忍不住大笑起来,而赵廷臣则大囧,急忙问道:“为什么?”
“苏武是大汉使臣,被匈奴扣留,其心在汉,而赵大人身为汉人,却认胡虏为君,朕倒是要问问了,赵大人拿自己与苏武相比,你这不是侮辱人家呢吗?”永历说道。
听到这句话,众人又是一阵大笑,当然郎廷佐并没有笑,好像满月复心事。
赵廷臣老脸红的如猴一般,显然被永历说到了痛处,好半天没有说出话来,突然他大叫一声,喊道:“我是大清浙江巡抚,你们都是叛贼土匪,本官要把你们全都杀光——”一边喊着,就向永历冲过去。
赵廷臣向永历冲过去,不管怎么说都是大逆不道之举,没等众臣反应过来,洪熙官已经一脚将赵廷臣踹飞出去。
等众人围过去查看的时候,发现赵廷臣已经晕了过去,于是永历让人将他抬走,还很大度地派了御医去诊治。
任何人都没想到赵廷臣会冒犯皇帝,事先没有一点预兆,难道就是因为永历皇帝一句话把赵廷臣刺激到了?难道他魔怔了不成?
事实上,等御医检查过后,众人才知道赵廷臣疯了,是真的疯了!
(对不起各位了,这些天没及时更新,主要是感冒了,难受啊,写的也没什么思路,真的亏欠大家的了,以后我会尽量弥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