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璀璨的水晶灯盏再次亮起来的时候,森田浩二看着面前空空如也的锦凳,空气里似乎还残留着一抹他熟悉的化学气味。
他恼怒地抬脚踢翻了锦凳,然后一声厉喝。
“来人!”
顷刻间,数十个黑衣人,拿着米长的武士刀,从四周迅速地蜂拥过来,为首之人朝森田浩二俯首目光看着地面,只等他一声令下。
原本捏在指间的玫瑰花,此时被森田浩二紧抓在掌心,稍一用力,便片片零落坠地。
而他的指间,有鲜艳的红色隐隐流出。
在他面前的黑衣人,见状,眉目间一片担心之色。
“少爷,您的手?”
森田浩二朝他摆了摆手,一张俊脸,瞬间仿若地狱里来的撒旦,泛着森森的冰冷寒气。
“照我命令马上吩咐下去,天亮之前,我必须看到玉儿小姐,完好无损地出现在我的面前!”
黑衣人抱拳颔首:“是!”然后转身,齐刷刷地奔了出去。
森田浩二紧蹙着眉头,抬手一拳重重地捶在了暗金色的茶案上,摆放在上面的,白底蓝花的数个茶盏,顷刻间全部跳了起来,然后滚落地上,一地碎片。
他咬了咬牙,低骂一声“可恶”!
他生平最恨已经布好的棋局,临到半路,却有人出来搅断。
如果要他抓到今晚破坏他好事之人,无论他是谁,他发誓,他都一定会让他碎尸万段,生不如死。
金色的阳光,透过木板间的空隙,照射在木屋内,一室的光怪陆离。
顾敬亭一只手按在床案上,一只手举着一块袅袅冒着热汽的鸡腿放至唐玉儿的鼻端,两只明亮的眼睛里,一片涟滟光泽。
沉睡中的唐玉儿,用力吸了吸鼻子。
她梦见自己回到了蓉城,爹和娘亲带她来到了蓉城最大的悦来客栈,然后叫了店里最负盛名的各种菜肴,琳琅满目地摆在她面前。
娘亲举筷夹了一截红烧肘子,一脸笑吟吟地放在她面前小碟里。瞬间,香味扑鼻,诱她食指大动。
她笑着伸筷夹起,然后送于唇间。
只是,下一刻,嘴里没有如期的美味入齿,对面,刚刚还一脸笑吟吟看着她的爹和娘亲,眨眼,也没了踪影。
她一惊,急忙喊叫了出来,“爹,娘亲”!
她两只手紧抓着棉被的两端,一下子从床上端坐了起来,小脸上,眨眼间,汗涔涔一片。
顾敬亭见状,忙把鸡腿放至一旁的桌案上,两只手紧抓在她的两只臂膀上,一脸的焦急。
“玉儿,你怎么了?”
乍闻闯进耳朵里的低沉男声,唐玉儿蓦然一愣,在看到一脸紧张看着她的顾敬亭时,才恍然想起,她和他此时正在上海郊外的一座荒山里,而不是蓉城。
她抬手用衣袖轻拭了拭脸上,刚刚冒了密密麻麻一层的薄汗,不由紧抿了下唇角,然后摇了摇头。
“我没事,只是做了一个恶梦!”
刚刚只是她的一场梦,一场梦而已。
顾敬亭仔细端详了她半刻,见她脸色已经恢复如常,这才一颗心落地,声音也跟着轻快起来。
“小懒猪,快起来吧!赶紧收拾一下,过会儿,我带你去西湖边看看去!”
当“西湖”两个字眼窜进唐玉儿的耳膜时,她小小怔愣了一下,不由低声问了出来。
“顾敬亭,我们现在不是在上海西郊的佘山吗?”
印象中,上海附近好像也只有这样一座山野。
顾敬亭伸手轻刮了她的翘鼻一下,目光柔和地落在她的脸上。
“傻瓜,我们早出了上海的地界了!如果我所料不错的话,森田的人,怕是快要把上海滩翻了个底朝天了!”
唐玉儿闻言,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确实,她能想像得到,森田府邸,现在会是一副多么慌乱的景象。
那般骄傲轻狂的一个男人,她一个大活人,从他的眼皮底下,被人一声不响地掳走,他不被气得吐血才怪!
可是,转眼,她又有些担心地微皱起了眉头。
“顾敬亭,我不见了,馨姨那里还不给急得团团转?”
她没有说出口,还有陆副官那里,如果知道了她失踪的消息,会不会第一时刻便通知了她的爹娘,让她远在蓉城的家人,也不得安宁。
顾敬亭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然后咧了咧唇。
“这个你倒大可不必担心!以森田浩二的个性,你在她府里失踪这件事,你想想,他包还包不住,怎么可能会大肆宣扬得人尽皆知的地步?别说你馨姨那里,就连陆副官那里,也多是一概不会知情。”
唐玉儿轻咬了下唇角,他说的不无一点道理。可是,今天晚上,林慕白和她一起去的森田府上,她现在不见了,森田浩二会不会拿他开刀?
她伸手抓着顾敬亭的衣袖上,抬着头,一张玉白的脸上,满布着一层浓浓的担心之情。
“顾敬亭,我不见了,森田那厮他会不会,会不会拿慕白哥哥开刀?”
要知道,林慕白是馨姨的一块
心头肉。而她也不能因为自己,自私地让他代替自己受过。
顾敬亭抬手轻覆在她抓着自己一只衣袖的一只手背上,然后轻拍了拍。
“你不用担心林慕白。这个时候,森田还想利用他,在林夫人那里,为他遮掩你失踪这件事情。现在,他一定会想方设法留他在森田府小住,直到他能够找到你为止。”
闻言,唐玉儿一颗心是落了地,可是,她终觉还是有些不妥。
她还想要张口说些什么,却被顾敬亭打断了。
“你赶紧收拾一下!一会儿,马车过来了,我便带你进城!”
唐玉儿抬起头,瞪大眼睛,不能置信地看着他,一只小手轻拢在自己的唇瓣上。
“我们,我们已经到了杭州的地界了?”
话说上海距离杭州,怎么说也有好几百地的距离,她记得,临昏迷前,外面正飘着绒絮般的大雪花。
而昨天晚上,她所在的那处精致小院落,又是哪里?
眼前的顾敬亭,仿佛一团巨大的谜团,层层缠绕,密密包裹,吸引着她忍不住靠近过去,然后一探究竟。
“对,我们现在距离杭州城,不到三十里地。”
唐玉儿轻“哦”了一声,不由暗自月复诽,既然离杭州城这么近,顾敬亭为什么昨天晚上不进城?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山野岭,怎么看,也没城里的客栈顺眼。
像是感应到她的月复诽似的,顾敬亭伸手模了她的头一把,一脸笑吟吟的样子。
“不用多想,玉儿,我昨天晚上没带你直接进城,自有不带你进城的道理。”
说完,他伸手拉唐玉儿起来,俯,取过放在一边的高跟鞋给她穿上,然后站起起,取过他放在一边床头的黑绒披风给她系上。
看了一眼,桌上已经有些凉了的鸡腿,他抿了下唇角,然后拉她朝门口走去。
唐玉儿一怔,伸手模了一把有些凌乱的头发,低头再看了一眼身上有些皱巴巴的裙衫,不由轻跺了一下脚。
“顾敬亭,我这副样子,你要我如何出去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