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到永玉格格的时候,她那模样显然已经知道乔眠风深陷刑部一事,苍白的脸上带着一丝焦虑。
看来,她对眠风亦有真情,此刻,也在为心上人担忧吧?
“格格知道我为何而来吗?”小宁不想浪费时间,单刀直入地问。
她点点头,“好奇怪,周嬷嬷怎么忽然死了?还说什么乔爷虐待她……”
“格格,此事你再明白不过了吧?若非宝亲王插手,怎会有次惨祸?”小宁语气冷凝。
永玉格格更加仓促,“这与我阿妈有什么关系?”
“周嬷嬷原是你王府旗下的包衣,格格不会不知道吧?否则,许多关于乔府的事,格格是如何听说的?宝亲王一向不赞同眠风与格格的婚事,格格想必也明白。”
“你到底想说什么?”她微颤地问。
“事到如今,咱们乔家是不敢娶格格了,还请格格进宫,请皇上收回成命,这样王爷高兴,说不定会让刑部放了眠风。”小宁直截了当。
“你——”
“格格你希望眠风死吗?”她挑眉反问。
“什么?”
“如果格格希望他死,就什么也不必做,我知道格格恨我,如果眠风死了,我也不会独活,这一石二鸟的法子,恐怕正中格格的下怀吧?”她故意讽刺。
“我……”
“事情成这个样子……我就喜欢眠风,想嫁给他,不料阿玛却极力反对,甚至不惜陷害眠风……”
呵,她看人不错永玉格格虽然刁蛮跋扈,但心眼不至于坏到什么地步,真的害死一条人命,而且是心上人,恐怕还是下不了
手。
“请格格速速进宫去求皇上吧,假如皇上撤旨,让眠风退婚,还请格格在宝亲王爷面前美言,就说乔府不会忘记王爷的恩德将来凡事少不了王爷。”小宁逐字逐句地道。
“我……舍不得眠风。”
“含不得退婚.还是舍不得他死?”小宁逼近一步,道出利害,“不退婚,(私家书屋)就是让他死,格格,你懂吗?”
从那无知少女惊愕的脸上,她知道.这一针见血的话奏效
,总算,她不虚此行。
透过五儿.打点了重金,衙役方才打开那层层铁门,引她进刑部的囚室。
眠风……她的眠风……只三日不见,却像换了一个人,消瘦得让她心疼。
此刻,他正半跪在地上.俯身不知在写着什么.一手执笔.华贵的他从来不曾如此潦倒过,疼得她几乎落泪。
抬头之间,乔眠风发现她就站在铁栏后,不由得一怔,但随即露出一如既往的微笑,胡碴丛生的脸上顿时有了一抹明亮。
“你怎么来了?”他起身,柔和地问,“还没去山西吗?”
他为什么老是这样?都已经身陷囹圄,生命堪忧了,却还是惦着她的安全!
“你这个样子,我怎么能去山西?”小宁抿着唇,微愠道。
“放心,等过几天案子审O清了,他们自然会放我出去。”乔眠风上前,隔着铁栏轻轻拉着她的表袖,“别紧张啊,会吓坏咱们的孩子。”
“这案子审得清吗?”她的眼泪就快要落下,“亏你还这么轻松自在…一”
“着急有什么用?”他笑道:“其实这里也不错啊.好吃好住的.又不必操心商铺的事。难得偷得几天清闲。”
“我去找了永玉格格,她答应进宫求皇上退婚……”小宁深吸一口气,强忍住服泪。
他听了,没有半分激动,依旧挂若微笑,仿佛不抱什么希望。
“怎么,你觉得我没办法把你救出来?”一看就知道他的心思。“你还是趁早去山西吧。”他轻声劝着,“我出来后就马上去找你!”“又在哄我!”小宁忍不住嚷道:“我哪儿也不去!你不出米,我就不去!”他的笑容忽然变得苦涩,拿她无可奈何,转过身去,拾起方才在地上书
写的草纸,交到她手里。“这个,万一我出不去,你得留着。”他叮嘱她。小宁一睑疑惑地盯着那张草纸,不看还好.一看,整个人顿时都呆滞住,
“体书?”
“对,休书。”他轻轻点头。她不敢相信他居然会这样对待她?她做错了什么吗?为什么在这关键的时刻,他不能与她同心克服艰难.反而要……离弃她?“乔眠风,你这是什么意思?”小宁难过地叫道:“我是犯了什么错你要这样待我?”
“傻瓜,你以为我原因?”他的语气依旧镇定,伸手抚抚她汗湿的发丝,
“我是说,万一我出不去了,你得拿着这个,跟乔家切断关系,如此才能保得你们母子平安。”
“你要有什么不测,我还能独活吗?”她的眼泪顿时如雨落下,“就像换了我难产而亡,你能独活吗?”
“可我希望你平安……就像,你也这么希望一样。”他的语气坚定。
没错,他们就是这样,深爱着对方,仿佛左右相互支撑的“人”字,垮了哪边都不行,可是,他们又是这样执拗得相像,谁也不肯让步。
“乔眠风,你不能这样待我……”小宁摇头,再摇头.“你忘了答应过我什么吗?永远不能欺瞒我,遇事定跟我商量,你、你就是这样跟我商量的吗?”
“反正休书我摆在这儿了。”他强硬道:“乔家将倾,宝亲王用一封伪造的遗书就能让我身陷牢狱.他若想要我的命,简直轻而易举!本来,我想带着你和祖女乃女乃,变卖京城产业,悄悄避到山西去的……可现在看来,是不成了……”
她从没听过他用如此语调说话,听起来似是坚不可摧。实际上却脆弱得不堪一击,若非遇上天大的难关。他不会如此。
可是.他真以为这么做,她就会听话离去吗?难道夫妻是同林鸟,大难临头各自飞?
“这封休书我不接受!”她瞬问便将草纸撕得粉碎,“就算死我也要死在乔家.谁也赶不走!”
“小宁,你要为了孩子着想啊……”这是他最后的底脾,不得不搬出来。
“孩子?”她轻轻摇头.凄然笑道:“我并不觉得活在这世上就是幸福,就像我小时候一样,还不如不要出生……让我一个人带着孩子,孤儿寡母苟且偷生,我宁可现在就带着他去死!”
乔眠风怔怔地看着她,没料到她竟有这番话语,说小清开心还是担忧.他只是哽咽着,久久无语…O~
“丫头,丫头”
昏昏沉沉转醒,小宁便看见太夫人坐在自己床前。
这是哪儿?她怎么在这儿?不是应该还在狱中…”与他在一起吗?
对了,她想起来了,一回到家中,她便筋疲力尽,倒头就睡,直到现在才醒过来,也不知道睡了多久。
“丫头,你怎么了?动了胎气,还是病了?”太大人着急,一向很少离开房问的老妇.头一次来到孙媳的房中,可见她这模样是吓着乔府上下了。
“祖女乃女乃……”小宁再也忍不住.一头扑进她怀里,放声大哭,“眠风……眠风他要休了我!”
太夫人一怔.随后明白地点点头,“我这孙子,是不想害你”
“可我不喜欢这样!她委屈地抽泣,“他为什么总是自作主张.不考虑我的感受?说了一百遍叫他不要这样,不要这样偏不听——”
太夫人似乎很了解她的心情,叹了一口气.轻拍着她的手低声道;“每个人都有自己做事的习惯,可能风儿习惯了这样,你……”
“我不能让他再这样,”小宁止住哭泣,抿着唇,似在发誓,“如果这一次他能平安出来,我一定要给他……给他一点教训!”
“呵,”太夫人不由得笑了,“对啊,我这个孙子,实在太不懂女孩家的心思了,的确该给他一点教训!不过……”顿了顿,精明的老妇人又道:“这次的事情是不是很麻烦,否则风儿绝不会出此下策。丫头,你老实告诉祖女乃女乃,乔家是否大难临头了?”
她该说实话吗?按理,怎么都该瞒着这年纪近百的妇人,但事已至此,瞒得住吗?
永玉格格那边一直没有音讯,她也不敢保证,这道难关是否能安全跨过……”太夫人,太夫人——“正犹豫着该如何开口,小桃突然闯了进来,毫无规矩的模样,一看就知道又有大事发生。”怎么,刑部又来人了?”太夫人敛眉,从容发问。
“不,是佟斌妃……贵妃娘娘来了。”小桃弯着腰,满脸惊喜。
天啊,这是上苍的眷顾吗?偏偏在这个时候,佟斌妃还念着他们乔家,俨然是天赐的大救星!
难怪俗话说,不以恶小而为之,不以善小而不为,因果的种子迟早会发芽开花的。
“好好求求贵妃娘娘,这是个机会。”太夫人对小宁笑道。
小宁微微颔首,天无绝人之路,往往置之死地而后生。
她连忙起身,匆匆梳理了一番,急步前往前厅,只见佟斌妃已经等在那儿,通行的,还有上次那位神秘的“表哥”。
“宁夫人,本宫今儿个特意来送谢礼,”佟斌妃笑道:“我这脚又好了许多,脚趾果然也渐渐纠正过来了。”
“恭喜贵妃娘娘!”
小宁叩拜请求,“不过,民女不要什么谢礼,只是近日府中有一件难事,想求求贵妃娘娘。”
“本宫都听说了,可是为了乔爷被刑部带去问话的事?”
“贵妃娘娘……”
原来对方早已知晓?
“本宫的谢礼,便是与此有关。”
佟斌妃指了指身边的贵公子,“你啊,该求求我这位‘表哥’,保管比谁都有用。”
小宁一怔,抬眸望去,只见那贵公子长衫下踏着一双明黄的靴子,对啊,明黄,这世上除了天子.还有谁敢穿这要命的颜色。
“皇上?”小宁低声道:“民女给……皇上请安!”
“宁夫人真是聪明”顺治倒有些错愕,“猜着了朕的身份。”
“皇上那双是九龙靴吧?”她连连磕头,“我们乔家,别的不懂,这鞋上的事情,倒比别人机灵些。”
“呵,朕倒忘了。”顺治与佟斌妃相视而笑.“永玉格格己经进宫把事情的来龙去脉都对朕说了,朕怕宁夫人担心着急。便亲自来了,毕竟你进宫也不方便.而朕有些话得当面对你说。”
永玉格格真的守约,进宫求助了吗?小宁只觉得心情轻松了一大半儿。
“永玉这孩子,看来是真的喜欢上乔爷了,不过,既然乔爷心里只有宁夫人,朕也不舍得让永玉嫁过来受委屈,这桩亲事,朕做主给免了!”
小宁一听,嘴角不自觉上扬,露出浅浅笑意。
“至于乔爷被刑部请击问话,若没有关键的证据,我叫他今儿就放人.一封遗瞩不代表什么,乔家一向待人谦和有礼,连索无瓜葛的侮贵妃都冒险相助,又怎会虐待下人?反正,朕是不信的。”
“多谢皇上、多谢皇上!”小宁欢喜感动的眼泪又要流出来。
“夫人快起来吧,”佟斌妃亲手将她扶起,“你曾帮助过本宫维护了本宫的颜面.也就是维护了三阿哥的颜面,皇上疼爱本宫与三阿哥,自然会照顾你们一二的。”
“只是这次退亲,怕得罪了宝亲王府上,”小宁仍不安地道。“不知将来会不会……”
“朕已经叮嘱过宝亲王了,叫他不要再生事,他是太后的堂弟,本该在蒙古待着,朕让他进京官居要职,已经很给面子了,把陈年旧帐给翻出来下恐怕他也屹不消。”顺治肯定地说:“夫人不必害怕。”
“夫人这就快备辆马车,到刑部去接乔爷回来吧!”佟斌妃提醒,“夫妻分别几日,一定十分想念,我们也不多加打扰了。”
“多谢皇上——多谢贵妃娘娘——”小宁俯地,再度叩首。
她的泪水不停奔流,滴落在地板上,直到顺治与佟斌妃走了良久,依旧不断。
“丫头!”太夫人已闻得喜讯,从后堂赶来,“快备马车,去接风儿啊!”
“不……”抹了抹泪水,小宁站起身,“祖女乃女乃,还是你一个人去吧。”
“怎么了?”太夫人一怔。
“我说过,要给他一点教训,”她非常肯定,“可不是说好玩的。”
“呵,你这丫头!”太夫人敲敲她的头,“给点教训可以,别玩大了!”
“放心吧,祖女乃女乃,一点点小教训而已,谁让他老这样待我呢!”吸吸鼻子,小宁恢复灿烂笑颜,眼珠子狡诈一转。
(私家书屋)
山西,她的老家,多年不见,一如往昔。
原来父母早已去世,好在兄弟姐妹仍然得以重聚,家境亦不像从前那般穷困,还算小康。
据说是眠风派人这些年暗中支柱沈家,供她的兄弟做些生意,替她的姐妹添补嫁妆,然而,他却一直瞒着她。
住在儿时的院落里,看着重新修葺的瓦房,有着与京城截然不同的宁静,墙角摆着一只琉璃瓶,其中装着许多五色斑斓的小石头,她定睛细看,应是童年在河边捡起的那些……
原来,她说的每一句话,眠风都深深记在心里。
他是想给她惊喜吧?怪不得连连催促她回山西……可惜,他却不知道她不喜欢“惊喜”,她只是一个渴望安定的人。
“主子,外面好热闹啊,家家户户都张灯结彩的,不知要干什么?”小桃跑进来,手里拿着一个花糖人儿,像过年似的。
离开了京城,没了那些麻烦的规矩,没了那些暗藏的危机,每个人都轻松惬意许多。
“对了,应该就是这几天,差不多了吧……”小宁捏指算算,明了地点头。
“什么差不多了?”
“晾脚会啊!”
“就是你们山西大同最出名的晾脚会吗?这几天就要举行了吗?”小桃兴奋地跳起来,“哎呀,早就想见识见识了!主子,你看我这脚,是否也能参加?”
“你这鬼丫头.也想找个夫君嫁了不成?”小宁打趣道。
“主子就知道笑话我,”小桃害羞掩面,“不跟你说了。”接着又蹦蹦跳跳地跑出去,将房门砰然一关。
小宁笑了笑,低头继续做她的针线活儿。这孩子,已经一十五天了吧?也不知是男孩还是女孩,看来她要做双虎头鞋,这样男孩女孩都可以穿。
“怎么,你也要去参加晾脚会吗?”忽然,一道噪音自耳后响起。
她在作梦吗?小桃分明已经关了房门,为何会有人忽然出现在身后?
她的身子颤了一下,告诉自己不要相信幻觉,继续低头缝鞋面。
怎知一双手伸了过来,夺走她的针线,让她再也不能忽视他。
“呵.原来是虎头鞋啊!”男子的笑语如此温和,“害得我紧张了半天。”
转过身,看见那久违的俊颜,她有片刻的恍惚,半晌不能言语。
来到山西,已经半个月了,她就是要给他一个教训,不告诉他让他若急,让他……亲自前来寻她。
他终于来了,已经设想过一百种与他见面的方式,不料,现下却是如此平静。
“你啊.故意气我是不是?”乔眠风踱到她而前,捧住她的脸颊,细细打量,O“还好,胖了些,还以为你会因为太思念我而变瘦呢”
“呸!”小宁翻了翻白眼。“体都不要我了.我干么为了你牵肠挂肚!”
“祖女乃女乃说你要给我一点教训,这的确是天大的教训!”他很坦白,“那天回到家,见不到你.我真的真的很后悔……”
后悔草率写了那封休书吗?哼,活该!
“凡事可一而再,不可再而三。”小宁恨恨道:“从前你假装不喜欢我,我原谅了你,你隐瞒与永玉格格订婚的事.我也原谅了你.可是,你在关键时刻居然抛出那一封休书,我怎么能再原谅你?”
她的眼眸中,有颠怨,有痛楚,与他的复杂神色交会,情感难以言喻。
“我错了!”乔眠风垂眉。“我真的知道错了!这次,你离我而去,我才能体会你的心情,发现自己错得离谱。”
小宁不由得哽咽,抡起拳头,狠狠捶他,“你能保证自己一世荣华吗?哪天再出点什么乱子,你又要舍弃我,是不是,是不是?”
他反手将她的粉拳紧紧握住,拉到自己腰间,拥她入怀。“小宁……”依旧那般温柔地唤道:“不要生气,原谅我好不好?”
“那好,我问你,假如宝亲王再来找你的麻烦,把你逼到绝境,你怎么办?”
她抬头,怒瞪着他。
“我……”他犹豫片刻,才慢慢回答,“我会问问你的意愿,假如你要离开,我会庆幸你能活着,但你若坚持与我同生共死,我也会欣然接受。”
很好,这就是她要的答案。
其实,无关生与死,她只是要他尊重她的决定,不能事事代她考虑,强迫她履行,如此她才能感受到,她是他真正的妻子,真正的宁夫人,真正的女人。
她不是他的附庸,她有灵魂有思想,在爱情的境地里,她是独立的存在。
只要他知道这一点,这够了……
“我说,宁夫人,”乔眠风笑道:“跟我回京吧,皇上和贵妃娘娘天天问起你的去向,还说如果我不能把你接回来,要治我的罪呢!”
“怎么,你跟皇上和贵妃娘娘见过了?”小宁一怔。
“对啊,皇上召我入宫,说是佟斌妃喜欢我们乔家做的鞋,太后她老人家穿了一双,也很赞赏,叫我今后负责这个的采办呢。”乔眠风拥着她道:“说起来,这个算是皇商了吧?你会觉得我是汉奸吗?”
“我们只是卖鞋而已……”小宁思忖之后回答,“祖女乃女乃不是一直希望天下女子都能有一双舒服的脚吗?满人的女子,就不是女子了?”
“好,那我只替清宫采办鞋子。”乔眠风颁首莞尔,“夫人,你
也快快回京.帮为夫一把啊!”“想让我回京?没那么容易!”小宁决定再小小刁难他一下,
让他牢牢记在心里。
“老天,你又要干么?”他紧张地眉一拧。
“听着…一她得意的丽孔绽放如花,樱唇轻启,道出心中所想。
窗外的流云在蔚蓝的天空缓缓而行,阳光时明时暗.映进窗子,被窗纱滤过,像竖琴的弦,她似乎还能听到那轻悦的音韵。
“王道台.多谢你陪在下游历,”乔眠风骑在马上,一边行进,一边笑言道:“听说今天是大同的晾脚会。我早想一观,赶得早不如赶得巧。”
“乔爷说的是哪里话”王道台连连躬身,“皇上亲自修书一封,命老臣好好陪着乔爷,山西若有难事都叫老臣替爷操办,这看晾脚会是美差一件.老臣高兴还来不及呢!”
“说起这晾脚会.到底是个什么风俗?”他好奇地问。
“传说是从前一位知府兴起的.他家中夫人又丑脚又大,平素他看不着金莲美女,便命大同女子举办晾脚会,也好饱饱眼福。”王道台呵呵笑,“久而久之,便成了大同奇景之一,不少女子还有幸得遇良缘,嫁入富户。”
“真有这样的例子吗?”
“有啊,比如前面那户沈家.二十多年前生了一位小姐.据说就被京城某家富商相中,先做丫鬟,后来做了夫人,再做到正夫人,好不风光。”
呵,这是指小宁吗?流言传来传去,却不知传到主人耳里了。
乔眠风忍住笑意,又问:“若是相中了.该如何表示呢?”
“哦,乔爷你瞧这街边有卖莲花的。”
“对啊.奇怪,平时也没见这么多人卖莲花,这是怎么了”
“若是相中哪家女子,就买一朵莲花当众赠她,算是对大家宣布了这女子归我家了,再不能骚扰,而后再择良日下聘不迟。”王道台解说。
“原来如此,看来我也得买一朵莲花才是。”乔眠风说完立刻下了马。
“怎么,乔爷也要相女子?”王道台顿时来了兴趣,“不知是做丫鬟,还是做夫人?”
“做正牌夫人!”他朗声回答。
此言一出,四下随从无不惊讶,就连王道台也难以置信地张了嘴失声叫道:“哎呀,乔爷是天下第一首富,这女子可有福了!”
这一叫惹来街上行人的侧目,耳语纷纷,指着乔眠风议论不已。
眼见这贵公子模样生得俊美,还是什么首富,这还得了,四下乡民无不奔相走告,不出半个时辰,整条街都传遍了。
“乔爷,你细看,细看!”王道台引着路,点头哈腰,“真相中了,那女子就是为咱们大同争光!”
有那么夸张吗?乔眠风直想捧月复大笑,若不是小宁这个鬼丫头的主意,他真想掉头走人。
这当儿,沈家的门终于打开了,小宁一身盛装打扮出现。
她气色极好,抹着淡淡的胭脂,戴着全套七彩琉璃首饰,绸缎的光泽在阳光的映衬下,像泉水般流淌。
她故意将脚一迈,露出天足。
“哎呀——”四周围观的人不由得窃窃私语,“你们瞧见了吗?这大脚的姑娘也来晾脚,真丢咱们大同人的脸啊!”
“想必听说京中来了贵人,想嫁想疯了吧!”
“人家公子哪会看上她,做梦!”
如此议论,如同中伤,但小宁却充耳不闻,脸上依旧挂着笑容。
乔眠风手持粉莲,看着她的双脚,一步步朝她迈去。
在众目睽睽之下,在万千错愕之中,他将莲花递到她手里。
随即四周同时传来抽泣声,所有人如同见到千古奇闻,无不伸长了脖子观看。
没错,这就是小宁想出来的游戏,也算是对乔眠风的责罚。
她要这个自幼看不起天足的男子,当众臣服于自己的石榴裙下,她亦要让这世间还为缠足所苦的女子知道,并非一双小脚才能嫁得好人家,她,沈小宁,一样嫁得好!
这是惩罚,也是规劝。
脚。
乔眠风深切的目光投射在小宁的脸上,灼热而缠绵.她脸
微红,不自觉地笑了。
《全书完》
欲知乔府当年的赛足会盛事,以及太夫人如何改嫁太老爷,两人鸠螓情深的爱情故事,请看《纤足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