祈福宴后的下午,雪豹山庄后院的冰雪院,即庄主沙少轩居住的院落,院中有一座精巧雅致的三层小楼,此时,小楼的三楼书房房门紧闭着,书房门外,侍立着雪豹山庄的管家沙祥与太子的随身侍卫夜火,而书房中坐着三人,正在密谈着什么。
太子尉迟圣玺坐于书案后的座椅上,户部尚书沙一诺坐于书案右侧下方的客座上,庄主沙少轩则坐在书案左侧下方的客椅上。
“沙大人,父皇派本宫来问你,江重要如何处置,既然得到藏宝图,总不好一直让他呆在天牢里吧,必竟他并不是本国之人,而且也无罪责在身?”太子尉迟圣玺轻敲书案,问道。
户部尚书沙一诺沉思了一会儿,看向太子尉迟圣玺,恭敬地回道:“太子殿下,臣以为江重既然已经把藏宝图交给了我们,他已经对我们没有威胁,关着他已没有什么意义了,不如放他回家吧!”
户部尚书沙一诺想起前天雨夜,皇上派来的蒙面黑衣人通知他,说已经找到他们沙家守护藏宝图的人。于是,他连夜赶到皇宫的天牢中,见到了那位世代守护藏宝图的青年人——江重。
沙一诺先打量了一下江重,看他的年龄不大,应在二十五岁左右,身穿一件多处被刮破的暗绿色锦缎长袍,发顶梳了个发髻,以棕色锦带扎起,头发凌乱地披散在肩上,方正的脸上虽显出一丝憔悴,却也透出一股坚毅不屈,眸光澄澈磊落并暗带谨戒。他还注意到,当江重看到他进入牢房,脸上带着惊慌不安的神色,还有对身处不名之地的惶恐。
江重低头坐在牢房的草铺上,听到牢房门被打开的声音,抬头看向来人,见进来的是一位中年男子,他身穿灰褐色锦缎长袍,腰系灰色锦带,足登黑色长靴,年纪大约五十多岁,发顶以灰色锦带束起发髻,发髻上插着一支白色簪子,长相儒雅,一双鹰眼透着精明,脸上微带皱纹,显示他饱经世事、久经风霜。
江重站起身,向牢房的角落处移了移,与中年人的距离拉开了些,暗自戒备,直视中年人,怒声质问:“你们是什么人?这里又是什么地方?为什么把我抓来关在这里?你们又有什么目的?”
沙一诺见江重如此敌视,脸上带上温和的笑容,安抚道:“江重,请不要紧张,老夫乃紫金帝国的户部尚书沙一诺,此来并没有恶意,只是想跟你确认一件事情而已。”
江重觉得更加奇怪,他根本不认识紫金帝国的户部尚书沙一诺,跟他确认一件事,那又是什么事情呢?江重不敢放松警惕,语气稍缓和了一点,询问道:“什么事,需要你这样的大人物跟我一介小民确认的?”
沙一诺微微一笑,温言问道:“江重,你可是原浩阳帝国末代皇帝——重光帝的随身侍卫——江宽侍卫的后人?”
江重没想到他居然知道自己的身份,万分的惊讶,也感到情况严重,自己的安危事小,只怕藏宝图的密秘将无法守护了,眯起双眼,未作正面回答:“你是从哪里听来的,我只是一介小商人家的子弟,哪里能与什么浩阳帝国的重光帝沾上关系?你认错人了吧。”
沙一诺见江重不肯承认自己的身份,再次确认道:“你们江家自江宽之后,是不是世代守护着一个秘密,一个关于原浩阳帝国皇家秘藏宝藏的秘密?”
江重这一下真是目瞪口呆,没想到这个他们家世代守护的秘密,在这位自称是紫金帝国的户部尚书——沙一诺大人这里已不再是秘密,而且据他所知,当初大哥江冬只知道江家有藏宝图,但却不知江家的藏宝图从何而来,虽把江家有藏宝图的消息泄露出去,江湖中人却不知江家为何有藏宝图、为何不自取、反而世代守护,那么,这位沙一诺大人,又是从何得知确切消息的呢?他会是什么人呢?会不会是……?
江重思索了一番,眸带审视,避开话题,反问道:“你倒底是何人?为何告诉我这么机密的事?你倒底有何目的?”
沙一诺见江重始终不承认,对他的这份忠义,心感佩服,于是,他也不再绕圈子,直言道:“若老夫告诉你,老夫就是原浩阳帝国皇室的遗孤,所以才如此清楚你的身份,以及原浩阳帝国皇家秘藏宝藏的秘密。现在,你可相信老夫?”
江重吃惊地直视沙一诺,心中有肩头的大山即将被移开的激动与期待,但也不敢掉以轻心,再次确认道:“你说你是原浩阳帝国皇室的遗孤,有何凭证?”
沙一诺眸光不闪不避,与江重对视,慢慢吐出暗语:“浩泽无边,阳光普照。”
江重听到这八字暗语,心情澎湃,激荡不已,自己记得父亲江原临终之时,有告诉他如何寻找确认原浩阳帝国皇室的遗孤,父亲嘱咐过,不管谁人跟他说自己是原浩阳帝国皇室的遗孤,若没有这八字暗语——“浩泽无边,阳光普照”,不可把藏宝图交托于此人。
江重眼露狂喜,双膝及地,跪在地上,仰天长笑,“哈哈……,父亲……,孩儿终不负江家祖祖辈辈的所托,找到原浩阳帝国皇室的遗孤,藏宝图真正的主人。父亲、先祖们,你们可以放心地安息吧!”说完,一直以来紧张、戒备的心情,突然一放松,江重已是喜不自胜,如失重负,他热泪盈眶,泣不成声,喜悦的泪水中,包括着多少艰辛、危难,只有他自己与世代守护藏宝图的江家先辈们自知,不可为外人道也!
沙一诺站在牢房一边,默默注视着跪在地上激动不已、珊然泪下的江重,他自不能体会江重的心情,以及江家世代守护藏宝图的危险与艰难,虽心中感念江家的恩义,但他不知如何安慰江重,如何感谢江家,他也知再多的言语,都是苍白无力,反而让人觉得虚情假意。
江重平复了一下心情,从地上站起身,用衣袖拭掉面夹上的眼泪,向沙一诺尴尬地一笑,说道:“沙大人,让你见笑。找到你,我们江家的重任总算可以卸下了。呵呵,沙大人,你等一下,我把藏宝图交给你。”
沙一诺回了一个和善的笑,理解地说:“没关系,你的心情失控老夫能够理解,若是换成老夫,老夫也会如你这般的。再说,老夫还要感谢你江家为我们所做事呢。”
江重淡淡一笑,谦虚地说:“这是我们应该做的,所谓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现在终于可以物归原主了。”
江重月兑下左脚的长靴,从靴内的暗缝中,取出一张折叠起来、手掌见方、簿簿一层的黄色牛皮纸,双手托着,递到沙一诺近前,说道:“沙大人,这就是家父交托于我保管的藏宝图,请您收好!”
沙一诺双手接过,展开一看,却是空白一片,抬头看向江重,疑惑地问:“噫,怎么是空无一字?”
江重经沙一诺一提醒,方想起父亲临终时,曾跟他说过这事,于是解释道:“牛皮纸上的图用特殊的药水所绘,沙大人要是想观看,可将茶水涂于牛皮纸上,地图随之出现。不过,一刻钟后,地图会再次慢慢隐去,若是沙大人想再次观看,可再用茶水涂之。”
沙一诺晃然大悟,“原来是这样,老夫现在明白了。”说着,将牛皮纸折好,收于怀中的暗袋中。
江重见沙一诺收好了藏宝图,略带不安地问道:“沙大人,这里是什么地方?我可以出去了吗?”
沙一诺看了看这牢房,微带谦意地说:“江重,这里是紫金帝国皇宫的天牢,免得泄露了你的行藏,故我的人把你先安置在这里。现在,老夫还不能带你出去,要先委屈你在此暂住几日,老夫会按排人好生照料你的。嗯,过几天,待我引开追捕你的人,再来让你出去可好?”
江重这才知道那些挟持自己的黑衣人,是沙一诺所派,心下更加安定,感激地说:“沙大人何出此言,江重还要多谢沙大人派人搭救之恩呢,不然,江重不但会辜负江家祖辈的重托,而且也会有失江家世代信守的承诺。江重自知沙大人的周密安排,全为我着想,一切担凭沙大人作主就是。”
沙一诺微微一笑,说道:“江重能够不介意就好,那老夫先回去按排,过几天再来带你出去。”
“沙大人慢走。”江重直爽地一笑,目送沙一诺走出牢房。
太子尉迟圣玺听沙一诺这么说,皱皱眉头,再次确认道:“这样妥当吗?江重会不会泄露藏宝图的秘密?”
沙一诺听出太子尉迟圣玺话中的意思,心想,江家世代为浩阳皇室守护藏宝图,一直忠心耿耿,绝无贪没之心,若此刻他忘恩负义,杀人灭口,他还怎么苟活于天地之间,日后被他人知晓,岂不遭人唾弃,那么,江重绝不能杀。
想到这,沙一诺肯定的回答道:“依臣所看,江家世代守护藏宝图,若要说江重会泄露藏宝图的秘密,那是绝无可能的,而且,他不曾看过藏宝图,也就是说,他根本不知道宝藏藏在哪。放了江重,我们既不失道义,不至令他寒心,也可以让他转移江湖人的目标。”
太子尉迟圣玺听了沙一诺一席话,淡淡一笑,“沙大人,既然你这么说,那就依你的意思办,明天你就可以把江重放了。好了,本宫要回宫,向父皇复命了。”说完,站起身,向书房门外走去。
户部尚书沙一诺、庄主沙少轩父子二人从座位上,站起身,躬身相送,“恭送太子殿下!”说完,直起身,将太子尉迟圣玺送出小楼,看着太子尉迟圣玺带着随身侍卫夜火走出冰雪院。
沙一诺父子二人回到书院,重新在原先的座位上落座。
庄主沙少轩含笑对沙一诺说:“父亲,这次我们将藏宝图献给皇上,相信皇上对我们沙家将会更加的信任了。”
“是呀,我们浩阳皇室——慕容氏遗孤自灭国以来,四处躲藏,辗转投奔到紫金帝国,为了寻求紫金帝国的庇护,并取信紫金帝国的皇帝,不得不把我们浩阳皇室——慕容氏藏有宝藏的秘密献了出来。但因为我们手上一直没有藏宝图,紫金帝国的皇帝对我们的所说一直是信疑参半。
现在,我们浩阳皇室——慕容氏的后人总算能以沙姓,在紫金真正站稳脚跟了。
这么多年来,慕容氏的先人们为我们慕容氏的后代子孙所铺就的坦途,总算没有白废,并收得不错的成效。”户部尚书沙一诺颇带感慨地说。
突然,书房门来传来敲门声,庄主沙少轩转头看向书房门,问道:“什么事?”
书房门外传来管家沙祥的回报,“庄主,二少爷求见。”
庄主沙少轩微感讶意,冲书房门应了一声,“让二弟进来。”
书房门外侍立的管家沙洋,恭敬地应道:“是,庄主。”
接着,书房门被推开,管家沙祥抬手相让,“二少爷,请!”
管家沙祥待二少爷沙少冉走进书房,随后把书房门拉上,侍立在书房门外。
庄主沙少轩看见二弟沙少冉走了进来,脸色却是十分的难看,奇怪地问:“二弟,你不是陪你的师弟师妹到紫华城中游玩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呢?”
沙少冉座到客座上,用手拍打了一下座椅的扶手,恨恨地说:“父亲、大哥,你们有所不知,我陪师弟师妹在紫华城的大街上游玩,却从大街上的江湖中人那里,听到[二重天]重现江湖的事。
而师弟师妹一听此言,马上就猜到[二重天]是何人所制。师弟师妹对我感到十分的失望,游街之事也就泡汤了,他们一气之下,回到雪豹山庄,拿了行礼另觅他处。”
沙少轩思索了一会儿,抬头看向沙一诺,推断道:“父亲,依我看,应是那天雨夜与我们所派之人争抢江重的那批人,向外散播[二重天]重现江湖之事,意图报复我们。”
沙一诺点点头,同意庄主沙少轩的分析,看向沙少冉,担心地问:“冉儿,你私自炼制[二重天]之事,被你的师门[百药门]所知,有何后果?”
沙少冉烦躁地说:“违反门规者,逐出[百药门],永不得再入!”
沙一诺一听只是逐出师门而已,并没有其它处罚,放心不少,安抚道:“冉儿,你既已学有所成,回不了师门也没什么。那就留在家中吧,你先考虑考虑今后如何打算,是入朝为官,还是跟随你大哥,学习做生意。想好后,再同为父讲,好为你日后前程作打算。”
沙少冉闷闷不乐地应了声,“只好这样了,就依父亲所说的办。”
沙少轩站起身,走到沙少冉的身边,拍了拍他的肩头,宽慰地说:“二弟,不要气妥,振作起来,万事向前看。过几天,就是赛马大会了,趁这段时间,好好玩一玩,散散心。”
沙少冉抬头冲沙少轩笑了笑,谢道:“嗯,谢谢大哥关心!”
沙少轩提醒道:“父亲,那批意欲劫持江重的人中,有一人身受[二重天]之毒,想来活命的机会不大,从他们这次的报复来看,一定查出是二弟所为,极有可能已经盯上我们。所以,关于寻宝之事,父亲应向皇上建议,不宜现在进行,先让藏宝图之事平淡一段时间,让敌人放松警惕,再图不迟。”
沙一诺连连点头,笑着应声,“嗯,轩儿所说言之有理!明天早朝后,为父会向皇上进言的。”
紫华城东城的大街上,有一处店面,名叫彩锦绸缎庄。彩锦绸缎庄分前后两院,前院为店面,后院为主人、管事、伙计休息的居所。
下午,后院主人的书房内,刚参加完雪豹山庄小少爷的满月祈福礼仪式,回到彩锦绸缎庄的流云山庄的庄主程明镜,此刻正端坐在书案后,专心之致地埋首在帐册中。
书房的门被敲响,随后传来侍卫程恩的声音,“庄主,属下有事秉报。”
庄主程明镜头未抬,回了声,“进来!”
“吱吖”一声,书房的门被推开,侍卫程恩走到书案前,先施一礼,秉报道:“庄主,老爷传来消息,我们派往昊日城青山园的暗探已被人拔除。”
“啪”的一声,毛笔被放在书案上,庄主程明镜抬起头,沉思了一下,看向程恩,冷然一笑,“哼,居然这么快就被发现了,真是没想到呀。呵呵,真如父亲所料,昊日城青山园的主人并不如外人所见的那样简单呀。
看来,我们日后的行动要更加谨慎小心,只怕已经打草惊蛇了。给父亲传递消息,蛇已惊,不宜再有所行动,只需派人监视昊日城青山园,静待时机,再行图谋!”
“是,庄主。”侍卫程恩答应一声,随后,转身走出书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