澄碧的江水,如同一条流动的玉带,将寂静的小城环绕。小城对岸,是葱郁而低矮的山脉。零星坐落着一些小木屋。在绿意最为盎然的山坡上,一幢木屋临水而建,风格雅致、整洁幽静。光是看一眼,都令路过的小镇居民们觉得身心舒畅。
苏弥穿着睡衣,赤足坐在朝江的窗户边上。江上,大小渔船次第经过,渔民脸上是憨厚淳朴的笑容,令人心生温柔的宁静。她甚至可以听到江水流动的声音,还有满山树叶沙沙作响。
她多希望就这样一个人一直坐下去。
一旁的赵阿姨看到她的样子,立刻将拖鞋拎过去,放在她脚边。她感激的抬头微笑,双脚立刻蹬了进去。
赵阿姨就是附近居民,被请来照顾她的日常生活。她高高兴兴的走向厨房:“小弥,今晚我买了新鲜竹笋和山鸡,给你炖汤喝。”
苏弥默了一瞬,道:“今天……可能不用了。”
二楼是她的卧室,柔软的大床旁,桌子上摆满了药瓶。她打开一侧的柜子,里面堆满了华丽的衣裙——正是还在希望城时,城内名流送给传说中商徵的私宠礼物。
没想到慕西廷居然没忘了将这些也带来自由星球。是不是就连慕西廷的心中,也早已认定她苏弥一定逃不开孟熙琮的控制中?
在返回自由星球的路途中,大部分时间她都因虚弱而昏睡。而孟熙琮每晚拥着她入睡,却再未碰过她。两人也很少再有交谈,仿佛有一道无形的墙,隔在当中。苏弥知道自己心中的那道墙是什么,孟熙琮的心思她却猜不透。她想,或许是因为她的不识好歹惹怒了他,或许是他的大男子主义的占有欲作祟。
可她不能低头,也无法再刻意讨好。因为他在她心中已经不一样了。可她在他心中,或许始终没有改变。
某一天她醒来后,已经在这个小城。慕西廷来了电话,嘱咐她好好养病,每隔几天也有医生来为她复查。孟熙琮却就此消失,再未露面。
不难得知这小城里是星球的度假胜地,毗邻自由城,环境却完全没被污染,清新幽静仿佛田园。她的身体在这样的环境中恢复很快,就在两天前,来自自由城的医生,肯定的告诉她,她的身体已经恢复正常。
而今天,是两人僵持的第三十天。他说过,给她一个月。
挑了条简单的米色长裙,黑色小外套。换上细跟长靴,涂上薄薄的口红。镜中的女孩已比一个月前红润精神了许多,只是时隔一年,月兑掉军装,重新换上这样女性化的装扮,眉宇间始终多了几分英气。
望着这样的自己,她心念一动。
宇宙中灿烂的星云、飞翔的猎豹,仿佛光影般在她脑海中闪过,那种自由自在的感觉,稍微一想就令她依然神往不已。
而因为孟熙琮而带来的压抑、失落,似乎也会因此而减轻。
是啊,有什么好沮丧难过的?至少她还活着,她还是优秀飞行员,她甚至差一点就找到了地球。她还有大把光阴在手中,就算有生之年都无法找到地球,她也已经不知不觉爱上了飞翔的感觉,并且愿意一直这样下去。
而孟熙琮那样强大,他几乎无所不能。也许她永远也不能备与他抗衡。可是有什么关系?既然他不爱她,她也不会再心动。他曾经带给她的那些战栗和感动,兴奋和畏惧,那些令她想想就会颤抖的感觉,就当成是一场她痴心妄想的迷梦。
哪怕短期内依然不得不屈从于他,可总会有一天,或许他对她不再感兴趣,或许她有能力抽身离开。
一定会有那一天。
她走下楼,脸上有淡淡的笑。赵阿姨看到她,倒是吃了一惊:“小弥这样打扮……真好看。”随即笑得慈祥,“我知道了,今天是要去自由城见先生吧?”
苏弥没回答。她知道赵阿姨八成把她当成被某富人养在这里的小蜜,不过……差不多也算是了。
正想着,门外传来汽车引擎的声音。然后是礼貌的不轻不重的敲门声。赵阿姨连忙去开门,苏弥深吸一口气,坐在沙发上不动。
“夫人呢?”门口传来慕西廷的声音。苏弥心中抖了一下,便听赵阿姨答道:“啊……就在客厅。”
慕西廷走了进来,迎上苏弥怔然的目光,笑得便有点意味深长了。但他也不多话,只是微微朝苏弥一躬身:“苏小姐,指挥官在等你。”
防弹轿车沿着高速公路飞驰,只需要半个多小时便能抵达自由城。苏弥一路沉默着,前座的慕西廷和的宪兵,倒是时不时聊上几句。
望着窗外逐渐繁华的城市景象,苏弥有些无法控制的紧张起来。她想大概慕西廷误会了什么,所以才会有“夫人”这个称呼。可这简单的两个字,却令她心中暗涌不断。她只能告诉自己,不必刻意压抑紧张的心情——这只是正常反应,因为那个人,是人人敬畏的孟熙琮。
临近下午五点,阳光变得柔和,初春的空气中有了几分凉意。车子在市中心的别墅区停下——这里曾经是市长的住宅,现在理所当然成为孟熙琮的府邸。
门口是黑衣宪兵守卫着。在自由城,天空是雇佣兵说了算。到了地面,则是宪兵队维持秩序。苏弥跟着慕西廷,沿着绿色草坪走向咖啡色别墅,沿路竟然见到几个眼熟的宪兵,对她露出微微惊讶的笑容。
一楼的门开着,隐隐有人声传来。他们走过玄关过道,面前是豁然开朗的大客厅。整面的落地玻璃,映得客厅一侧精致的小桥流水波光粼粼。而宽大的一组黑色皮沙发上,几个高大的男人闲散而坐。察觉到苏弥二人,统统停止交谈,抬头看了过来。
苏弥插在外套中的双手轻轻捏拳。
李晰忠、连铎、还有三个她不认识的男人,都目光灼灼盯着她。而坐在最中间那人,毫无疑问最英俊醒目,神色也最为冷漠疏离。他的目光静静在她身上停了几秒钟,淡淡开口:“坐。”然后对连铎道:“继续。”
坐在孟熙琮左手边的男人笑了一声,站起来把位置让出来,自己到对面的沙发坐下。除了连铎一本正经继续讲着对那颗机械行星的资源开采情况,其他男人脸上都掠过不同程度的笑意。
苏弥掌心都是汗,孟熙琮的目光却在这时静静看过来。苏弥立刻垂下眼眸,走到他身边,轻轻的坐了下来。
孟熙琮长腿交叉叠着,并未看苏弥一眼。他的神色很专注,似乎听得十分认真。等连铎汇报完一个部分,他往后一靠,一只手臂搭在苏弥背后的沙发上。苏弥后背挺得僵直,明明两人毫无肢体接触,她却觉得浑身不自在。而当他抬眸、喝水、说话的时候,清冷而熟悉的男性气息,就像已将她萦绕包裹,令她动弹不得。
不过当连铎打开悬浮投影图像,苏弥的注意力很快被吸引。她看到一座座大型机械,深入挖掘那颗星球的矿藏;也看到“长安”城的植物和粮食,被机器压缩提取出营养物质,剩下混浊的残渣,流入大海。
而在每一个镜头的边沿,都会有那么几具尸体,不被注意的丢弃在肮脏的角落。而当镜头中出现某些尸体,被好奇的雇佣兵开膛破肚查看内部机械构造时,苏弥脑海中猛然闪过月墨明亮的眸和赤红的脸,只觉得一阵难过。
一个小时后,正式的汇报、男人们的闲聊,终于结束。男人们虽然个个饿着肚子,却知趣的起身告退。而他们看向苏弥的眼神,或多或少有些局促的笑意。那个给苏弥让座的男人,甚至还对孟熙琮道:“老大,忍了十年才开荤……千万保重身体。”
苏弥又尴尬又有些隐隐的自嘲难过,而孟熙琮却一脸平静。只在慕西廷要离开主宅时,他才忽然叫住自己的助理。
“明天中午十二点前……”他声沉如水,“除非紧急军情,不要打扰。”
慕西廷一怔,含笑响亮回了句:“遵命。”苏弥反应过来,完全傻了。他居然这样平静的说出这样令人浮想联翩的话,令她心神恍惚紧张不已。
而他仿佛完全看不到眼前女孩的窘迫——他低头看着她有些苍白的脸,蹙眉:“就这么可怜机械人?”
他显然注意到了刚才她的情绪波动。没等她回答,他长臂已将她一环:“吃饭。”
看着满桌清淡、滋补的食物,苏弥却食难下咽。大概从踏进这间房子的第一秒起,她就一直处于紧张的情绪中。到明天中午十二点,到十二点?现在才下午七点,还有整整十七个小时。
他似乎在旁人面前,毫不遮掩的宣示对她的占有。
这顿饭吃得味如嚼蜡,苏弥一直沉默着,而孟熙琮似乎也无意交谈。只是在苏弥吃了小半碗放下碗筷后,他才微微不悦的说了句:“你吃得太少。”
苏弥只得重新端起碗,又胡乱吃了些。终于等他也吃完,她放下碗,有些不安的望着她。
“去洗澡。”他的声音似乎低沉了几分。
简短一句话,令苏弥心头一跳。
却没有令人心惊的共浴,只有仆人为她放好热水。当主卧浴室的门被她掩上时,他就静静坐在房内沙发上,没有开灯,脸也隐在阴暗里。
心乱如麻的她,洗了个很漫长的澡,热水几乎将她全身皮肤浇得红润发烫,他始终没有进来。
他的房子里,当然不会有她换洗的衣服。换下的衣服已经被仆人带走,她只能用浴巾裹住自己,默默的打开了浴室的门。
宽大的卧室里,床头一盏柔和的橘色灯光。孟熙琮就坐在床边。然而出乎苏弥的意料,他已经洗完了澡。
他赤着上身,还有些湿的黑色短发,紧贴那英俊硬朗的脸庞,令他看起来仿佛年轻了好几岁,脸部线条也有几分青年的柔和。
宽阔坚实的肩膀,肌肉紧韧的手臂,结实修长的双腿,在灯光下呈现暗沉的麦色。腰间随意搭着一条白色浴巾,这也是他全身唯一的遮蔽物。
他指间的一支香烟已快要染到尽头,床头矮柜上的烟灰缸里亦有几个烟头,显然已经洗完等了有一段时间。此时,那夜色般沉黑的双眸,正透过寥寥烟雾,灼灼盯着她,不发一言,却令她感觉到眼神中满溢的侵略意味。
“过来。”他把手中的烟头戳灭在烟灰缸里。
苏弥走到他身旁。他的体格很高大,即使端坐着,也令人觉得气势逼人。而他双臂一伸,握住她的腰,将她放在自己大腿上。
苏弥身上的浴巾险些滑落,而她最柔软的大腿根部,接触到他柔韧却比她粗糙不少的皮肤,还有浴巾下渐渐抬头的硬邦邦的某处……她瞬间心慌意乱。
这明明只是他们的第二次。可孟熙琮似乎已经十分熟悉她的身体。他单臂环住她的身躯,黑色短发下,双眸深沉:“一年多……还记得我吗?”
这意有所指的话,令苏弥全身都像要被热火点燃。她默默道:“差点死了,怎么可能忘记?”
他看她一眼,灼热的还带着湿气的大手,强势探入浴巾之下,声音暗哑:“那就记得更清楚一点。”
作者有话要说:前戏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