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你竟想拿一个长毛的女俘虏来侍奉小主人?长毛穷凶极恶,都是杀人不眨眼的刁徒,你这不是拿咱家小主人的性命开玩笑吗?”粗鲁将官大声喝斥道。
"哪里哪里?岂敢岂敢。”丘千总刚要详加解释,忽觉得身体一轻,人已腾悬在空中,垂头细瞧不甚真切,依稀见一只毛茸茸的大手从自家的腋下穿过,像捏着跟火柴棍般地将他堂堂千总大人举到半空,离地面足足有二十尺高……
丘千总惊得是魂飞魄散,他这半辈子从北到南,从总兵府到大山深处,甭说见过,便是听老人讲古也没听到过,这世上还有如此吓人的庞然大物!丘千总一急之下,裤裆便溢满了水分,却是连尿也给吓得洒在裤子里了。
“这这这……它它它……”丘千总浑身筛糠般地抖着,连囫囵话也说不出了。
粗豪将军见状放声狂笑:“哈哈哈……你这家伙怎地胆子比兔子还小?一个巨人就把你吓傻了?凭你这家伙的怂样,怎么指挥千军万马上阵对敌呀?哈哈……”
“曹将军不可莽撞!”那位白净面皮的军官替丘千总解围道,“怎们相府饲养的巨人身材高壮,世人难得一见,初次目睹惊诧恐惧是免不了的。丘千总第一回碰到咱家阿怪,反应大些也属人之常情嘛。对不对丘千总?”
丘千总此刻哪还想得起对与不对呀。那个毛茸茸的大家伙手指粗若房檐,紧紧卡在他千总大人的腰眼处,要是怪物稍稍那么一用力,千总大人的小细腰,管保像一根柳枝应声断成几截,活命的希望微乎其微。
“阿怪,不得对丘千总无理!”却听那白面年轻军官开口向长毛怪物喝道,“丘大人不曾见过你们人高马大的样子,你随意跟丘大人戏耍,若耽误了咱家小主人的正事,你这蠢货吃罪得起吗?我看你到时候如何担待!等回了京城相府,诰命夫人还不剥下你这身毛皮!”
那头庞然大物闻言,讪讪地垂手将丘千总放落在地,动作又轻又稳,直如千总大人幼时坐过的摇车也似。
惊魂未定的丘千总裤裆湿乎乎的好不难受,脚底板颤感到踏在地上都不踏实。他抹了一把汗水,这才看清把自己拎在空中的大怪物:棕黑色的长长毛,体型硕大魁伟,立在那里差不多接近两丈高矮,活月兑月兑便似一座小山包;丘千总仰头去瞧脖子都扭酸了,才望见了大怪物的头。
我的神主妈妈呀,这么大的怪家伙,不知相府是从哪个地方淘弄来的?要是回到京城大摇大摆打马路上一过,那还不闹出震动紫禁城金銮殿大乱子来?
“阿怪你且退后,甭误了丘大人办事。”白面军官吩咐那大怪物。
大怪物顺从地抱拳行礼,跟常人的礼数一模一样。
丘千总心存余悸地偷瞄了一眼大家伙,正欲转身走开的怪物瞧见了丘大人的眼神,突然间裂开红鲜鲜的大嘴巴,朝他嘿嘿一笑。
有道是一笑倾城。过去丘千总老以为那是古人夸大其词,等亲眼目睹的大怪物的笑,真地生出一种顿时天塌地陷的感觉,才知晓笑的威力竟这般巨大!
待那头庞然大物去远,丘千总苦哈着脸孔,揉着作痛的肋骨解释说:“下官也是有苦衷的,我这批手下杀人放火、赌博秽乱无所不做,可要从他们当中选出一二人服侍小爷,下官真的勉为其难,甭说一二名了,就算找出半个能够称职的也不易!这位小娇娘虽系长毛们的匪属,据我观察却像是受过良好的家教,举止温驯顺服,性格娴静,看长相人也还机灵,派她来服侍小爷绝对胜任,简直就是不二人选,天作之合……”
那粗豪的将军被丘千总逗笑了:“娘个细皮,你这家伙不学无术!找个听使唤的人嘛,又不是攀亲成婚,什么他娘的狗屁天作之合呀?你去,把你说的那个小娇娘领到这来,让咱家小主人亲眼看看,只要小主人满意,俺老曹干嘛故意难为你?”
面皮白净的军官拉住丘千总走远几步,低声故作亲近地说:“曹副将就这么个脾气,为人爽快耿直,倒不是有意刁难,如有得罪,丘千总多多海涵。毕竟你也同是吃皇粮当差的,能为咱家相府小主人分忧,在下心里自有分寸,回头向钦差穆大人交差的时候,一定记得替你美言几句!这个金坨,丘千总拿去买碗酒喝,给你添了麻烦,一点点谢仪聊表心意——”
丘千总手心一凉,多了块个头不小的金锭。
“这……这可如何使得?”丘千总惶急推辞道,“替钦差大人的亲孙效命,是下官的荣幸,旁人磕头拜求还来不及呢,我怎么敢收受你们的礼物?”
“丘千总跟我外道了不是?这点散碎金子对相府、对你我全不算是个事儿,利落将小少爷伺候好,何必在小钱方面斤斤计较你我?拿去拿去,你不收下,我可就当你不想跟咱相府亲近,拿咱们当外人待了啊!”
丘千总这才乐颠颠收起金锭,飘飘然忙着去安排了。
一点小钱!堂堂钦差大人的家将都如此做派,相比之下,出身于乌兰泰的总兵府,丘千总只恨自家没托生好。
他被相府的两位将军又打又拉整得迷迷糊糊,早忘记核实一下来人的腰牌信印。诚惶诚恐大柳絮害怕出纰漏,哪里还顾得上求证这伙人的真伪?
**********目送丘千总带着五味杂陈的感受惊惶而去,扮作粗豪将军和白面军官的撅牛及石达开,面面相顾露出会意的微笑。
——兵不血刃,大事将成。
看来上校李秀成炮制的诡计果然百灵百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