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公子内穿长至脚面的纯白色右衽内衫。系橙黄色宽腰带,外穿石青色的长袄外衫,脖子上围着深棕色的狐裘围脖。
他大步走到云舒面前对捉拿她的大汉说:“放开她!”
大汉左右不定的看着田太尉和卓成,田太尉大声斥责道:“还不松手!”
这几个帮卓成捉云舒的大汉都是田太尉的门客,他们听卓成之命捉云舒,只因为卓成对他们说是太尉吩咐的,如今见到不是这么回事,自然纷纷给云舒松绑。
云舒的四肢早已被麻绳勒的麻木,突然被人放开,险些跌倒在地。
大公子上前一步扶住她,触到她冷如冰雪的双手,不禁抽了口冷气!
他赶紧月兑下自己石青色的外套,裹到云舒身上,又将狐裘围脖解给她围上,关切的问道:“云舒,你还好吗?”。
云舒双眼含泪的看着大公子,只不过半月不见他,她觉得大公子似乎长高长大了,看着俊逸英挺的他,鼻头忽的一酸。一个人面对困难的时候,云舒从未想过哭泣。也没有害怕,如今见到大公子,她却突然变的“娇气”,好想大哭一场。
大公子见云舒只字不说,埋头就哭,吓的慌张,说:“云舒,你告诉我,你怎么了?”
云舒听到他语气中的慌张,于是摇头说:“我……我还好。”
先是受冻,刚刚又喊了一番,云舒的声音嘶哑的漏风的风箱,让大公子揪心。
田太尉在旁边看着他们主仆情深,深觉得大公子待云舒根本不像待下人一般,再想到刘彻亲自来了,不由得担心自己被卓成坑大了,于是打圆场说道:“可能只是吓到了,人没事就好……”
大公子转眼看向田太尉,面无表情的说:“多谢太尉大人将人送还,只是……”他抬眼看向田太尉身后的卓成,眼神微阖,不由得让人觉得寒光四射。
“只是此事还需彻查才是,有人既然敢打着太尉的名头胡作非为,指不定还做了其他什么恶事,太尉大人千万不可让此等小人损害了你的名声。”
田太尉对卓成也是满肚子怨言,觉得此事蹊跷的很,需要好好调查。眼前毕竟是他的人伤了桑弘羊的人。即使是做样子,也不能轻饶卓成,于是对旁边的门客喝道:“还不把卓成拿下,带回府严加问讯!”
卓成咬着牙被人按在地上,他纵使想反抗,也没有丝毫的效果,挣扎了两下,便如死鱼一般不动了。
刘彻一直在门口看戏,见差不多了,就淡淡的说了句:“人既然找到了就好了,说来你们也是一家人,舅侄两人有什么不好说的,可不要因小人伤了和气。”
田蚡又惊又喜,惊的是刘彻口中说他跟桑弘羊是“舅侄”,他跟刘彻才是正宗的舅侄,怎么跟桑弘羊成了舅侄?他喜的是刘彻竟然能开口劝和,这是刘彻亲近他的表现。
一时间,他喜上眉梢的问道:“陛下,微臣愚钝,不知道您所说的……”
刘彻“哈哈”笑了两声,说:“你竟然不知?让桑侍中自己跟你说吧。”
大公子一手扶着云舒。一面对田太尉说:“微臣的二娘是长陵田家七房田甫之女。”
田蚡愣了一瞬,下刻就吃惊的说:“啊,原来是七表叔家的……许久没有跟族人走动,竟不知到族里出了桑侍中这样的人才!”
大公子不想接话,只低着头听田蚡说话。田二娘不是他的生母,他更不是田家的族人,他跟田蚡的关系扯的太远,根本没心思攀这门亲事。他之前跟刘彻交代是迫不得已,刘彻如今说出来,是何用意?
云舒感觉到大公子不想听田蚡将那些叙旧认亲戚的鬼话,加之她实在太冷了,头又疼的厉害,于是不再硬挺着,眼睛一闭,靠着大公子就晕倒下去。
云舒这一晕,大公子立刻慌了,顾不得礼仪,立刻向外喊顾清进来帮忙抬云舒上马车。云舒听到耳边乱嘈嘈的一阵叫喊,下一刻就感觉到大公子带着她乘马车回家,心里美滋滋的偷乐道:该娇弱的时候,就是要娇弱一点呀……
可是刚想完这些,她就真的撑不住,睡沉了。
待云舒再次醒来时,一睁眼,看到丹秋趴在她的床边,她担心丹秋就这么睡凉了,就伸手拉了拉她。
丹秋醒来,不等云舒说话,就激动的嚷嚷道:“姐姐你终于醒了。可急死我了,你已经发热昏睡两天了。”
云舒听到丹秋熟悉的声音,终于觉得安全了,便笑着说:“我没事了,你下去好好睡觉,别在床边着凉了。”
丹秋摆了摆手说:“没事,我刚来,之前是大公子一直守着你,他之前连夜赶路,加之在你身边守了两天,实在困的不行,被顾清劝的睡觉去了。他说等你醒了立即告诉他,我这就告诉他去!”
“哎,等等!”云舒喊住丹秋,心里十分过意不去的说:“大公子好不容易睡下,让他好好睡一觉。我醒了就醒了,有什么要紧?”
丹秋想想也是,于是说要服侍云舒喝药。云舒喝着苦到难以下咽的中药,忽的想起陆笠,就问丹秋陆先生如何。
丹秋兴奋的说:“陆先生昨天就被放回来了,大公子真厉害,亲自带着两个证人去大理寺作证,直把那个卓成问的没话可说。一下子就断了案。听说还有太尉、公主旁听呢!”
“哦?最后怎么判的?”
“说是要把卓成下三年大狱!”
云舒心里松了口气,陆笠被释放,卓成被关押,这件事总算过去了,她又问道:“陆先生在狱里没受苦吧?”
丹秋摇头说:“陆先生刚回来的时候瞧着有些憔悴,不过今天见到他,已经跟以前一样精神了,这药还是他给姐姐你配的!”
云舒喝完药,又安心的睡了过去。待她再醒过来时,鼻尖闻到了很久没闻到的墨香,一转头。果然看到大公子在她床边支了一张桌案,正在奋笔疾书写着什么。
床板不经意间响动了一下,大公子转过头,如墨玉般的双眼撞上云舒朦胧的睡眼,只一瞬,大公子脸上就盈满了亲善的笑容。
他来到云舒身边,伸手模了模她的头,说:“终于不烫了,你头还疼吗?”。
云舒摇了摇头,实际上睡了这么久,头当然疼了,但是她不想让大公子担心,就笑着说:“不疼了,多谢公子关心。”
大公子高兴的点头,说:“你等着,我让她们来服侍你喝药。”
丹秋又端着药进来,大公子见云舒安静的喝起药,复又在案前埋头奋笔疾书。
云舒喝完药之后,执意要起床走走,她再躺下去,腰都要断了。丹秋拦不住,便问大公子的意见,大公子想了想,就让人在房间里再加一盆炭火,这才准云舒下床。
云舒走到大公子身后,问:“大公子在忙什么?”连探望病人的时候都在写,说明事情很多,云舒想看看有没有自己能帮上忙的。
大公子边写边说:“皇上说开春就要修葺上林,在太尉的支持下,终于说的太后同意了。皇上将此事交给我负责,有好多东西需要筹备,时间不多,有点急。”
云舒眉头跳了跳,没想到桑家说支援刘彻修上林苑,真的说修就修啊!她侧头看了看大公子在书简上写的东西,他应该是在做预算吧。
看大公子算了高高一摞书简,云舒心中忽的想到一个计算工具——算盘。
她心里琢磨着算盘这个东西该怎么让人做。又怎么教大公子用,且有点担心自己这个只在小学学过算盘的半瓢水,不知能否教好。
她正想的入神,却听大公子说:“你病好了我就放心了,我明天要启程去上林一趟,短则三人,长则五日,我这次出门,你可不能再出什么事!若有事情发生,立即让人给我送信,什么都等我回来再说!”
看来大公子依然对云舒之前去找卓成“谈判”的事情耿耿于怀。
有了那次失败的经验,云舒自然不敢轻举妄动,她以前始终没有料到卓成坏的那么彻底,陷害恩人、入室劫人、绑架威胁,这都是他做的事情啊!
云舒虽然能下床,但是大公子不许她出屋,大公子收拾行装去上林的事情,也不准她插手。而怕把病气过给小孩子,吴婶娘也不敢带阿楚来看云舒,只隔着门说了几句问候的话。
养病期间,云舒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跟丹秋两人聊天,或者写字。
丹秋跟云舒讲了很多事,比如桑大小姐这次没有随大公子来长安,而是在三月间会随着二夫人一起来长安。大公子觉得现在的宅子小,若二夫人来了,势必不方便,已经在外寻更大的宅子。
云舒听了惊讶的不得了,二夫人竟然也要来长安,该不会是为了桑招弟的婚事前来吧?
云舒将自己的猜测说给丹秋听,丹秋小声的说:“不知道呢,只听随大公子回洛阳过年的姐姐们说,大公子过年间跟老太太生了口角,这可是从来没有的事啊!真不明白,老太太那么疼大公子,大公子又是这么孝顺和温和的一个人,怎么会生口角呢?当时大小姐也在场,只是一直哭,到最后哭的差点要跳湖,把众人都吓坏了。”
云舒听的目瞪口呆,桑家这个新年过的,还真是“热闹”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