悠缓而庄重的汉乐萦绕在水榭中,亭中舞姬轻摇着腰肢,让云舒领略到了汉朝的别致风情。
轻松的环境下,他们的心情却不那么轻松。
刘陵抱怨道:“我父王并不是一个固执的人,怎么在三王叔的事情上,如此固执,这么多年没联系,现在依然想不开。”
云舒问刘陵和刘爽:“从亲兄弟变成陌生人甚至仇人,当年肯定发生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不然断不会完全断绝来往。两位殿边可找得到值得信任的老人,可以问询一下当年的事情?”
刘爽带了几十侍卫出来,不可能立即跑回衡山国去调查此事,所以云舒跟他的目光不约而同落到了刘陵身上。
刘陵歪头思索片刻,说:“我的乳娘以前是我女乃女乃身边的丫鬟,从小就长在王府,当年的事情她或许知道。只不过她现在不在王府,跟着她儿子在邵陂管理庄园,离这里半日的路程,若有必要,我可招她回府一聚,打探一下。”
刘爽脸上神色稍霁,说:“有处可查倒也好,只要不是无处下手就好了。”
云舒想了想,提出意见说:“招那位乳娘回王府恐有不妥,若被淮南王知道是她泄露陈年旧事,恐怕会给她带来灾祸。”
刘陵和刘爽皆楞住,他们都没有想过那位乳娘的境地。
刘爽一声感叹,说:“你心底倒不错。”
也许是阶级和立场不同吧,所以云舒会比他们想的多一些。
云舒笑了笑说:“既然邵陂离寿春不远,我们不如择一日出去秋游,然后秘密去找那位乳娘问清楚事情。”
刘陵立即赞同,说:“这个主意不错,邵陂那里有一大片泽地,风光十分不错,就算只是去玩,也值得一去。”
众人商量起了时间,因刘陵刚回来,还有些事情要跟淮南王商量,所以把出行时间定在了两日后的清早。
商定好时间之后,刘陵高兴的举杯,谁知广袖太长,把酒壶给勾倒,美酒洒了一地,酒水流到了刘爽的衣摆上,瞬间湿了一片。
刘陵大呼小叫的喊来水蓉阁的侍者,让他们带刘爽下去弄干衣服。
趁着空挡,刘陵对云舒招手,说:“快过来,我有事对你说。”
云舒见她神神秘秘,起身走过去,说:“翁主该不会故意把酒弄洒,让刘爽暂时离开的吧?”
刘陵调皮的眨眨眼,说:“他来者是客,我处处都带着他,不能冷落他,却没了跟你说私话的机会,我有件要紧的要跟你说,快过来……”
云舒走到刘陵身边走下,听她在耳边悄声说:“我昨晚刚回府,就被父王叫去问话。我按照我们之前商量的,把长安诸事的过错全推到晋昌身上,并劝父王不要再跟丞相勾结。可是父王却觉得我是妇人之心,瞻前顾后,看不清大局。”
云舒眼神连闪,没想到刘安这么不听劝。
刘安跟云舒没什么关系,他的死活云舒一点也不关心,云舒主要是心疼刘陵,被父亲当棋子送去做政治交易,实在太可怜。
既然刘安不听劝,她也不必要为他太费心,只需处理好刘陵的处境即可。
云舒心中默算,丞相田蚡没几年时间好活了,就算刘安想个田蚡勾结,田蚡一死,什么都是浮云。
“翁主不用心急,等过段时间淮南王会自己想清楚的。”
“会吗?”。刘陵有些疑惑,她觉得她父王的心思十分坚定。
云舒说:“皇上自亲政之后,变化很大,他少年风发,胸怀广大,并非庸碌之辈。但是淮南王一直把他当做几年前窦太后护翼之下的雏鸟,所以才敢对他生出不敬的心思。我记得晋昌曾经说过,今年秋冬时节,皇上会调遣两位将军去边疆,说明边疆将有战事发生。等此战之后,淮南王就会看清皇上的铁腕和手段,必将会有震慑作用到时候不用翁主多说,淮南王也会重新考虑。”
谋逆这种事,一般在新帝登基之初或是朝纲动乱之时发动,若等刘彻把朝政和兵权都握紧了,刘安纵使再大胆,也不敢随便行动。
刘陵点点头。
云舒又说:“只是这两年间,翁主别再去长安做棋子了,不然淮南王到最后竹篮打水一场空,反而把你赔了进去,这倒是何苦?看着翁主受那种委屈,我心里难受……”
云舒真挚的话,说的刘陵眼眶微红,在她父王的计划当中,她根本就是一个牺牲品这个事情,刘陵比谁都清楚……
“嗯,我不去了,等战后父王的决定有了分晓再说。”
刘陵想了想,又担忧的说:“这一仗若打赢了,父王必然不敢再乱想,但皇上若输了,只怕更助长了父王的念头……”
云舒顺水推舟的说:“所以说,翁主有一件事情必须要做。”
“什么事?”
云舒浅笑一下,十分坚定的说:“除掉晋昌”
“他?”刘陵说:“他这个人的确很讨厌,可是他有些未卜先知的能力,再则父王很器重他,想除掉他,并不容易。”
云舒笑了笑,说:“是啊,拥有一个未卜先知的人,就能够克服一切即将发生的困难,那么谋反也不是难事,淮南王心中一定认为晋昌就是他成大事的关键之人而且晋昌如果支持淮南王的话,淮南王就会觉得大事更有希望,一定不会轻言放弃,又怎么会舍得杀他这个人呢?”
刘陵表面努力的让自己平静,但心中已是惊涛骇浪,云舒竟然把淮南王和她以前的心思猜的这么准
当初她接到父命要她去勾搭田蚡,她是那么的不愿意,可正是晋昌用他未卜先知的能力说田蚡可助她成大事,她才勉强委身于田蚡。但谁又料到,她和田蚡的事情竟然暴露了
事情暴露时,晋昌露出惊诧的表情,这个表情让刘陵明白了,此事的败露并不在晋昌的计划和算卜当中,所以刘陵以后再也不相信晋昌所说的预知言论了。
面对云舒的分析,刘陵不得不苦笑着说:“正是你说的这样,所以,想把晋昌除掉,你该知道有多么困难……”
云舒眉头一挑,话锋一转,说:“翁主可曾换个角度来想此事?晋昌若助淮南王事成,那么事后必然以丰功伟绩自居,处处以占卜之事拿捏淮南王。若他预知淮南王大事要败,那么他就会在事发前先一步背叛淮南王,做出对他自己最有利的选择。不论成败,对于淮南王来说,这个人都是个祸害啊”
刘陵双拳紧握着膝上的衣袍,说:“妹妹说的很对,我决不允许此等小人在王府中作乱”
云舒握住刘陵的手,说:“翁主对付晋昌的时候也要小心一些,不可让淮南王知道,免得父女之间心生间隙。”
刘陵点点头,眼神中渐渐恢复平静。
刘爽衣服擦干回来,见两人并坐在一张席子上说着悄悄话,于是问道:“说什么秘密呢?”
刘陵表情变的极快,这一刻已古灵精怪的对刘爽说:“女孩儿家的话,偏不告诉你”
刘爽一男人,也不想知道她们女人家的废话,于是说:“去邵陂的事情既然已安排好,我们今日不如就在这里好好玩玩。这水蓉阁的名声,我在衡山国都听说过,但却是第一次到这里来。”
云舒瞥了刘爽几眼,心中感叹着,男人呐,果然都是一样的,到了舞馆就格外兴奋
想想又觉得不对,大公子就不会这样,还是看人的吧?
刘爽已拍手找来池中亭里跳舞的舞姬到水榭中来,想要近距离观赏。
水蓉阁果然名不虚传,舞姬们各个美艳妖娆,盈盈细腰,不堪一握。她们在水榭中表演的舞蹈非常别致,每个舞姬都站立在一面牛皮鼓上舞蹈,或旋转,或轻摇,或独立,脚下踢踏出的鼓声与肢体的动作配合起来,让人觉得非常惊艳。
云舒也忍不住要叫好
赏舞、饮酒、高歌,当三人在水蓉阁里玩尽兴之后,刘陵叫来水蓉阁老板,要结账并打赏。
一个体态丰润到有些胖的中年妇人妞着腰肢走了过来,因刘陵是常客,老板岂有不认识的,忙满脸堆笑的问道:“翁主今日玩的可还尽兴?”
刘陵笑着打趣道:“艳九娘你教出来的姑娘,岂有不好?我只恨不是男儿身,不然非要问你讨要几个姑娘回府”
艳九娘笑的头上的钗子乱颤,说道:“哎哟,多谢翁主抬举”
刘陵拿出一包钱币放在桌案上,说:“呐,这是给你的,多得就给姑娘们买花戴,她们今天跳的鼓上舞我很喜欢。”
艳九娘忙推辞道:“这不可,岂能收翁主的钱?”
她这一句话出来,倒让刘陵疑惑了。
这水蓉阁敞开门做生意,怎么会不要钱?以前艳九娘敛财比谁都勤快的啊
艳九娘笑着说:“今个我们少东家来了,他听闻翁主前来做客,特地叮嘱不能收翁主的银子,全当是他的一片心意。”
“哦?你们少东家?”刘陵很好奇,她一直都不知道水蓉阁的真正老板是谁,更不知他们的少东家是谁,于是收起钱袋,说:“那好,我也不辜负你们少东家的一片心意,只是让他来见见我,我也好记着他的人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