赫那温这一次下定决心要从龙无瑕手里攻破邺京城,连续一日一夜的攻城无果之后,他将攻打其他城门的军队抽调了一大半到南城门,集中人力火力猛烈地向邺京城南城门进攻。
这一攻,就是紧密锣鼓的十日十夜。
东城压力稍减,高显就将东城交给哈诺,而他自己则亲至南城协助龙无瑕抵御赫那温的猛攻。饶是如此,众人守城依然守得极为艰难。赫那温的进攻又狠又急又猛,城内蒙军本已守城多日,身心皆疲,此时又连续数日投入战斗,连喘口气的时间都没有,因此众军身心更加疲惫,虽高昂了士气全力御敌,但是越到后面,越是有些疲散,死伤越多。
更可怕的是,十月和柏桐均是没有丝毫消息传回来。赫那温深谙军心之道,借此机会不断用蒙哈铎已死、邺京城被弃的言论动摇着邺京城守军的军心。
好在龙无瑕、镜夫人、高显、九月等蒙哈铎最为亲近的亲人、大将尚在邺京城,蒙国守军团结一气,并未让赫那温的如意算盘打响。
随着时间的推移,形势对蒙国越来越不利。
龙无瑕瞧着眼前的如此情势,忧心忡忡。她将自己的全部精力都投入到了这场战争,没日没夜地忙碌,不是与镜夫人、高显研究御敌之策,就是亲上阵前挥军御敌,半刻也不曾停歇。
易追影看在眼里,疼在心里。然而他心里明白龙无瑕的坚持,他也就不曾多言再说什么。
直到第十日的夜晚,久攻不下的赤军才稍停战事。
然而这个时候,龙无瑕的身体已有不支之象。龙无瑕自从东华回蒙起,身经数变心绪波动极大,加上身上有孕,所以身体状况一直不大乐观,经过此番这般的劳碌伤神,在第十一日凌晨巡视的时候,终于支持不住险至昏迷倒地。
易追影扶她在附近的石阶上坐好,担忧的眼看在她的脸上,“无瑕,非要这样坚持吗?”
龙无瑕将头埋在膝盖里闭目休憩良久,然后才睁开眼,道,“易大哥,你不要跟镜夫人和九月他们说起我的状况,我还支持得住。”
“可是我也很清楚你身体的情况,你要是再强撑下去的话,不仅仅你自己的身体会垮掉,就连你肚里的胎儿,也会受到牵连……”
龙无瑕身子突然僵住,她的双手不自觉紧紧护在小肚上,抬眼看着易追影急切问道,“易大哥,胎儿会有问题吗?”
易追影轻敲了一下龙无瑕的头,嘴角扯出一个浅淡的笑容,“现在看来,没有什么大问题。只是你要记得,你不能太逞强。你想想,哪有孕妇像你这样的,不止操心布军御敌的阵法,还亲上战场,这些都是很危险的事情,一不小心就会影响到胎气……所以,你就算是为了孩子,也要保重自己的身体,每天起码要给自己几个时辰歇息。”
龙无瑕悄无声息地低头伏在自己的膝盖上,沉默不语。
沉默良久,龙无瑕起身,看向漆黑的东方,“黎明之前,总有一段最黑暗的时间。我想,过了这段最黑暗的时光,前面就是曙光了。易大哥,我只要再坚持一下,真的一下就好……”
易追影看向龙无瑕,龙无瑕脸上有些微的泪迹。他的心突然蔓延一阵阵近乎窒息的紧缩感。他默然了。
易追影很久才深深吐出一口气,“我会竭尽所能,让你母子安然无恙!”
龙无瑕低头,悠悠道,“易大哥,真的很多谢你……”
易追影呵呵一笑,开玩笑道,“先不要说多谢,等到一切都结束了,我会找蒙哈铎要报酬的。不过,现在你真的需要休息。你若真的要多谢我,就乖乖听我的话,趁着现在天色未亮战事暂歇,赶紧先去歇息一阵。要知道,你是我要医治的病人,如果你在我面前出事,那可就大大地坏了我玉龙易追影的名声了!”
龙无瑕擦干了脸上的泪迹,心想,赤军之所以暂停了对邺京城的进攻,大约是赤军也支撑不下去了,短时间内应该不会再起军进攻。况且现在是凌晨丑时,是真正意义上的黎明前的黑暗,也是人最疲惫松懈的时刻,经过前面几日激战,赤军大约也没有精力再在这个时刻发起猛攻……
易追影见龙无瑕稍有动摇,又出声道,“无瑕,这几日的战事,吃亏的不仅仅是蒙军,赤军也损失不小,料想赫那温不会那么快又发起进攻。况且,现在镜夫人和高显都在南城门这边,即使有什么事,他们也顶得住的,你放心休息一阵吧。”
龙无瑕尚在犹豫,不远处听到士兵禀告龙无瑕晕倒的九月脸色焦急地奔了过来。她上上下下看了龙无瑕几遍,直接问易追影,“易公子,到底怎么回事?我家娘娘没事吧?”
“暂时没事。她是太疲累,身子底子又不好……”
易追影话还没有说完,九月二话不说,扭头就拖着龙无瑕的手朝城内走去。
“九月,你做什么?你拉我去哪里?”
九月边走边道,“刚刚镜夫人还让人传话于我,叫我通知你先歇一歇。你什么都别说,我带你去歇息。”
“九月……”龙无瑕无奈之下,只有被九月拉着回到阵营后方的临时住所。
“娘娘,您先歇着。您和您肚子里的皇子都不能有半分差池,不然,即使守住了这座城,王回来了也不会饶了我们。您好好在这里歇着,前方即使天塌下来,也有高大哥和我先顶着。”
龙无瑕被九月强行按在床上,她故意笑道,“这就是活生生的母凭子贵的样例么?”
九月细心地替她盖好被子,“母贵,子也贵,总之,都是咱们王的宝贝,也就是咱们蒙国的宝贝。”
龙无瑕虚弱地笑一笑,道,“好了,我知晓了。我听话歇息就是了。你们忙自己的去吧。”
九月在床边坐下,“我也借机偷一下懒,我要看着你睡着了我再走。”转头对易追影道,“易公子,你也歇息一阵吧。我和古丽先看着娘娘就行了。”
易追影点头,在寝室的门口找了把藤椅,坐下了。
龙无瑕轻轻闭上眼睛,本打算假装睡着了,好让九月和易追影宽心,哪知道,眼睛闭着闭着的时候,真的就沉沉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