衣袂曳地 正文 第八十三章 离那个人远远的

作者 : 池盹

第八十三章离那个人远远的

“干吗干吗!”

他不顾我抓牙舞爪的抗议,将我抱上马.

“你这是赤luo果的劫持.”我拿眼横他.

他摆出算计得逞的奸笑,翻身上马,“你欠我那么多钱,就当是卖身还债好了.”

卖身……卖身还债?什么破借口?我用手肘捅他,“倒是说说,我哪一年欠了你钱?”

他勒勒缰绳,用腿敲马肚慢悠悠催着马,“说起来是蛮久,不过幸好我记下了,中秋节的前夜,你花一文钱买了个线缠小人儿……”

“那个……那算钱吗!”皇帝陛下,这对您来说算钱吗?你拿金元宝当暗器使时也没见您计较啊!

“怎么不算?”他正襟危坐捍卫人民币的尊严,哦对不起,是捍卫铜钱的尊严.

“好吧,我会还给你……”我垂头丧气.

“还有……”

“我绝对没再向你个吝啬鬼借过钱了!”我扭转脑袋侧过脸去唾沫横飞.

“有位姓刘的夫人,据说你欠她二两银子,我帮你还了.”他笑眯眯说道.刘夫人是被我烧掉的破屋包租婆.

“那是你自愿的!”我嚷嚷.

“咦?我记得陆姑娘不是会赖帐的人呐.”

我:“……”

我忽然想起什么,警惕问道,“你真的乖乖去给我还债?”

他无比肯定地“恩”了一声,接着又不悦地说道,“不过去办事地人太过粗心了,偿还你的债务后居然把自己一只鞋忘在了刘家.”

忘了鞋……

“然后?”

“然后他只好回去拿,可当时天色比较晚,刘家夫妇已然睡下,为了不惊扰主人,他只好模黑去找了……”

我……我多想撞墙……

“那人也着实太愚蠢,白天才走过的路居然就忘记了,”他气愤不已,“更离谱的是,他竟然一不小心模进了刘家夫妇的卧房!他自然不敢叨扰到主人,正想退出去,忽然眼前一亮,看到桌子上摆了些闪闪发光的东西……”

“那后来他是不是觉得这么刺眼的玩意儿摆在桌上发光。有可能会影响到两位热心主人地休息,就顺便把那半夜没事儿做瞎亮堂的玩意儿给带了出来?”我作出最后地补充.

“对啊!你说这人是不是离谱,鞋子没找到不说,倒还带了些破铜烂铁回来.”

谁离谱?究竟谁离谱?!半夜三更派人入室偷窃,这到底是一什么物种?如果条件允许,我已经歇斯底里地跺脚捶胸了.

“我想,这段日子,他们恐怕要变卖些物事才能过活.”

“你到底要干什么啊?”我强行压抑着处于暴走边缘的情绪.

“想证明,你不高兴了我也会不高兴.我不高兴了,欺负过你的人也别想高兴.”

“……听着,我一点也不感激你,相反,这让我觉得厌恶透顶.别冲我炫耀你的权利,那是传承于血脉不是你靠双手争取来的,我看不起挥霍不属于自己权势的人.”马安静地朝前走着,时不时有人惊疑地瞥着我们,我们的姿势亲昵安详,我地话残忍平静.

身后沉默下来,良久耳边才有轻细却固执的声音,“我无法选择自己的父母和出生,如果因此而被你看轻,我无从辩解.但是你同样无权斥责我的所为,我见不得你受委屈,定要欺你负你的人付出十倍代价.”

我良久沉默,被人痛惜爱护,本该是温切暖心的,我却没有觉出多少安定,甚至是深深担忧取代.他另一个身份,是长久被万人膜拜的上位者,从来得罪他的人。不是被逼得走投无路,就是回头向他卑躬屈膝地道歉.我不知道会不会终有一天,他意识到自己被伤到,同样将那份决然和暴戾用在我身上?

偏偏我也是执拗自私地,既认定了情感的归属,就不觉得有必要为任何理由自欺欺人.

这就注定,我们之间,该有次了断.其实在很早以前。当我知道他贵为天子时,就在潜意识中抗拒了吧,毕竟对感情,我却是小心翼翼如履薄冰的,怎么敢冒着一时激情换一时冷清的危险,去投注一份感情,自古帝王,有几人能当真对爱长长久久.

我们在马鞍上轻轻颠簸,少年温厚的胸膛摩挲着我的背脊,可我却觉得奇寒无比.我们从没有这样长时间地靠近过,我也从没有这样感觉两颗心如此遥远过.这样地时候,我忽然莫名强烈地想念麦戈.

“你恨陆家人吗?”他打破沉默.

我愣了愣,随即咬牙道,“恨!恨入骨髓!”我从不在他面前掩饰自己的阴暗面.

他犹豫着想说什么,我摇头阻止,“这是我的家事,希望你别插手.就算他们做得再过分也是我的亲人,我做不得什么.”我顿了顿,回头瞪他,“这就是你说的好事吗?我一败涂地潦倒至极,一辈子也不曾这样没尊严过.”

“如果不这样,我们怎么有机会这般悠闲地踏马而行?再说,坦然面对真相,总比一直蒙在鼓里好.”他明显认为这是很划算的交易.

我黯然道,“你说烟儿,是不是真的从一开始就是大娘放在我身边的内线,让我错以为她和大娘有见不得人的私怨,博取我的信任,却将我所有地心思都牢牢握在手里,间或给我些占了优势地错觉,暗地里……”我喉咙哽咽了一下,摇了摇头。苦笑着不再说下去。蠢货,居然还抱着幻想!当初小猪提醒我提防烟儿。我还凶神恶煞摆出一副捍卫友情的可笑可悲姿态。

“你有没有想过,不止是那位烟儿姑娘,就连你父亲……”小猪犹豫着。

“你想说什么?!”我陡然加重语气。

他叹口气,“小织,你早已经想到了。只是不肯承认罢了。”

“住嘴啊,你想胡说些什么啊。”我恼羞成怒。

“我要说。你压根就知道。其实你父亲有可能分明看出这是个专门针对你地圈套,但他在装傻,他不愿意去相信真相,他宁愿装傻宁愿眼睁睁看你被冤枉。他知道自己的夫人是在同你做生死较量,在你和他另一个家庭之间,他舍轻取重选择了二十年的结发妻子……”

“住口!你住口!”我沉着声音怒吼。

“对不起小织……”他环紧了我一些。脸贴在我脖颈上蹭了蹭,“我知道你难过,可别再自欺欺人了,你父亲,他欺瞒自己的眼睛自己的心。够了,有他就够了,你醒醒吧,如果你不是心里明白。这件事的根源是在于事情的真相而是陆大人地抉择,依你的个性。是不会这么轻而易举悄无声息离开陆府地……”

我咬着唇。指甲紧紧扣在他手臂上,深深地刺进他的皮肉里。自己也不知道究竟用了多大的力气。隔着单薄的锦衣。指尖上传来一股温润,我垂眼看下去,发现有淡淡的斑斑猩红。

我一慌,忙松开手,撩开他衣袖一看,发现五个恐怖的印痕处正缓缓渗出血迹来。

“对不起对不起……”我慌了神,在马背上侧着脸。

他似乎没有感受到臂上的疼痛,眼睛死死盯着我地唇。

“怎……怎么了?”

他不说话,手臂却从我掌中月兑离出来,缓缓触到我身前。又抬起。疼惜一般,在我唇角蜻蜓点水地滑过。

我吓得往后仰身不敢动弹。见他手移开,目光才小心翼翼移到他指尖,一看,不禁愣住,上头分明是一抹淡淡殷红。

我下意识地抬手碰碰嘴角,感受到强烈痛楚,才知刚才竟咬破了下唇。

他目光灼灼盯着指尖的血迹,忽地,眼中几丝寒光一闪而过,冷凛凛道:“我现在,忽然很希望看看整个陆府齐集法场的盛大场面。”

我一哆嗦,赶紧戳他,“你敢!”

小猪这才大梦初醒般收起锋芒,眼里露出丝笑意。忽然他目光一凝,望着前头呆住。

我忙转过脸,一眼见到不远处,刚好抬起头看过来的麦戈,他仍然背着那张巨大的弓,目光悠然飘过来时,也许微微怔了怔神,也许没有,很随意地飘到另一处。

我心莫名地猛然一沉。忽然,手上虚握的缰绳强烈绷紧,随着一声高昂的嘶鸣声,座下的马匹前蹄抬起,陡然扭转头去,向着相反地方向狂奔了起来。

我慌张扭着头,麦戈的身影越来越远,最后一眼,是他缓缓转过身去,不以为意地同我们背道而驰。

“别看!不准看!”他又犯起了霸道的臭脾气,声音在疯狂擦过的劲风里又疾又紧。脚却仍然狠狠拍在马肚,受惊的马箭一般飞冲出去。

“你……”我刚一开口,强风呼啦啦灌进嘴里,整个肺部都像要炸开来。身体上下猛烈地颠簸,我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都快从喉咙跳出来。

“我们去银宁县!”他地声音立刻远远甩进风里。

啊啊!“去那……去那里干嘛呀。”银宁离荆门远得吓人啊。

“那有家酒楼的狮子头做得很好吃。”他居然将这句话连续说出来。

我:“……”“!!!!!!”

他在后头,沉声说了什么。风很大,或许是错觉,他说,“小织,我们离那个人,远远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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