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红一路闷闷地走回家去,路上遇到熟人和她打招呼,她也心不在焉地应着。想着刚才竟差点儿将云山推搡到河里,就有些后怕。她很小时候就喜欢云山,喜欢云山给慧姗带礼物之时,从不忘了她一份,虽每次都是由慧姗带过来。但是想着他和他在同一个村里,看着同一块天空,吃着一个井里的水,也就心满意足了。
当秦媒婆给玉露提亲之时,佳红却莫名地失落起来,她虽从没有过想嫁云山的奢望,但是她却喜欢这种思念的感觉,即使遥遥看他一个背影,心中的欣喜已足令她慰藉空虚的内心,可是若他当真娶了妻,她恐怕连想他的权利也没了。
眼看着再拐趟街,就到了自家门口,她怕妈看见她哭,又疑心到玉露身上,忙擦干了眼睛。
她暗暗下了决心,即使玉露当真不在了,她也必须断了对胡云山的奢念,从此与萧郎是路人。
刚拐过街口,见自家门口停着两辆马车,前面一辆看不太真切,后面则是一辆华盖八宝车,小灵正站在车前,打起帘子,也不知道是等人上车,还是下车,她撒腿就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刚跑到门口,见小巧扶着韩晴走出来,佳红见韩晴面上带着笑容,才放下心来,问道:“妈,你身子没好,有客也不必你亲自接出来。”
又见秋水从屋里拎着包袱走出来,看见佳红浅笑了一下:“多日不见表小姐,越发出挑了,一会儿老太太见了又要夸了。”
佳红笑着往车里看了看,因黑洞洞的竟看不十分真切,说道:“难怪妈接出来,是外祖母来了,怎么这半日竟不下车?”
秋水笑道:“哪是老太太来了,是我们奉老爷之命接姑太太、表小姐过去住几天,小灵前脚走,老爷就后悔了,怕姑太太添病,一处儿住着放心,忙打发我们追来,没想到小灵腿脚倒快,倒比我们早到了半日。”
小灵对她噘了噘嘴:“害我白白走了二十几里的山路,你这会儿倒会卖乖。”
秋水笑道:“即使我坏心眼不想载你,难道这车上你一女乃同胞的姐姐,也不惦着你不成,与其怪我,倒不如怪你姐姐。”
佳红见秋水果真嘴不让人,回身向村口望了望,心下淘气,倒盼着云山从此路过,看看秋水到底如何泼辣劲儿。
佳红帮小巧把韩晴扶上车,小灵仍打着帘子等佳红上车。
佳红支支吾吾的说道:“妈,难得舅父、舅母深明大义,这会儿还惦念着妈的安危,表妹身在杭州终是寄人篱下,我想去找她回来,姐妹们一处伴着,强似东躲西藏。”
韩晴展颜笑了一下道:“那也好,你外祖母说你姨妈总夸你性子爽快,想接你过去住一段儿,虽是你舅母的姊妹,难得她挂念着。不过早去早回,免得妈挂心。”她转身拿起一个绿绫包袱,从里面拿出十块大洋递到佳红手里:“拿这些去买些东西,初次登门也不好空着手去,你姨妈不说什么,没得让底下人笑话。”
接着连包袱一起递给佳红道:“这里面是几件衣服,都不是你家常穿的,你舅舅前儿搬东西的时候,顺便把我旧时穿的衣服带来一些,衣服样式虽有些过时,料子都是上等的宫缎,现在市面上不好买,你去大户人家,穿得总不能太寒酸了。”又嘱咐佳红走时,别忘了锁门,才命小灵放下帘子,让秋水、小巧、小灵她们的车先走。
秋水和小巧、小灵也忙上了第一辆车,佳红望着渐行渐远的车辆,心里忽然害怕起来,想着寻妹之旅茫茫,世道险恶,不知日后是否还有再见之期,止不住怆然泪下。
韩晴转回身,将车帘掀开一角,望着仍站在门口张望的女儿,顿觉凄凉,以她聪明之极,何尝没发现佳红骗她,玉露若真去杭州,她大哥怎会派人接她?她之所以强颜欢笑,不拆破她,就是让她走得安心。这一日之间,她亦生亦死,更加珍惜与佳红相依为命,而今却连这点儿愿望都成了奢念,越走越远,直到看不到佳红的身影,她才一点儿一点儿放下帘子,转回身已是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