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冰这次可以少走两处,林驰正带着何琴华的两房姨太太在堂屋里绣花。
因林驰心血来潮,闲看丫头们绣花觉得姿势优雅,也非要跟着学,她自以为做了一件十分英明的事儿,就派人把两位姨太太也叫来一起学。
两位姨太太曾分住在东端的两所房子里,房子虽不十分大,却清雅,随侍的丫环仆妇与何笑伦的姨太太们相同,林驰先时倒不十分说什么,过了一年半载,趁何琴华不在家,命人把东西厢房收拾出来,让两房姨太太移居过来,等何琴华回来,她对何琴华道:“姐妹们一处住着倒方便,省得想要见面,倒像是窜门一样。”
何琴华虽知道她是想监视她们,也不说破,随口夸了两句,不过是想着有一日第四房姨太太进门她不十分阻拦就行。
三姨太因是丫头出身,虽绣得不好,但是拿针动线也像是一回事,林驰绣了没两下就不耐烦,一回头见二姨太拙手笨脚的样子,忍不住嘲笑道:“吊嗓子下腰,看着倒像是一回事,难道绣花针竟重过你那些刀枪剑戟不成。“
听到丫头通报,说二少爷和韩先生求见,两位姨太太慌忙起身,要避入内室,林驰不急不徐地放下针线,吩咐丫头们把绣床撤下去。冷笑着对两位姨太太道:“我都没慌,你们慌什么?按理说你们也不是没见过世面,也都抛头露面惯了,这次又装什么正经,其实我倒比不了你们,到底是深宅大户里出来的。”
两人只得折回身,恭顺地站到她的身侧,她白了她们一眼,转回头吩咐丫头,把去年收起那个珍珠帘子挂上。
丫头们打帘子让何靖华和韩冰进了外屋,一个丫头迎面出去,给何靖华、韩冰分别见了礼道:“二少爷,大女乃女乃请外客在外屋稍坐,她有话要交待。”
韩冰心里冷笑:“也学起她的祖宗垂帘听政了。可惜没个光绪、宣统给她撑场面。”
林驰看着如玉树临风的韩冰,竟怔住了,她也算是见过世面的,当初在隆裕皇后的寿宴上,一眼看上了何琴华,如愿以偿嫁到何府时,却见何靖华比何琴华更好,尔后再见到胡云山竟有悔不相逢未嫁时的感慨,而今看到韩冰那种气质与风度,真是如清风拂面,说不出的令人怦然心动,又有些后悔不该拿腔做调挂着个帘子在面前碍眼。
林驰清了清嗓子,以极其优雅与沉稳的声音说道:“按理说如今这个年代了,不该有什么避讳,但是我们不比老爷那边的人,到底年轻几岁,我们的闺阁也不好让外客见。还请韩先生见谅!刻儿因是长孙,仗着祖父、祖母疼爱,难免骄纵些。韩先生不要有什么顾忌,该管则管,该罚则罚,为父母的没有不希望自己儿女好的。既是靖华荐来的人也必然不错,我们也就放心把刻儿交给先生了。”
韩冰躬身道:“请夫人放心,我虽不才,但定会竭尽所能教导小少爷。”
何靖华听着韩冰不卑不亢的回答,心里忽然有些悲哀的感觉,为大嫂的庸俗而悲,为韩冰如此人物却不得不为五斗米折腰而哀。他只有一个想法,赶紧带韩冰走,否则不知道大嫂又要弄出些什么花样。
林驰再三挽留他们吃饭,不等韩冰拒绝,何靖华先推拖了。出了院门,何靖华苦笑着说道:“大嫂自认出身名门,总喜欢独出心裁,今日之事,你别放在心上。”
韩冰对林驰大动干戈虽有些微辞,并没有动气,反倒被何靖华一解释,觉得索然无味,她道:“她只是尽做母亲之责,并无不当之处,二少爷尽可放心,韩冰即使出身再低微,也绝不会自轻自贱。”
何靖华见韩冰性情淡淡的,想是她累了,带着她来到一处院子里,韩冰问道:“这又是哪里?是大少爷的姨太太处,还是哪位小姐闺房?”
何靖华见韩冰皱着眉头,知她已经厌倦了这种相会,笑道:“这是我的院子,见你累了,想带你歇一会儿,刚才在大嫂身侧站的就是大哥的两房姨太太?三妹你见过,不用另行再见,四妹还在英国,等回来时再见也不迟。”
韩冰见眼前的院子虽不十分大,却收拾得十分洁净,何靖华带着她穿过厅堂来到天井,指着临山而建的三间抱厦道:“那里很清静,你先歇一会儿,一会儿让厨房弄些吃的过来。”
韩冰笑着问道:“狡兔三窟,二少爷到底有几窟?”
何靖华笑道:“当初建府的时候,阿玛和额娘商议,把湖西建几处院落,给我们兄妹几个住,我当时喜欢后园里清静,本不想要,额娘倒说,你现在图清静,难道日后娶了妻,竟带着你媳妇住到园子里不成。”
进了屋子,韩冰觉得屋里摆设及床裙帐幔竟比后园那间房里高贵了许多。
因何靖华日常起居不在这儿,所以并没有专职的丫环,只有几个平日洒扫的,不定时地过来收拾屋子。
韩冰和何靖华刚坐下,一个丫环推门走了进来,韩冰见正是昨晚在何靖华屋里摆放碗筷的那个丫环,那丫环见韩冰脸略红了红,走到何靖华面前微弯了弯腰,何靖华笑道:“几时竟在我面前立起规矩来了?”
那丫环含笑道:“刚刚胡府来了电话,我一路追踪过来,到一处则说刚走,要是再追不上,我恐怕要登报寻人了。”
韩冰见那女孩俏生生的立在那儿,眉目间都带着笑,一时竟看呆了。
何靖华问道:“到底什么事打电话,竟劳动你一路追过来?”
那丫环道:“是梁管家打来的,说胡少爷一声不响地出去,问他去哪儿也不说,这大半晌还不见回去。问来没来这儿,我告诉他说没看到,他让我问二少爷是否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