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达明教给林枫的口诀只是用于平心静气的。很多人第一次冥想的时候会胡思乱想,不能成功,并且在以后的很长日子里都会一直持续这样,直到出现什么能使他真正平心静气了。
有了口诀,并不就是一劳永逸了,事实上口诀的作用仅仅是一个心理暗示,能否成功进入冥想,还要看个人的情况。就拿林枫来说,已经一个多礼拜了,他的冥想还是没有任何成果,事实上并不是他不努力,每到夜深人静了,他都会努力的想要进入那个全新的世界,但毫无例外的,没有一次能成功,更多的时候,都是在他觉得累了后就躺下睡觉了。
当他在这个夜晚又一次坐下进行冥想的时候,常用的口诀并没有立刻被诵读,在一个呼吸间,似乎有许多事猛然间就冲进了他的脑海:笑得很得意的伏之明,淡雅的埃科,微笑的西风,呆呆的赵如常,卡洛尔,老达明,老里昂,里沃斯,弱水镇上的乡亲们。这些人的音容笑貌一一快速的出现在他的脑子里,这个人刚出来,林枫刚刚想起这是谁,下一个人又出现了,这些人的面部,身影,在他脑子里迅速地来来回回的更替着,这个近了那个就远了,这个远了,另一个又近了,这种更替越来越快,以至于最后他觉得脑子里好像熬了一锅粥,这些人就在粥里,都成了粥,分不清谁是谁。
“你很高,很大力!”这是老达明的声音,就像已经很多次了的一样,林枫并没有立刻就相信这句话了。事实上不管别人说多少次,他总是在怀疑;同时不管别人是不是第一次说,他心中也总会有一丝丝的肯定。
不管别人的语气是如何肯定,林枫知道,语气肯定并不代表内心里肯定,就算内心里肯定,事实上也不一定。前一种判断,是察颜观色,后一种判断,是世界观。
这个世界是如此的复杂,做为一个夹缝里求生存的小乞丐,他怎么能不谨小慎微?胆怯,怀疑,一向是他的生存法则,对于能够成为一名高贵的魔法师,事实上,林枫从来没有在内心里肯定过,就算是老里昂亲切的模着他的头,就算是老达明用着最为肯定的语气告诉他他很高很大力,他都没有真的肯定过。
已经走到这一步了,也许这就是命吧。
虽然胆怯,虽然怀疑,但是对于自己走出的每一步,林枫都从来没有退缩过,因为在走出每一步的时候,他都已经有了一个不能回头的理由。
成为魔法师,这个理由,就是老里昂。准确的说,是来自于老里昂的关怀,这种关怀,让他不能回头。
试一下吧。
回忆着老达明教给他的口诀,想像着当初进入那个全新的世界的时候,那一点点的感觉。
总是不能回头的,“你很高!很大力!”
全新的世界,全是由发光的微尘组成。
当时的胳膊好像感受到一种波动,从那个黑水晶球里传过来的,然后顺着胳膊传到自己身体的每一寸皮肤,每一块肌肉,每一根骨骼,到骨头里面,到了最为内心的深处。
波动,就是那种感觉,略有一点麻痒,好像是皮肤带着肌肉和骨头一起跳舞,全身的每一个最为微小的单位,对,是元素,全身的每一个最为微小的元素都在跳舞。或者应该这样说:组成自己身体的元素们,它们都在跳舞,它们在自己所在的那微小的空间跳跃着,欢呼着,一直沉睡着的它们,在这一刻,醒了。
“你成功了。”好像有一个声音在对他说着,黑暗的屋子里,他并没有睁开眼,但他感觉到了一切。屋子里发着光的微尘,发着光的坐垫,床铺,板凳,桌子,椅子,墙壁上挂着的那根棍子,精神再蔓延出去,他看到了隔壁屋子里沉睡着的赵如常,他的胡子在睡梦中还在一翘一翘的,然后他舒服的吧叽吧叽嘴,翻了个身,继续睡了,精神再往外蔓延,到了老达明的屋子里,老达明还没有睡,他正坐在垫子上,手里拿着一张纸,看样子好像在拆叠着什么,然后老达明向着他的方向看过来,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然后在他再想往那边蔓延的时候,老达明向着他张了张嘴,一道温和的声波传过来:“回去。”好像是老达明凑在他耳朵边说的一样清晰,然后他就不得不回来了。
想看看扎娜的,结果没看到。
老达明的那一道声音好像是有着某种力量一样,让他不得不收回了自己的精神力的蔓延,但是这算到了什么境界了呢?林枫重新努力,进入那个全新的世界。
另一间屋里,老达明突然有些忧心忡忡:“会不会让他受到挫折了?他才第一次冥想成功啊,就算让他看看扎娜,也没有什么大不了了。”摇摇头,老达明悄悄放出一丝的精神力,感应着林枫屋里的情况。
林枫的屋里,一会儿又放出一股精神力。
精神力当然是不可见的,但它所过之处,所有的魔法元素都会呈一种古怪的状态凝结住,流动也只在那一个范围内流动,精神力高强的人自然会察觉这一点,从而可以看到对方精神力所走的路线,用一种巧妙的包容的方式跟随,刻意一点不去影响对方,对方就算能查觉,也查不到这股精神力来自何处。
何况是对于精神外放还完全是一个菜鸟的林枫,他根本没有查觉这一点,他的精神力就这样蔓延着,慢慢慢慢地向山下走去。去往山下的路他比较熟,因此也有一个印证的效果,然而越是往山下去,他的精神力就越不够用,能看到的事物越来越模糊,开始还能看出是树的形状,石头的形状,后来就是一团模糊,只看到大概的颜色,看不出形状了,更无从去猜测是什么东西了。
而这时,他的精神力已经放出了50000多米,一百多里地,正常的情况下,这相当于一个三级魔法师的精神力水平。
“古怪的小子啊。”老魔法师叹口气,收回了自己的精神力。
正常情况下,一个人的精神力如果能感到周围的人体都发光,那就是到了大魔法师的境界了,那么精神力外放完全可以放出十倍于林枫现在的距离,甚至二十倍也毫不稀奇,那就是千里之遥了。但是林枫只能放出百多里地,到了后来速度越来越慢,结界的凝结也不是那么随心了,完全就是到了强弩之末了。
正常情况下,一个人第一次冥想如果被外界影响从而导致失败的话,短时间内很难有第二次重新冥想成功的。从无到有,这必须是一个千锤百炼的行为才能做到随心所欲,很多人第一次冥想被打扰到,然后通常这一个夜晚都不会再有起色,厉害的会有好几天,乃至好几个月的萎靡期。但是林枫,从第一次被打断,到第二次成功放出精神力,期间只用了短短几分钟。
………………
“恭喜你。”略有点冷清的落袈山的早晨,老达明笑着对林枫说。
“呵呵。”林枫模着头不好意思的笑。他当然知道老达明说的是什么,第一次冥想时精神力外放看到的老达明的微笑,他就知道对方已经知道他冥想成功了。想了想又说:“还是慢了点,这都好多天了,才成功了第一次啊。”
“谦虚是好的品德,但是过分谦虚就不好了。”老达明笑着说:“很多聪明的人,号称是天才的人,从第一次接触黑色魔法水晶球,到不借助于黑魔法水晶球第一次成功进入冥想阶段,会用上一个月乃至更多的时间,你才用了不到十天,已经是天才中的天才了。”
“不知道里昂有没有跟你提起过,就算是普通人,如果有黑魔法水晶球的帮助,然后再加上自己的努力,同样也可以成为一个合格的魔法师。但是他们的进境会非常慢,通常在那种情况下,他们需要用好几年的时间才能模到冥想的法门,没有别的原因,精神力不够就是了。”
林枫点点头,又问:“那为什么有的人会有强大的精神力,有的人却天生就没有那种东西呢?”
“我只能告诉你,那是很自然的一种现象,就好像这世上有的人天生强壮,有的人天生羸弱一样。至于为什么,这个问题我也没有答案,事实上这种事根本就没有答案,如果有答案的话,那么我们可以制造出一大批魔法师,甚至可以让所有人都成为大魔法师,魔导士,这个世界就会完全不同了。”
“嘻嘻,那样的话,大魔法师魔导士什么的,也就不值钱了吧?”林枫笑嘻嘻的说。
“……”达明大魔法师呆了半晌,才喃喃的说:“不值钱么?那倒是挺古怪的。不过那样子想必就没有亡灵了吧,也蛮不错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