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大雕盘旋的天空之下,一群皮袄扎在腰下的骑者亦在策马疾驰。前方草原上腾起一阵烟尘,正是上千只拼命逃命的黄羊。追到近处,骑者加紧扬鞭催马,居中的老者高声呼喝,前方骑者纷纷弯弓搭箭,这些人所用皆大弓长箭,箭箭出去,快若流星,大多命中脖颈,头颅等要害处。被射中黄羊哀鸣一声便前脚软倒在地。后面的骑者毫不理会半途倒毙的猎物,只紧紧追逐驱赶大群黄羊,似乎在有意耗竭猎物的体力。
就在追逐的马力渐渐不支之时,天上又传来数声大雕的清鸣,在逃窜的羊群前方,又出现了两支人马,骑者高声呼喝着弯弓射箭,猎犬的咆哮着撕咬试图夺路而逃的黄羊,黄羊群被拦腰截为两部分。前面的黄羊连跑带跳地远远逃去,后面这群体力稍弱的,却被猎手围在当中,左冲右突都跑不出去。猎人骑马盘旋在羊群周围,既不断堵住羊群逃生的去路,又不断放箭射杀,有的小羊被射伤倒地,母羊在旁边不肯离去的,亦被毫不留情地射杀。
不多时,围猎的圈中,再无一只站着的黄羊,有已成尸体,有的受了重伤挣扎着站不起来,羊通人性,咩咩叫着,眼中还流着泪水。蔑尔勃部落人纷纷跳下马来,将还在挣扎的羊按住,因为鲜血保存在黄羊体内能够有更多的养分,所以只用短刀割开气管,使黄羊因呼不进气而死去。
适才围猎时,天上的白雕亦不断盘旋向下扑击,阻止了好几次领头黄羊向外逃窜。这种大雕的双翅伸开近一丈长,体重达二十余斤,双爪劲道犹大。野生的大雕,平常即便没有猎人相助,也能猎杀黄羊,草原狼。只是性情颇劣,驯养不易,只能从修筑在高山上的雕巢中获取幼雕,从小驯养。如此猛禽,此刻却如同驯服的小鸟一样倚在主人身边。
漠北部落的海都汗,月兑斡勒蔑尔勃哈哈大笑,伸出自己的左臂,让猎雕停在厚牛革臂圈上,右手拿起刚才从黄羊月复中掏出的肺脏,丢给雕食。这一趟猎得黄羊数百只,是个难得的大胜仗。其它蔑尔勃部落人一边相互拍手庆祝行猎的收获,一边将被猎杀的黄羊拖在马后,堆成高高的一座小山丘似地,然后忙不迭地架起树枝,剥羊皮要趁热,凉了就麻烦一些。
这时另一头幼小的白雕亦停在海都汗身旁的幼小的少年的左臂上,这是幼雕第一次参加围猎,塔赤蔑尔勃不过十五岁左右,尚未长成,却和其它蔑尔勃部落人一样,光着上身,露出不少行猎和搏斗时留下的伤疤。
少年脸上带着兴奋的神情,也伸手接过随从递上来的热乎乎的黄羊肺,送给那小白雕,那小雕一口将食物啄食,伸长脖子,一点点吞咽进去。拔都汗的爱孙,塔赤蔑尔勃蓝色的眼眸里闪出喜爱的光芒。
“”塔赤,如何围猎黄羊,都看清楚了?”头发花白的月兑斡勒蔑尔勃爱怜的看着自己的孙子,他的有许多儿孙,但都没有这个塔赤蔑尔勃讨喜,更难的是,塔赤蔑尔勃有罕见的天蓝色眼珠,是蔑尔勃家族祖先的象征,就像王雕的白色羽毛一样。因为血缘的混杂,蔑尔勃家族已经好几代没有出现过这么纯正的蓝色了。为了把这纯正的血脉传下去,海都汗已经决定要把汗位传给有些庸碌的大儿子巴彦月兑斡勒蔑尔勃,条件是一定要让塔赤继承汗位。
“打仗就和围猎黄羊一样,不要怕吃苦,要从四面八方包围敌人,瓦解他们的士气,追逐的时候,要像狼群一样耐心,晚上要和猫头鹰一样守夜,但在战斗的时候,又要像大雕从天上那样扑像敌人,不给他们留下一条生路。”月兑斡勒蔑尔勃望着爱孙的脸庞,慈祥地抚了抚他的头顶,沉声道:“你记住了吗?”
“记住了。”塔赤蔑尔勃点了点头,他很早就知道,他不光是蔑尔勃部落的可汗,还将是整个漠北的大汗。为了将来那一天,月兑斡勒蔑尔勃花在他身上的心思,比旁的儿孙加起来都要多。虽然塔赤蔑尔勃心中还有许多疑问,但一直都照着祖父海都汗的样子去做。
果然,月兑斡勒蔑尔勃欣慰地笑着,用马鞭子指着广阔无边的天际,沉声道:“总有一天,蔑尔勃家族会统一整个草原上的部落,天下的羊群都等待着你去猎取和征服。”
然而,当月兑斡勒蔑尔勃的目光转向小海西北方向时,却有些阴郁,他低头对塔赤道:“你记着我的话,那些定居的牧人是我们最大的死敌。他们背叛了漠北部落的传统,都是背叛部落首领的叛徒,和夺走草场的夏国人狼狈为奸,就算是把十个指头磨掉,也要把这些叛徒全部杀光。”
塔赤蔑尔勃把头微微低下去,夏国不断地用授予牧场来草原东面的部落子民,而这些定居的牧场,就像一幅枷锁,将漠北部落套得越来越紧,得到了牧场的牧民在夏**队的帮助下,不但排斥一切侵犯其领地的游牧人,热心地充当着夏国人的眼线,甚至在夏国人的诱惑下造反杀死部落首领,这些人,都是漠北部族的叛徒。
“卑贱的服从高贵的,整个部落聚集在一起,四处游牧,这都是长生天的安排,只为贪恋一片肥美草原,就投靠那些种草吃草的羊群,他们都是叛徒。”乌尔衮蔑尔勃,海都汗的次子,塔赤蔑尔勃的二叔,一边将黄羊的内脏丢给猎狗,壮如小牛犊的猎狗低吼着,两三口就把食物撕碎吃掉了。蔑尔勃部落的狗特别凶猛彪悍,目光恍如豹子般慑人,一头大狗能斗得过两头饿狼。
因为夏国人的诱惑,不少漠北部落分崩离析了,越来越少的牧场,迫使草原的部落相互仇杀,就在数年前,乌尔衮蔑尔勃妻子所来自的克烈部便在部族仇杀当中被赶出了草原,在族长的带领下被迫投靠了契丹国。契丹人和漠北部族,乃是有共同祖先的种族,他们在数百年前分离出东西两支,有共同的语言和习俗。他们之间就与和南方的宋国夏国相似。
月兑斡勒蔑尔勃颇为欣赏地看着最勇猛的二儿子,平常他的心思就像两岁的孩子一样简单,打起仗来却像狮子一样勇猛,只可惜有些鲁莽。他转头看着南方的天际,那里有许多富足的城郭,漠北的部落并非世外桃源。大到勇士打仗用的锋利刀剑,精良的盔甲,射程远而耐用的弓箭,小到让部落挨过寒冬的粮食,妇孺喜爱的绸缎,甚至盐巴和茶叶这些须臾不离的生活用品。夏国人不遗余力用这些东西来诱惑分化离间漠北的部落。假如有一座属于蔑尔勃部族的城市,能够独立的提供这些东西,海都汗有把握,能够在有生之年,统一整个漠北,然后为部族夺取更多的城市和财富。蔑尔勃家族的子孙后代,一定会成为统治天下民族的大可汗。
忽然,伏地听声的族人发出一声警报,远处有马蹄声传来。蔑尔勃部族人都紧张起来,漠北就是一个弱肉强食的世界,今天月兑斡勒蔑尔勃贵为海都汗,但未必没有别的部族意图暗害他。正忙着屠宰黄羊的族人都放下刀子,重新上马,拿起弓箭或弯刀,严阵以待。鹰手们扬起手臂,让大雕重新展翅升上高空,猎犬也低声咆哮着跟随在主人身边。叉杆一排排被剥皮的**黄羊随风晃荡,地上羊血和内脏一片狼藉。
作者:今天还有一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