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羿心头一阵猛跳,显然,王学平发火了,可是,这火发得很有学问,很有讲究,听上去却象是朋友之间在开玩笑。
“是我的错,我向您深刻的检讨!”沈羿知道王学平话里的潜台词,赶紧站到王老板的身旁,低着头,玩着腰,摆出了一副俯首贴耳,逆来顺受的架式。
王学平冷冷地扫了眼沈羿,淡淡地说:“别把道给挡住了。”
沈羿扭头一看,发现钟大海正目光炯炯地望着他,不由挠了挠脑袋,露出了尴尬的笑容,侧着身子,算是把钟大海给让了过去。
“坐吧!”王学平把头扭向了窗外,没看沈羿,却又让他坐下。钟大海看得很清楚,沈羿的脸色微微一变,老钟心里就想,王学平只是让沈羿坐下,却又没说坐在哪里,这里头的学问可就大了。
王学率身旁有个空位置,他的身后也有一排空位,这个时候,沈羿肯定为难了!钟大海心想,如果沈羿选择坐到王学平身后的座位上去,那么,形同坐上了冷板凳。
可是,沈羿如果冒然坐到了王学平井身旁,却又要担着很大的风险。
很显然,沈羿颇有些急智,比较善于应付眼前的尴尬局面”他索性大大方方地坐到了王学平的身旁”还没挨着座位,检讨声就出了口:“领导,我靠您近一点,方便做深刻的检讨。”
钟大海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微笑,这小子还不算太笨,知道要紧贴老板啊!
王学平扭头看了眼沈羿,问他:“你们是怎么安排的?”
沈羿笑着介绍说:“您一路风尘仆仆地赶过来,着实辛苦了,先到县委小招休息一下,由我和县长详细地汇报一下咱们县里各项工作。视察就安排在了下午”我们县里初步定了五个点,具体去哪里都听您的指示。”
王学平也没问沈羿究竟安排的是哪五个点,直截了当地说:“先不休息子,去大堤上看看。”
沈羿领着一帮子县里的领导,分工合作,忙活了几天,做了周密的准备的工作”王学平一句话,就改变了行程。
可是,市长就是市长,王学平定的调子,沈羿哪敢反对啊?老草命遇到了新问题”计划哪有变化快啊?
官大一级压死人,王学平的一句话,就可以决定沈羿的荣辱!
沈羿赶紧拿出手机,告诉县长计划有变,先去江堤。
很快,王学平所乘的考斯特”就赶到了江堤之上。
下车后,王学平站到了大堤上,有些惊讶地发现”大堤的外面,打下了无数根钢桩”钢桩的后边,一块块长条石,码得整整齐齐的,就象是一座座小型的埃及金字塔一样,场面颇为壮观。
很显然,这么多根钢桩,至少需要huā上几个月的时间,去做准备,绝不可能在几天之内摆出来做样子。
沿着堤坝走了下去,王学平顺手模了一根钢桩,用力地推了推,玟丝不动。
王学平对下边的这些个土皇帝多少有些不太放心,不想被人当成了傻子一样糊弄。
在后世,有些县里的领导为了蒙骗上级领导检查,居然用绿油漆把光秃秃的石山给刷成了绿色的海溆王学平深深地看了眼文光建,文光建会意,领着水利老专家,就离开了大队伍。
望着文光建离去的背影,沈羿非但没有上去阻拦,心里反而有些自得。
自从王学平上任以来,一直在强调保堤护坝的重要性,市财政局也破天荒的及时下拨了各种用于防汛用途的款项。
沈羿又不是傻子,哪里看不出来,王学平并不仅仅是在嘴上重视防汛工作,实际行动上,也是异常之关注。
市财政局的粱小艳,那走出了名的抠门,别说计划外的资金了,就算是预算内的资金,如果不月兑上几层皮,恐怕也是很难顺利把钱讨下来的。
仅仅是智商高,是没有屁用的,喜欢耍小聪明的官员,到头来很可能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
政治上的觉悟高低,才是决定了一个人前途和命运的关键性因素。
王学平一直担心被沈羿当成了傻子,沿着江堤一路走过去,钟大海猜着了王老板的心思,也帮着检查钢桩和大堤的准备情况。
经过四个多小时扎扎实实的检查之后,王学平顺手拍了拍坚固的钢桩,平静地说:“还行!”
一直有些紧张的沈羿,听了王老板这话之后,不由暗暗地松了。气,他是知道的,王学平的嘴里很少说出夸奖部下的话。
两个字,还行,在沈羿看来,至少代表了王老板此时的心情,也还行!
跟在一旁的县长,羡慕地看着沈羿,心想,这家伙脑子就是灵活,幸好当初没有把市里拨的款子挪去修办公大楼啊,不然的话,王老虎可是要吃人滴!
现在的下边,各个区县的领导之间,彼此都有联系的管道,这个县发生的事情,那个区顶多过十分钟就会知道详情。
短短的几天的工夫,王学平在区县官场上,就获得了“王老虎”,的雅号。在仁大市,王学平举手抬足之间,就拿掉了书*记和市长,把两百多号政府工作人员打入了冷宫,这是多么大的魄力啊?
至少,就沈羿目前的见识来说,他还没听说过,哪个市长敢这么干的?
这时候,几位水到专家也跟着文光建回到了王学平的身边,他们一致认为,仁西县的大堤完全符合了市里定的工程标准,甚至在有些方面,还超出了市里的要求。
其中的一位老专家,指着排得密密麻麻的钢桩,感慨地说:“我老家也是仁西的,之前还从没见过这么坚固的大堤啊。王市长,您看,这迎江一面是护堤的钢桩,别看现在不怎么起眼,到了关键时刻,绝对是护堤的法宝啊!”,这么几个月以来,王学平成天和水利专家们打娄道,也多少知道了一些这方面的常识。
在堤外有钢桩配上条石做防浪墙,避免了大堤直接面对大浪的猛烈冲击,虽然投资不小,可是起到的作用,却绝对不容小视。
王学平点了点头,没吱声,心里却在想,这个沈羿倒是个有良心的土皇帝啊!
对大堤的检查结束之后,已是中午一点半钟了,沈羿笑着汇报说:“老板,这都快下午了,咱们先吃饭,下午再接着走走看看?”,坚固的大堤给沈羿壮了胆子,他也敢学着钟大海的样儿,把王学平称作是老板。
沈羿偷眼看了下王学平的表情,见他并没有纠正他的称呼,而是选择了默许,他的心里渐游的也就安稳了下来。
从目前的情况看来,至少,王老板并不讨厌他这个县委书*记。
上车后,王学平没有搭理坐在身边的沈羿,独自静静地看着仁西县城街头巷尾的景致。
抬眼间,王学平忽然发现马路对面有家炸酱面馆,他马上吩咐停车。
在众目睽睽之下,王学平下了车,走进了那家炸酱面馆,笑着问迎上来的店主:“师傅,除了炸酱面之外,有干粮么?”,那店主发现王学平的身后呼啦啦跟来了一帮子人,其中一位白白胖胖的中年人,正是经常上电视的县长,不禁吓了一大跳。
见店主耷拉着脑袋,有些不知道所措了,县长急了,插话说:,“问你话呢,你这里除了面食之外,还有啥吃的?”,连县长都成了跟班的,店主大致明白了,面前的这些人绝对不是普通人,吓得不敢说话了,只是拿手指着靠窗户边一张方桌上的那块黑板。
王学平顺着店主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只见那是一块价码牌,上面写得很清楚,炸酱面一块五一碗,烧饼三毛一个,羊汤两毛一碗。
王学平很满意,当即说道:“老板,给我来一碗炸酱面,一个烧饼,一碗羊肉沈羿,老板傻傻地只点头,王学平微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说:“照顾你生意呢,别楞着了,赶紧张罗着吧,肚子还真的有点饿了。”
说完话,王学平转身走到了旁边的一张方桌,平静地坐到了长条凳上面。
沈羿很快反应过来了,连忙对店主交待说:“我们是县政府的,你有多少面条,尽管往锅里下,不管他们吃了多少碗,全部记帐,回头找他结算。*……”他顺手指着跟过来的县政府办主任。
店主心想,找县政府的干部结算,我结得了帐么?可是,他又不敢得罪眼前的这些县领导,别的不说,惹恼了县长,他这点小本生意,还做得下去么?
见店主站在原没动,王学平猜到了他的担心,就笑着对文光建说:“先给店主两千块钱,多退少补*……”
沈羿哪敢让王学平掏钱请客啊,他手疾眼快地抓过秘书肋下夹着皮包,拿出钱包,也没数,胡乱地塞了一把钞票给店主。
王学平坐定之后,从文光建手里接过了一盒软盖的中华烟,就着沈羿的打火机,点燃了烟卷,深深地吸了一口,忽然问正在灶台边忙碌着的店主,“老板,到你们吃面,打白条的干部多么?”,沈羿做梦都没有料到,王学平会突然往打白条的事情上面扯,一颗心不由得砰砰直跳,惟恐店主乱说话,惹恼了今天还很安静的王老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