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排好救灾的事务之后,王学平登车离开了市政府,直奔省城而去。
暴雨虽然已经停了,可是,路上的积水却需要时间来排放干净,街道上依然是一片汪洋。
透过车窗,王学平看见,沿途,一楼的商户门前,大多已经垒起了沙包。
不远处,数辆东风大卡车,沿着街道的内侧,缓缓而行,装满了泥土的沙包,被一一分发到了商户业主的手上,又被迅速地堆到了铺面门口。
有些门前虽然垒起了沙包,积水却没有排干净的住户,正手拿脸盆或撮箕,挥汗如雨地往家门外排水。
林猛猜到了王学平的心思,故意把车速放得很慢,让老板有时间观察善后处理处理的情况。
王学平看见,一些明显是机关干部模样的男男女女,高高地挽起了裤腿,手里拿着笔记本,挨家挨户地上门,很明显,他们是在询问受灾的情况。
正欲关窗的王学平,忽然听见街道一侧,响起了一阵阵掌声。
“主任,市里真的要给补贴款么?”这时,一对男女的对话,伴随着笑声,不经意地传入了王学平的耳内。
“没错,王市长说了,一楼的住户每家补贴五百元,商户一千,下岗的老困难尸两千…………”因为角度的问题,王学平也看不清楚说话的男子的相貌。
“不可能吧?我老头子活了七十多年了,还真的是从来没有见过这种好事啊?”
“呵呵,自从王市长上任以来”下岗职工们陆续被纳入了养老保障体系,这是大家都看得见的事实吧?别的不说,单论今天这事吧,你们一楼的人家”以前也没少进水吧?什么时候,拿过这么丰厚的补贴?除非是做梦吧?所以,我说啊,王市长的的确确是一位亲民的好市去…………”
由于是偶遇,王学平有理由相信,那人夸奖大多出于真心。
王学平又不是神仙,老话说得好”千穿万穿,马屁不穿,他心里也不禁有些飘然的感觉。
为官一任,造福一方,说起来很难,其实,只要有那个心”一点也不难。
总有人说,市里没钱,经费异常紧张,养老、教育、医疗等没钱去搞。可是,每年好几千万的维稳专款”却可以拆东墙补西墙,居然一分不少地兑了现。
这说明什么?
在王学平看来,主要还是利益不同,看问题的角度肯定也不同。
在信仰严重缺失的如今,由于委任制的因素,机关干部”尤其是机关里的领导,这些人作为掌握着公权力的强大既得利益集团,只需要看上级的眼色行事”而不需要对下面的老百姓负责。
所以,这批人无论是思维模式”还是做事的方法,都已经严重和低层的群众月兑了节。
换句话说,老百姓的死活,和他们何干?捞足了表面的政绩,他们拍拍高升去了,任你下面洪水滔滔,干卿鸟事?
王学平扪心自问,如果他现在不是势力强大的老王家的嫡孙,必要的政绩工程,即使不想搞,恐怕也由不得他吧?
没办法,在逆淘汰的体制之下,要想往上爬,就必须狠下心肠,昧起良心,把眼一闭,大做亏心之事。
人不为己,天诛地夹!
在体制倒逼的情况之下,混官场的领导和讲良心之间,其实存在着深层次的矛盾。
过于讲良心的领导,就等于是自己主动地放弃了晋升的机会,甚至会被不断地边缘化毕竟,大染缸是黑硪众人皆醉,你独醒,在体制内,你就很难混得下去!
坐在前排的秘书文光建,扭过头,笑着对王学平说:“老板,群众们的眼睛都是雪亮的啊!”
王学平没有理文光建,这小子进步非常之快,悟性也极佳,居然已经学会了用比较隐晦婉转的口吻,暗里夸赞他的功绩。
见王学平没吭声,文光建笑着对林猛说:“咱们老板应该是仁江建市以来,最得人心的市长吧?”
林猛两眼紧盯着前方的路面,也没看文光建,点了点头,说:“没错。”他依然话很少,这也是王学平最喜欢他的地方。
当领导的司机,很多情况下,就应该知之为不知,是知也。
王学平心里有数,文光建不是那等不懂事的小年轻,平时,这小子嘴巴很紧,别人很难撬开他的嘴。
今天的情况比较特殊,文光建也看准了王学平心里高兴,所以,才敢大着胆子凑趣。
王学平的心情则很难说特别的高兴,老百姓的要求其实一点也不高,出现了天灾其实并不可怕,大家也都可以理解。
关键性的问题,就在于,党委和政府要主动去关怀群众们的疾苦,而不是躲在办公室里,坐而论道。
越野本即将驶上高速路的时候,王学平按动电钮,关上了车窗,靠在后座之上,长吸了口气,静下心琢磨着大公子为什么要来找他。
大公子失去了登位的机会之后,贪财的名声举国皆知。其实,在天朝玩政治的人都知道,贪财并不天然就是罪过,只要不是玩得特别离了谱,也没人当回事。
更何况,大公子是成祖爷的嫡长子,捞点小钱huāhuā,算个屁啊?
只要站到了正确的队伍之中,即使你比和绅还贪,也没人会去管你!反之,即使你不贪,上边也有办法把你整成臭不可闻的大贪官。
在官场上,提拔的理由千千万万,可是垮官的理由,绝大部分都是所谓的经济问题。
这年头,即使是傻瓜都知道,最可怕的其实不是大自然的飓风,而是枕边风,椅边风,或是桌边风。
两个中时之后,林猛驾着越野车,驶入了扬武大酒店的院内。
王学平下车的时候,嘱咐文光建:“你和林猛开个房间,休息一下,别等我了。”
文光建点了点头,表示明白了,接着追问道:“老板,我今天没有看见杜雪跟过来,安全方面的问起……”
王学平摆了摆手,笑道:“大公子的身边,怎么可能少了警卫局的贴身保镖?”
文光建不依不饶地盯着问道:“老板,他是他,您是您,真要是有人针对大公子,您的安全谁来保障?”
王学平明白,文光建的确是担心他出事,完全是一片拳拳爱护之“心。
想想也是,王学平如今已经不是孤家寡人了,而是王系小团体的掌舵人。在王学平的身旁,已经聚集了一批心思各异的人才,这些人或是指望着飞黄腾达,或是存心烧冷灶,以换取更大的政治利益。
当然了,也有些人,是把王学平看作是体制改草的不二人选,愿意与之一起奋斗。
王学平始终牢记着毛太祖的做法,在真正掌握最高的实权之前,他必须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力量,建立起以他为中心的统一战线。
今上依靠东海系人马掌握住了大权,这其实也从另外一个侧面,深刻的揭示了打虎亲兄弟,上阵父子兵的内涵和外延。
青年军已经被掌握在储君的手中,王学平不可能插手,也不敢去插手,那么他只能是另辟蹊径,考虑利用地方党校或是行政学院,作为培养嫡系的基地。
“小文,有些事,你不懂。”王学平心想,凡是有大公子出现的场合,安全保卫方面的工作,谁敢掉以轻心,难道不怕惹得成祖爷雷霆大怒么?
匹夫一怒,以头抢地而已;君王震怒,血流千里。
如今,虽然不可能这么夸张,从警卫局到省里分管治安的领导,从上到下,一大批人要丢乌纱帽,则绝非虚妄的猜测。
文光建听懂了王学平的暗示,也就不再多言,静静地退到了一旁。
乘电梯上到了八楼,王学平迈步跨进铺着红地毯的走廊,迎面就见四名精壮的汉子,正虎视眈眈地盯着他。
王学平亮明了身份之后,大公子的秘书张向南很快就跑过来迎接。
“王少,您来得不慢啊。”张向南握住了王学平的手,用力地摇了摇,相当够劲。
王学平察觉了张向南的热情,按照伸手不打笑面人的逻辑,也用力地甩了甩手臂,笑道:“方叔有事找我,我哪敢怠慢啊?”
“呵呵,大公子刚起床,正和我提起您呢,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我这就领您过去吧。”张向南伸出左手,示意王学平先行一步。
王学平临来之前,和张文天通过电话,了解了一些关于张向南的趣事。
老话说得好,宰相门房七品官。以大公子目前的尊贵身份,比当今的内阁首辅,其影响力在某些方面,甚至比首辅还要大得多,他想办成的事,至今还没有失过手。
张向南虽然不属于公务员体系,却也是正部级的二政府机构一天朝贸易联合会的处长。
处长倒在其次,核心问题是,张向南是大公子的贴身秘书。
据张文天介绍,别看张向南的地位不高,其影响力却无人敢于轻视。这是因为,一般人要想见上大公子一面,必须经过张向南这一关。
“张处长,咱们以后经常要见面的,以后就叫我学平吧,王少,确实很难听,也显得过于生份了。”对于张向南这种大公子身边的近臣,即使是王学平这种身份的世家子,也不敢小看。
要知道,历史上,很多大人物,往往都栽倒在,看似不起眼的小不点们,挖下的阴沟的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