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枝雅致的雪梅斜插在细脖高脚陶壶中,衬着冬日的清寒之气,袅袅弥香。我照例裹着软和厚实的狐裘大衣,斜倚在床头,默默出神。
转眼之间,子昭离开心卜族已近一年时光,这一年里,他没有捎来任何口信,甚至可以说是消息全无,以至于我都在怀疑他是否究竟回到了王宫那个是非之地中。深深的落寞感整夜在心底盘旋,方才真切的体会到,他在我的生命中,曾经扮演过一个多么重要的角色,虽然时日不长,却是刻骨铭心的。
子昭走后,大哥接手了神仙楼,加之梦花阁的经营也要看着,整日里忙得不可开交,我身边几乎再无可以说话的人,只得独自安静的生活着,饶是这般无所事事,我还是忘了惟阳七月里的生日,待到重新忆起时已是秋末,打听过后才知,大姐与大哥过去贺了生辰,而我则被有意无意的忽略了。
奇怪的是,心底里却没有任何计较与怨恨,只是淡然。仿佛生命中的所有便只剩下回忆,过去那些温暖舒心的回忆,其他的一切再也激不起内心的任何波澜。我有些自嘲的笑笑,这般古井无波的心境,只昭示着年华的流逝吧。
“公主!公主!”怡夏清脆的喊声由远及近,这个丫头,长了两岁也仍是这般孩子心性,倒让我生出几分羡慕之意,青春,毕竟是值得骄傲炫耀的……思绪之间,她已是跑至跟前,笑得十分开心:“心尧宗子派人传信过来,说他今日无事,可以与公主一道出游,如今正在神仙楼等着呢。”见我仍是懒懒的犹豫,她又半是撒娇道:“公主,如今已是冬末,外头冰雪消融,可以出去走走了……”
脆女敕的声音仿若春日新芽,探头探脑的伸出在心底,我禁不住笑起来,看着她紧张而期盼的神色,深吸口气道:“去为我挑件外出的衣裳吧。”闻得此言,她兴奋之色溢于言表,屁颠屁颠的跑去翻箱倒柜了。
赶到神仙楼时,大哥正在品茶,他不慌不忙的放下茶碗,站起身来,温和的笑意一如既往的在脸上绽放:“你可终于来了。”声音却较以往更为稳重。
我这才注意到,几个月不见,大哥益发显得成熟起来,许是瘦了些的缘故,圆润的脸庞显出些微轮廓,带出几分坚定的男子气息,丹凤眼乌黑沉静,深邃了不少,暗蓝色的长衫自然勾出稳健的风度,仿若谈吐间便能指点天下一般的从容贵气。
我站在门口盈盈笑道:“大哥果然应该接手这神仙楼,如今气质愈发不同了。”
他的脸上却没有太多情绪,仍是浅淡的温和,与我一同往外走去。
如今神仙楼前的这条街上已是车水马龙,热闹非常,各族商贾均来此交易,时常能见到些新奇之物,譬如说此刻,我就赖在街边奇射族的铺子前不肯动身了,奇射族的发簪是鼎鼎有名的,无论是玉石、兽骨或是最常见的木材,都能雕刻出精美的花鸟图样,我细细的看过,样样都觉得爱不释手。
大哥在一旁轻笑:“看来三妹是等不及要及笄了呢。”
我愣了愣,方才想到商代尚未及笄的女子是没法戴发簪的,心下不禁有些挫败,拿起的簪子又依依不舍的放了回去。
大哥白净温暖的手却自然的伸过来,捡起我方才相中的芙蓉青玉簪,问那店家道:“这簪子如何卖?”
店家早已是满脸堆笑,忙不迭的说着:“公子真是好眼力,您看这玉簪,每一片花瓣都是精雕细琢,最少八十个贝币……”
“这么贵!”我惊呼出声,随即拉着大哥的衣袖就欲离开,不料大哥却反手握住我,拿着簪子在我的头上比了比,柔和的笑着:“如此精致的物事才配得上三妹,两个月后你便要及笄了,大哥买了这个送你。”
看着大哥从容的付了贝币,心下如雪融春近,暖暖的有花儿盛开,温和体贴的大哥,果然还是疼我的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