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泽与我对视着,眸光复杂,或许,他在斟酌些什么,又或许是在衡量些什么,然而,眼底深处那一抹挥之不去的哀伤却始终默默徘徊。我忽然有些同情他,这整场戏里,他只能充当看客,却不幸对逝去的戏中人动了心,他想要维护的只不过是一个无辜的女子,亦或是他自己的真心,我亦只是要维护我的夫君,我们两人都是一样的心情,不过立场不同罢了。
良久,花泽缓缓开口:“你太冷静了。”
我深吸口气:“或许你还不能理解,对于一个女子而言,这种事情是心底永远的疤痕,任何冷静的掩饰都是表象,我不希望你站在一个虚无的立场上再来给我反复的刺激。”
花泽垂下头,声音里含着深切的哀痛:“栖月……她是个好姑娘,宫中争斗我不了解,可我不愿那个牺牲品是她……”
我起身拂袖,愤愤道:“你凭什么说她是牺牲品?!人心善变,你与她相距千里,隔了几年的时光,焉知她入宫后会变成什么模样?那个清纯的、善解人意的栖月始终留存在你的记忆里,你该醒醒了!如今花家落势,唯有你还能得羽将军信任,委以重职,你更应多思进取,报效朝廷,为何还一昧沉浸在自己的梦里不肯离开?!”
花泽没有出声,我冷冷抬高声音送客:“夜色已深,花副将请回吧。”尹达第一时间进到帐里来,向花泽比划了个请的手势,花泽向我这边看了一眼,终于迈着沉重的步子默默离去。
接下来的日子如古井无波,再未起任何波澜,有时在路上遇见花泽,他亦没有表情,只是合着规矩行礼。尹达许是得了子昭的令,常去看飞羽操练,还四下巡营,防御、粮食供给……方方面面都问得仔细。
而我最担心的小妹却仿佛对飞羽一下子丧失了兴趣,日日只往甘盘那里去,翻检药材、熬药,有时跟着出诊,夜里回到营帐还就着豆大的烛光默默背诵着药名药效,消瘦几分的面庞更显清秀,却也让人看着心疼。
转眼之间,一个半月便过去了,夏日出宫,如今已渐入深秋,我也曾随着小妹一起去过甘盘那里,旁敲侧击的说过几句,却总被他刻意避重就轻的岔开话题,想想此次劝他出山是不可能有结果了,我亦不愿再呆,还是尽早回宫,今后从长计议的好。
小妹执意要留在北疆学医,我虽不放心她只身一人,却拗不过她那心卜族血脉中根深蒂固的倔强性子,也只得随她去了,临行前,我带着她去甘盘帐中辞行,顺便拜托甘盘多多照拂她,当然,也免不了再提了提当今王上求贤若渴的心情。
甘盘仍是平静的神色,眸光在秋阳下却有着莫名的变幻,终于,在我告辞要走之时,他淡淡道:“一年之后,若是心依能学成出师,或许我会考虑。”
我惊喜回头:“一言为定!明年今日定对先生车马相迎!”
甘盘的目光略略一偏,言辞间有些意味深长:“娘娘如此有把握?一年时间并不长,心依要能独挡一面,在这北疆四处行医并不容易啊……”
我看着小妹,坚定道:“心卜族的女子,永远不会让人失望!”
甘盘的脸上流露出几分欣慰,亦有几分怅然,他终究也只是沉默的将目光放在小妹身上,仿佛这里寄托着他全部未知的将来与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