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梦·玉色溋 卷四 星纵天寰 东海九夷渔歌晚 之一

作者 : 苹舞

巴方亡国后,我与子昭又分别率兵,以雷霆之势收服了其周边庸地、蜀地、濮方、氐方诸国,从此,西南一带再无隐患,全部成为大商的附属。

春暖花开的时节,一行人终于回宫,桃夭重新成为桃妃,子曜也依然是大商的二王子。虽说他们之前的离去有些蹊跷,但两人在巴方一役中成为了人质却是不争的事实,足以堵住任何流言蜚语的猜疑。子昭也因此对子曜更多了一份关怀,虽然孩子心中的阴影未必会消失,但至少接来下的日子,他再也不会缺少父爱与母爱了。

西南之战引起轰动的时间并不长,几日后,另一个消息迅速成为茶余饭后的谈资——内宫禁卫统领惟阳与王后的义妹心丽终于要正式完婚了!

去岁子昭为两人赐婚时,心丽还未及笄,时间也极为仓促,因此只匆匆完成了纳采问名纳吉纳征四礼,并将完婚的日子暂时定在了今年开春。

而此时,惟阳的声名已较之前更盛,北境与西境的战事不仅将我的威名远远传播,连带着我身边的惟阳与之羿也成为百姓心中的大英雄。阳春三月,草长莺飞,请婚与亲迎的大礼喧然揭幕,一时间,王城街头万人空巷,人们争先恐后的想要亲眼目睹痴情重义战功赫赫的新郎与传说中出生山野美丽动人的新娘。

欣月殿内,我亲手为心丽簪上了最后一支芙蓉吐蕊金玉簪,将盛装打扮的她送出了门。远远的便见到惟阳一袭红衣,骑在雪白的高头骏马上,灿烂金阳在他身后洒下,勾勒出棱角分明的轮廓,宛如九天战神,刚毅,坚定,贵胄天成。

两朵红云迅速飞上了心丽的面庞,她娇羞的垂下头,金色的流苏在额前泠泠闪动,漾起醉人的风情。

我携着她的手走近,惟阳下马行礼,深邃的眸光却没有飘向他的娇妻,而是落在我身上。有那么一瞬,我仿佛看到了两人初见时的场景,身量尚未长成的小女孩,被这个醇如香酿的男子夺去了全部心神,芬芳馥郁的少女情怀瞬间失陷在这黝黑的眸色中。

然而,手中微微濡湿的娇软让我很快清醒过来,眸中闪过一丝不令人察觉的惋叹,我端庄开口:“本宫的义妹从此便交给你了,她是个善良贤淑的女子,要好好待她。”

惟阳面色清冷,未见半分喜色,他深深的看我一眼,没有答话,而后利落的翻身上马,长茧的大掌伸到心丽的面前:“上马吧。”

心丽不舍的看了我一眼,眸中有泪花闪动,却是掩饰不住的幸福之意,我舒眉浅笑:“去吧,从今往后,他便是你的良人。惟阳统领重情重诺,定能护你一生。”

描绘精致的小脸一点点绽放,宛如开得最好的花朵,心丽垂下羽睫,含羞带怯的将小手放在那宽厚的掌心中,火红的嫁衣滑下半寸,露出雪白的皓腕,风过处,仿佛连空气中亦氤氲着少女纯净的芳香。

惟阳将她拉上马,抱坐在身前,向我略一施礼后便夹马前行,前后簇拥着的迎亲队伍浩荡拉成一条长龙,蔚为壮观。

我扬首看着马上两人远去的背影,只觉怅然若失。最后那一幕静静的徘徊在脑海,心丽面上红艳如花,熏然欲醉,相较之下,惟阳古井无波的面色则显得有些不合时宜。这样的赐婚,真的能带给两人幸福吗?

熙攘过后,我仍久久伫立在原地,直到温和的声音在耳畔复杂响起:“采采,若此次赐婚并不如惟阳所愿,你会怨我吗?”

我微微偏头,看着身侧一袭王服的玄黑身影,他的眸底小心的藏着一丝紧张,看向我的目光却永远是温暖的包容。

暗起涟漪的心湖便这么平静下来,我伸手放在他的胸前,轻声道:“我心似你心,如何会有怨呢?”

子昭的眼底晕开温馨的笑意,我淡淡扬起唇角,似是解释,又似是说服自己:“惟阳乃是族内长子,年纪已不小了,这两年又常在沙场度过,理应寻个好女子成家生子。心丽温柔娴静,出身亦不低,一颗芳心更是全落在他身上,得妻如此,是他的幸事,即使现在未遂心愿,漫漫岁月中的相处,他也终将体会到她的好,两人相伴相守,说不定还能成就一段佳话。”

子昭拥我入怀,他的心跳在我耳边回响,传递着无言的安心与默契。

惟阳的婚事为王城中众人津津乐道了许久,然而,在欣月殿中,却仿佛只是昙花一现,很快便无人再提。日子如流水般漫过,我的视线也很快放到后宫诸事上来。

这两年征战不休,军中开销极大,宫内的诸多花费理应削减,身为一国之后,这些便是我的分内之事。窗外春色正好,桃红柳绿,我却只能窝在屋中核对各项账目,或是徘徊于宫中各项事务局内,一一细问工序费料,劳心劳力,每每叫苦不迭。然而,这样的辛苦也总算有了回报,到得春末时分,宫内的各项开支已基本理清,许多奢靡浪费之处都妥善改进替代,算下来,宫内费用节省了约莫三分之一——这些,已足够边境军队一年的粮草之用了。

我扔下手中的笔,长吁口气,看着窗外树荫渐渐浓密,不由得伸手揉了揉太阳穴,一丝燥热烦闷的涌上心头。

身后传来稳重的脚步声,子昭的笑声温温而来:“何事惹得我的采采如此焦躁?”说

着,他已是行至我跟前,抬手在我眉间的轻褶处细细抹着,眸中满是关切。

我忧心忡忡:“宫内开支已整理得差不多了,可月菡昨夜告诉我,最近宫内食盐量骤减,饭菜淡而无味,不少下人都叫苦不迭。”

子昭眸色微黯,起身负手道:“这是我吩咐下去的。你也知道,父王在位时百事不兴,留下了不少烂摊子,我登基后便减了税赋与岁贡,好不容易休养生息三年多,又开始各方征战,各地贡缴的物事都大大减少,盐便是其中之一。本来前几年仗着宫中的余量,使用起来还勉强足够,可如今余量已毕,用盐吃紧,我也只得下令酌情减了食盐用量,实乃迫不得已。”

我蹙眉道:“咸乃百味之源,食物之中,用盐之量如何能随意减少?而今不过是权宜之计,我们还是要多做些准备才是。”

子昭正色道:“此言不假,然国事繁忙,我竟也忘了此事。方才见你凝思许久,可是有了主意?”

我有些头疼:“只不过简单有个法子罢了,却不解燃眉之急。”

“哦?”子昭微微挑眉,眸中浮现出些许兴味:“你先说来听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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