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安启东身旁的蒋梅兰,也是一吓,身子一瘫,软进沙发里,似乎不敢相信安然说的是真的,那个女人要死了,她还斗什么,似乎这么多年来的一切争抢瞬间就失去了意义,似乎以后的生命里突然少了些什么。
安启东缓缓着扶起安然,一张老脸死气沉沉,浑厚的声音也颤抖结巴起来,“然……然,快……快去……”
蒋梅兰在安启东出门前,又猛的追了上去,不顾是否肖远睿也在场,不顾一点颜面,一把拉住安启东,紧紧攥着他的衣袖,红着眼,尖酸哑叫,像个失去理智的泼妇,“启东,我不准你去看她。”
安启东眉一皱,用力一拂开她的手,嘶声道,“她都要死了,你还怕什么?蒋梅兰,你赢了,一直赢的都是你。”
是啊,一个将死之人,她还怕什么?她死了,就没法跟她再争了,安启东就永远不会跑了,她怕什么?一直赢的都是她啊,她这是怕什么?可就是莫名的怕了,居然一个死人比活人更可怕。
蒋梅兰就那么愣愣看着安启东和安然出去,紧接着听到车的尾气声。
“妈,你要是担心的话,我们也跟过去看看吧。”安心上前扶住蒋梅兰,眼神里也是满是不安,她很害怕,肖远睿会因为安然孤苦无依,同情心泛滥。
正思及此,鼻尖擦过一幽淡淡古龙香,肖远睿已从她身边走过,出了门去。
安心急慌,立马道,“阿睿,等等我,我跟妈跟你一起过去看看夏阿姨。”
*
病房里,门一打开。
安启东握住门把的手一抖,脚步顿住,终于还是来晚一步,终于他没能再见到她一面,甚至连最后一句话都未说上。
他望着躺坐在床头的夏荷,头偏垂在一边,紧紧闭着眼,窗外薄灰的光洋洋洒在她惨白病枯的脸上,床沿上跌了一张旧得发黄的照片。
他喉结一颤,缓步上前,脚步很轻、很慢,像是怕惊扰了静谧沉睡中的人。
而门口的安然,看着母亲,心下悲痛,一把捂住嘴,浑身重颤着,闷闷呜咽出声。
安启东无声无息地坐下,手不住地颤着拿起那张泛黄的照片,看着照片里两个人,一个面容清俊,一个端庄妩媚,两人脸上均是灿灿笑意,像是能融了外头那场絮扬大雪。
有什么热热的东西夺眶而出,一股一股砸下来,砸得他心口锤痛,那是从未有过的剧痛。
他粗糙的手,一抹过眼角的泪,一手捏着照片,一手搂抱住夏荷尚有余温的身体,轻柔道,“阿荷,我来了,你怎么不睁眼看看我啊?”
可是那人,哪里再能听到?哪里再能再睁开眼?
为何,总要到物是人非,有些人才知后悔?
为何,母亲在世时,他心心念念的那个男人不曾说过那样的话?
很多个沉重的为何交织在一起,险些将安然击溃,她手指抠着门框,战栗着双腿,硬不上自己倒下。
一阵凌乱匆快的步伐声顿时停在安然身边,安然没多余的精力去看清那是些什么人。
却是肖远睿一行已到,望向门内,竟是那样一副惨败境况,无不瞪大了眼。
终究生命敌不过时间!
肖远睿望着半倚着门框的安然,一张小脸早已泪痕遍布,明明想痛哭出声,却隐忍着死死咬着唇。
他多想、多想过去再抱一抱她,告诉她,难受,就大声哭出来。
他的手向她伸去,却在触碰到她发丝时,又猛的打住,停在半空,缓缓沿着她发丝滑下,跌至身侧,最后紧紧握成拳。
既已做决定,又何必再有牵挂怜惜?
他望着她楞在那泣了会,抽地有些不接气,又见她咬咬牙,一步一步地向病床走过去,只留他一个坚强瘦削的背影。
而这样挣扎着的肖远睿的一言一行,尽落在身旁安心的眼里,让她恨的咬得牙关磨响。
安然走到母亲身边,望着母亲眼角的泪渍,心里痛了一痛,强自挤出甜美的笑,尽量把紧绷痛哑的声音放得轻松些,“妈,你不是总唠叨医院的气味太难闻嘛,以后我们再也不住院了,女儿带你回家。”
又看向一直紧紧抱着母亲的安启东,淡淡地笑说,却有着浓浓的讥讽,“既然你早知妈做了换肾手术,为何不早点过来看她?哪怕早一点点也好啊,至少不需要让妈走得那么遗憾。现在她去了,你倒是紧抱着她不放了,又有何意义?”
安启东红透了眼,木木看向安然,却依旧没放开夏荷,依旧搂得紧紧,嘶哑认真道,“我怕她走时太冷,我只是、只是想让她暖和点。”
安然只觉好笑,泯在眼里的泪又晃下来,一个死人哪里有知觉?哪里知道什么冷不冷?
“妈的心早凉透了,不会再觉得冷了,你把她放下,让她好好躺着,安安心心地去罢。”安然缓了缓气,平静说道。
许久,安启东才把夏荷放平稳,给她掖好被褥,就好似她真的只是睡着了般。
又瞥了眼床头柜,柜子上东西极少,其中有一把红木木梳,却没有一面镜子,他想,估模是因为病成这个模样,不敢再看到镜子里的自己了。
曾那么爱美的女人,竟再也不用镜子了,她的心里该有多凄苦。
他拿起床头柜上木梳,道,“以前你最爱漂亮,总是在镜子前梳着一头乌黑美丽的长发,那时我也常静静看着你梳,却从未替你梳过,这次让我替你梳一次吧。”
说着,一手轻抚上她的额,一手执着梳子,缓缓梳理起她已剩不多的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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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s:后文将有重大转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