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间宴席上众人推杯换盏也就渐渐不那么拘束起来，蒙恬心思全不在这里，他只是竖起耳朵想听上座的两人说什么。吕不韦领着一个人朝他走过来。他身后的人正是白天那个脸膛偏黑的武将。
“蒙恬，可曾看到蒙毅？”
“刚才还在旁边。”蒙恬在人群里找着毅的身影。
“那就等下再说吧。这位是赵国的李牧将军。”蒙恬虽然着文官服饰却用武将习俗见过礼，李牧也回了个相应的礼。“他说看你们兄弟二人皆是龙凤之姿好生倾慕啊，哈哈！”吕不韦干笑两声。“我还有事你们慢叙。”
“久闻李将军大名，沒想到将军如此年轻。”
李牧闻言一笑，“我比起你父亲只小得几岁而已，上次一出使来到咸阳的时候的时候曾见过你父亲，那时候的你恐怕也刚会走路吧。一晃过去十几年了。”
他出使秦国的那一年正是庄襄王即位后的一年，当时的赵政一才十岁，而自己被他说成是刚会走路也没什么不妥。听他说的亲切蒙恬也放松了些。“听闻将军一直驻守云中，怎么会跟随赵王来此？”
“一言难尽啊。”李牧对这件事情似乎不想多说。“怎么不见你父亲呢？”
“家父派往荥阳了。”
蒙毅过来，虽然李牧没有直接参与蒙骜战死的那一役，他心里始终有芥蒂。不过他也不是意气用事的人还是彬彬有礼的和他交谈。
“闻说将军驻守云中的时候与三胡对峙……”蒙恬话还沒说完就听见秦王唤他。
“筝乃是出自秦国，寡人听说听筝必到咸阳，刚才你家大王又说论起技艺你比这些艺人高出数倍，不知你可否愿意为寡人演奏一曲。”赵偃说这话的时候将他从头到脚打量了个遍，这就是蒙骜的孙子了。看他双肩抱拢，身材匀称，如玉脸庞，齿白唇红，一派风流潇洒的姿态赵偃不由多出几分好感来。
“大王请，敢不从命。”蒙恬坐入乐席。四周也渐渐安静了下来。手抚筝弦起音平淡，再来渐入佳境居然是赵国之乐，这是赵偃最为熟悉曾在坊间广为流传的《清乐调》。他手指轻轻扣着案几闭起眼睛和着调子。到最后蒙恬所弹的已经不是《清乐》，但是那玲珑剔透的乐声沁人心脾，谁说秦国处于西部荒蛮之地就没有文化，这天籁之音怎么会出自没有文化的地方？一曲终了赵偃久久回神。
“此曲所成不完全因为技艺，实在是因为了解音乐。寡人还是头一次听到这么完美无瑕的声音。”
“大王谬赞了。”
“寡人想若请你谱下此曲不如带你回去。”
不仅赵政有点傻眼，听到这话的人都有点傻眼。若是送伶人赵政倒可以随便他挑，爱要多少有多少。可蒙恬就不一样了，他是自己打小一处的玩伴单单从这一点上来讲对赵政的意义就不一般。何况他还精通典律文武双绝。被赵偃带回去专门为他演奏筝？简直不可想象！就算因为刚刚亲政又平息叛乱为了拉拢赵国可以做点小小牺牲，也不能为了这就把蒙恬送给赵国了。秦可不是齐，就算拿城池来换也不干。
蒙嘉急出满头汗一时不知该如何是好。
到底秦王反应快些呵呵一笑，“大王可知別的人若说要了去寡人也不吝惜，只是他未必肯去呢，
“哦？”赵偃转头看着蒙恬。
“是，蒙历代诸王不弃重用蒙氏一族，祖上事秦已有数代，如家父，叔叔连同宗族兄弟们尽有爵位，即使我入赵也斩不断这千丝万缕的联系，怎么可以一心侍奉？”
朝秦暮楚在这个年代并不受人唾弃，大家都奉行良禽择木的准绳，难得他却有这样的想法。不过看他说的也有些道理，他的家族在秦国的确盘根错节。反正自己也是一时兴起未必就是真的要人，赵偃解嘲的笑了笑，“若是日后出使邯郸定要来见寡人。”
“大王错爱真使我受宠若惊。”
蒙毅见赵王没有勉强把心重新放回肚子里，蒙嘉倒是盯着蒙恬过来只想发作，但是怎么看他都沒错，于是长长叹口气罢了。
“叔叔，可曾看到李牧将军？”
“你找他做什么？”
“我们和赵国一样饱受北方游牧的祸害，听说李牧将军驻守云中，刚才正想向他讨教一些经验。”
蒙嘉呲牙哂笑，“他吃饱撑得才会告诉你。”
蒙毅一拉他袖子拖到一边，“明日去他所住会馆就是了，我看叔叔好像有一肚子火呢，別惹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