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松开了手,顾子扬踉跄地向后退了几步,弯着腰大口喘息着。看着子扬狼狈地模样,我不禁有了一丝悔意,向他伸出一只手去搀扶。
“哥们,别,我这身板可吃不消你再折腾。”子扬后怕地挡开了我的手,自己站直了身子:“你放心,我对你那个舍友是半点兴趣都没有,他是你的,我百分之一万不会抢。”
这家伙该不会是脑袋撞坏了吧?怎么说话颠三倒四的?我看着这小子疯疯癫癫地离去,眼睛还瞄着我左手处,我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人的情绪憋久了会爆发,天气也是如此,一天的沉闷在这个夜晚已经积蓄到某种极限。一道突兀的亮光划过,一声隆隆的响声喊出了这个秋天的憋屈。
我回到原先我们站的地方,小林人却已经不在了,我一声哀叹,看来小林还是没有原谅我,刚刚也只是给顾子扬面子罢了。我加速步伐往楼道赶去,轰隆隆的雷声听得人胆寒,时不时亮起的电光让人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小区里有不少和我同样缩头狂奔的居民,即使在科学昌明的今天人类也依然畏惧着大自然鬼魅莫测的神力。
人是一种动物,动物都具有一些本能的反应,闪电来临时通常会找个有遮挡的地方躲一躲。
离我最近的有遮挡功效的是小区里的一棵老树,如果高中物理老师没有一而再地强调雷雨天不能躲在树下,我想我不会记得如此高深的物理原理。
其次路途最近的楼道是停车场内的地下通道,一般情况我是不会在夜晚这种时候从地下车道走的,原因是我看过的那些恐怖片经常会把鬼出没的情节设在停车场这种阴沉的场所,而我非常讨厌这种阴气沉沉的环境,好吧,我承认,其实是因为我的胆子比较小。可是现在的情况实在特殊,我不得不放弃距离比较远的正门,改走停车场的楼梯。从小区到地下停车场的几分钟内,外界闪电的声势愈演愈烈,一道道闪电撕开了夜空的缝隙,就像一张张巨大的电网将整个城市点亮,在这座城市生存了几年的我熟知这是雨水到来的前兆。
“小林。”我的脚刚刚跨进5栋停车场内,一片亮光一闪而没,亮光的效果除了惊吓我之外,还让我看到了墙角处蹲着一个瑟瑟发抖的身影。我没有看清他的脸,因为他的脸完全埋在了手臂内。凭着我对小林的熟悉程度,我一眼认出了这个娇小的身影,并大声喊出了他的名字。
我走了过去,双手托住这小子的肩膀,担心地问道:“你没事吧?”
这小子满眼惊恐地仰起了头,许是受了极大的惊吓,他一动不动地看着我一句话都没有说。
我摇了摇他的臂膀,试图把他从恐惧中唤醒:“你怎么样了?哪里不舒服,是不是撞到哪了?”
我问了一连串的问题,总算赶走了这小子眼中的死气,唤醒了一片清明,可是这份清明并没有持续多久就凝聚起了眼泪。小林猛地一下扑到我怀里,眼泪扑唰唰地落了下来。
或许老天爷听到了这小子的哭声,一道震耳欲聋的雷鸣夹带着强大的雨势,对地面击打出了磅礴的声响。这小子像是一个受尽委屈的小媳妇,连同他连绵的眼泪整个人黏在了我的胸膛,而我的手只好无奈地举在半空不知安放何处。
我轻轻地拍上了小林的后背:“没事了,不哭,不哭。”
小林像一只受伤的小猫咪蜷缩在沙发上,眼圈还泛着微红色的湿漉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本应属于我的沙发换了主人,而我并不觉得这件事有何不妥。
我倒了一杯温水给小林,小林捧着温热的玻璃杯轻轻抿了一口,眼泪总算止住了。只是他轻轻抽泣的样子为何会让我心疼呢?
我晃了晃头,把视线移开不去看这小子,把那些乱七八糟的念头从脑袋里清除。我打开电视机,坐到原本是小林坐的沙发角落。由于小林的腿是半弯在沙发上的,而沙发的宽度只能容纳一个的面积,我无奈地只能半个贴着,半个撅在虚空。
这样子坐了几分钟,我的大腿肌肉就已经出现酸涩、麻痹等多种不良症状,我开始深刻地反省自己的懒惰,从平时不锻炼到平时不爱打理生活,总之我的思绪漫无目的地飘着,电视里播放的内容半点都没有传到我的信息库中。
“你怎么了?”也许是我面部表现的过于夸张,小林终于察觉到了不对劲的地方。
“啊,这个节目太感人了。”我装出被感动的样子,用手抹了抹眼角。
“感人?”这小子盯了我一会,又看了一眼电视,把头再次转回时眉头微微锁着:“你看新闻会被感动?”
我把头转向电视,嗯,国家领导人今天还是穿得西装笔挺,很快我又把头转对着小林,对他教育道:“嗯,是呀,看到我们国家最高领导人还不感动呀!你要知道,这要是放在古代,一个平民一辈子都不可能见到皇帝和内阁大臣的。”
小林无趣地撇回了头:“好吧,你慢慢感动吧。”
玻璃窗外稀里哗啦的雨水声伴随着轰隆隆的雷声,屋内我的脸上也在簌簌地爬着冷汗,我支撑半个身体重量的小腿已经到了酸胀崩溃的边缘。
“我说……”我开了口,眼神故意凝视着电视机,小林把视线转移了过来。
“我忘了。”被盯了很久,我说出这么一句,小林又把头转了回去。
“小林……”我想我还是得说,这小子又把头转了过来看着我,而且随着我把声音拖长的时间,这小子的眼神已经从疑问变为不善。
“你可以把你的腿往上抬一点吗?”我憋了很久,在杀气将我笼罩之前,我用极快的语速把这句话一口气说完。
小林似乎有些惊诧,半天才“哦”了一声,把腿盘成抱坐状。
我的终于坐到足够大的一块沙发了,腿部的酸痛感消失了,可是愧疚感却在我心里无声无息地蔓延开来。我还记得,之前的那么多天,坐在这个角落被迫虚坐的人是小林,那个时候,我还故意霸占了一整个沙发,而给他留了比我刚刚还小的面积。
我悄悄地瞥了一眼小林,这小子似乎不曾察觉,有些无聊地盯着电视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