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一秒,他离开了沙发,站了起来,杵在她身前,低头看着她,然后朝她伸出了手。
她瞧着他眼里的炽热,浑身发烫,那一瞬间,忽然知道他一直在等,从刚刚就一直在等。
等现在。
一语不发的,她把手交给了他。
他轻轻将她握住,笑了。
然后将她带到怀中,低头亲吻她。
她的月事来了。
凌晨两点,秀秀痛得从床上爬起来翻找止痛药,可一下床赤脚踩到冰冷的地板,让她更加痛苦,好不容易她走到厕所垫了卫生棉,在五斗柜里翻到药,一阵剧痛却猛地袭来,让她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忍不住一手抓着药和抽屉,一手抱着肚子,蹲在五斗柜前的地板上。
“怎么了?”
听见他的声音,她费力挤出一句,“没事……”
她听起来不像没事,看起来也不像没事,莫磊走到她身边,只见她抓着抽屉的那只手指缝里,还夹着一排止痛药,再瞧她那面无血色的抱着肚子的模样,他很快就猜到她怎么了,他长大的环境有不少女性,其中有几个都有同样的困扰。
“你经痛吗?”他问她。
“我没事,吃个药就--”
他小心的将她抱了起来,她因为突然的移动,痛得抽了口气,停住了说到了一半的话,疼到连觉得好丢脸的力气都没了,手中的药因为月兑力,掉到了地上。
她的反应,让他胸口一紧。
“抱歉。”他几个大步就将她抱回床上,帮她把止痛药捡回来,倒了开水,给了她一颗药。
“一颗不够……”她缩在床上,握紧了那颗药,脸色苍白的看着他说。
这女人痛到连嘴唇都发白了。
他很想给她第二颗,但止痛药吃多对她不好。
“一颗就够了。”他抚着她苍白的小脸,告诉她,“你先吃了,我会帮你的。”
帮她?怎么帮?帮她痛吗?!
秀秀傻眼,好想对他吼叫咆哮,但那瞬间她唯一有力气做的事就是昏倒。
然后他把药收起来了,离开了她。
看着他消失的背影,秀秀无言以对,只能先吃了那颗药,用开水把它吞下去,跟着慢慢躺倒蜷缩在床上,然后希望自己已经死掉了。
她闭上眼,出气多、入气少的躺着,痛到眼泪都快掉出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听见他的脚步声,感觉到他重新出现在床边,她睁开眼,看见他端着一盆热毛巾,肩上还挂了一条浴巾。
他把那盆毛巾放下,帮她月兑掉上衣。
她没力气反抗,甚至没力气问他要做什么,她只能任他摆布,他让她趴在床上,将浴巾铺到她赤果的背上。
下一秒,某种热烫的东西被放到了她肩上、背上,然后是后腰,那几乎在瞬间就舒缓了一小部分的疼痛。
忽然间,她领悟到,是那些热毛巾。
他坐到了床尾,先将乳液挤在手中温热,才开始揉按她冰冷的脚趾头、脚底板和纠结的小腿肚,那有点痛,但比肚子那可怕的闷痛要好多了。
他的手很热,一次一次顺着她冰冷僵硬的指头和肌肉,慢慢的,她感觉脚趾头不再那么冰冷,小腿的肌肉也不再纠结成块,更神奇的是,月复中的疼痛竟然开始舒缓。
他用热毛巾把她的左脚包起来,再用干毛巾再包上一层,然后用同样的方式处理她的右脚。跟着他把她背上渐谅的热毛巾拿走,取下浴巾,替她按摩变暖的背,他的大手刷过来揉过去的,用指节与拇指、掌心,帮她按开肩背上每一处紧绷,每一个纠结,从她的肩,顺着她的背脊两旁,缓缓揉开,直到她的后腰,跟着是她酸痛到不行的腰臀交接处,最后再一次从脊椎两旁往上揉推至她的肩,再从两旁双手顺推出去,直至指尖外。
那感觉好舒服,她忍不住叹了口气,不自觉放松下来。
他来回重复了好几次,每一次都让她觉得,疼痛好像被他推出去了一点,沉重的身体像是轻了一些。
虽然她的小肚子还是痛,但她真的觉得好多了。
他拿掉了她脚上的毛巾,小心的擦干,替她盖上棉被。
她昏昏欲睡的,感觉他走开了,然后又回来,这一回他温柔的将她扶坐起来,给了她一杯热水。
“喝一些,你会好一点。”他说。
她捧着那杯子,乖乖喝了。
“还痛吗?”他上了床,靠坐在床头,让她坐在他怀里。
“好多了。”秀秀点点头,一口一口的喝着那杯热水。
等她喝完了水,他拿被子环着她,从床头拿了一小块沾了酱料的东西喂她。
她咬了一口,是烤过的吐司沾着巧克力。
“哪来的巧克力?”她贪婪的吃着,边间。
“柜子里有可可粉。”他告诉她。
那是无糖的,可是他加了糖进去,还有牛女乃,然后把吐司切成小方块,沾酱之后拿去稍微烤热,那东西好吃得要命,安慰了她的心灵。
莫名其妙的,眼眶微微发热,泛红。
他的大手,落在她头上,轻轻抚模。
那温暖的怀抱,细心的照顾与安抚,都让她心头更紧,好久没有人这样照顾她了,当热泪盈满眼眶,她忍不住将脸埋进他怀里,喉头有些哽咽的吸着鼻子。
“抱歉……我不知道自己怎么回事﹒……”
“你只是身体不舒服。”他的唇刷过她的额角,大手抚着她的背说:“情绪不稳是很正常的。况且,我爸说过,只要是女人,何时想哭就能哭,这是你们的特权,但男子汉大丈夫,我们有泪不轻弹。”
这话,让她破涕为笑。
她感觉他似也笑了一下。
“你几岁时,他这样和你说?”
“七岁。”
“你爸好可爱。”她说。
这句评论让他真的笑了出来,她可以感觉到那低哑的轻笑在他胸膛中震动。
虽然在笑,他还是不忘再拿了一小块巧克力吐司喂怀中的小女人吃。
她乖乖张嘴让他喂,半点也不想反抗。
“好好吃。”睡在他怀中,秀秀哑声告诉他。
他嘴角轻扬,继续再喂。
她乖巧的又吃了几块,虽然他已经去洗过了手,她还是闻到了熏衣草和玫瑰的香味,在他手上。
那是她放在浴室里的精油,显然他找到了它们。
“阿磊?”
“嗯?”
“你怎么会懂这些?”
“哪些?”
“精油、按摩……”这男人不只是懂而己,他没滴太多精油在乳液中,他调的味道很好闻,非常的刚好,不像是新手,而且他按摩的技术非常熟练。
他又沉默了几秒,她以为他不会说了,但他还是开了口。
“我妈是芳疗师。”他抚着她的背,说:“我从小在旁看,她教了我一些基本的东西。”
“真好。”她羡慕的说。
“怎么说?”
“我爸妈都是个工作狂,没什么时间陪我。”
“你是独生女?”
“嗯。”她扯着嘴角,阎上了眼,靠在他肩上说:“他们没时间生第二个,养孩子太累太浪费时间了。”
她轻描淡写的,可他听出其中的寂寞。
忍不住,又喂了她一小块的巧克力吐司,她好乖好乖的张开嘴,不像平常总要试图挣扎一下,他知道她一定很不舒服,才会这么乖巧。
他抹去她唇上的巧克力酱,安慰她说:“其实兄弟姊妹太多也很麻烦的。”
“像是什么?”
“吃饭要用抢的。”
她愣了一下:“真的假的?”
他回想家里聚会的情况,那些记忆如此鲜明,恍若昨日,一下子便浮现脑海,月兑了口。
“当然,事实上,几乎什么都要抢,动作太慢就只能在旁边看,我们从电视遥控器,到电脑使用权,甚至最新出的电玩、篮球、足球--”
秀秀噗哪一声笑了出来,道:“篮球和足球本来就规定场上只能有一颗球啊。”
“你说的没错,我想那是我们喜欢它们的原因。”他轻笑出声,说:“遥控器抢输了,总有人会赖皮,常常不小心就打起来,但家里长辈严禁我们打架,被逮到得去罚跑或禁足,很惨的。所以我们改运动来比赛。”
“比赛?你们赌球吗?”她笑间。
“嗯,赢的人,就能少洗一次碗,多吃一块牛排、一只鸡腿,或拥有一天或几个小时的遥控器控制权,看当时想要的是什么而定。”
“你到底有几个兄弟姊妹?”
他又笑,道:“很多个,其实我们没什么血缘关系,但父母交情很好,所以住在隔壁,从小他们就一起照顾我们,因此我们小一辈的也像一家人一样。”
“感觉好热闹。”她枕在他肩上,钦羡的说:“我从小就一个人,只能和不会说话的洋女圭女圭玩,后来大了一点,科技进步一些,女圭女圭会说话了,但其实也只是我自己录的声音。我会事先录好一段话,然后让她回答我。那是我小时候唯一的朋友,我帮她做了好多衣服。”
“你是因为这样才开始做衣服的?”他抚着她的后腰问。
“嗯,那是我第一次被人注意和称赞,我好高兴,那是他们第一次称赞和注意到我。”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带着淡淡的自嘲。
她没说清楚他们是谁,但他却有种感觉,她指的他们,是那对工作狂父母。
不自觉,胸中微紧。
她是个寂寞的小孩。
曾经,他不懂寂寞是什么,这辈子不曾懂过,还以为他永远也不会懂。
可他现在懂了,早已清楚知道,这十年来,他一直很寂寞。
很寂寞。
“你一定很喜欢你的家人。”
她轻柔的声音,悄悄飘散在空气中。
他微楞,垂眼看去,只看见她温柔的瞧着他,冰冷的指尖抚上了他的脸庞,就在他嘴角边。
秀秀凝望着他,心微紧,指出一件事。
“你想念他们。”
这个问题,让他微僵,她靠着他,所以能感觉到,他美丽的蓝眸收缩着,双层紧氓,沉默不语,可她知道她是对的。
“阿磊,既然你在放假,为什么不回家?”
那是个错误的问题。
问出口的那瞬间,她就知道了,可她完全来不及阻止自己,它已经出了口。
那一瞬,那几个字,仿佛冻结在空气中,变得巨大冰冷而沉重。
他的眼里,有着可怕的伤痛,像是她不是问了一个问题,而是拿了把长剑狠狠的戳在他身上。
他甚至屏住了气息,没有在呼吸。
秀秀以为他不会回答这个问题,可他没有移开视线,在一段长得可怕的沉默之后,他还是看着她,哑声开了口。
“因为我不能。”
她没有追,她不敢。
那个问题,夺走了他的笑容。
当他将她紧拥,她只能伸出双手,拥抱他。
因为我不能。
他不是说他不想,固定说他不能。
她不知道是为什么,可是她能清楚感觉到,他有家归不得的痛,那是如此鲜明,那么清楚,让她也痛。
“我很抱歉。”她说。
她不晓得自己为什么这么说,可她只能这么说,他听了只是缓缓摇头。
那一夜,他抱着她,久久无法成眠,她也无法入睡,不知道为什么,不想让他一个人面对那漫长的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