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柯斜阳站在门口,有礼的轻轻叩了叩门。
不一会儿,才有一个白发苍苍的老人出来给他开门。睁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脸上的表情也变化了好几个,然后才和蔼的问:“你找谁?”
柯斜阳抿唇,他把她刚刚的表情全都收进了眼里,从最开始的惊讶到后面的平静,这速度很快,应该不会有什么健忘症。
“佟医生吧。”这是一句肯定句。
“你是?”
“佟医生把我忘了吗?我是柯斜阳,几年前曾经送我的妻子到你们医院生产,可是,难产了。”说起这个,柯斜阳的心里还是隐隐作痛,只是,他故意说得很轻巧。
“抱歉,我们医院每天接待的产妇很多,难产的也不少,我老了,记不住那么多。”她委婉的打着太极。
柯斜阳勾唇,他老早就知道她会这么说:“没关系,等我说完后,你应该就会有印象了。”
“呃,那好,你进来吧,外面天冷。”她侧开身子,让柯斜阳进屋。
柯斜阳点点头,眼睛四处打量,院子里梅花开得正盛。简洁的屋子没有豪华的摆设,却是很温暖:“佟医生一个人住吗?”
“是的,我儿子移民了,我住不惯国外,就一个人住。”她笑着说,倒了杯热水给柯斜阳,然后在他面前坐下来,等待他要问的话,反正该来的迟早会来,她老了,什么都不在乎了。
“于丝丝您还记得吗?”柯斜阳直接切入话题,看着她的表情变化,心里大概也明白了几分。
“记得,就是那个长得很漂亮的女孩嘛,大人去世了,留下了孩子,好像当年你还来问我要过。”她皱着眉头,仔细的回忆,饱经风霜的脸上皱起了一条条的皱纹。
“嗯,可是,有个问题我不明白。那年我明明签过很多页的病危通知书,为什么最后医院才留下一页呢?还有的去哪儿了?”
“这个……呃,可能是医院弄丢了吧。”
“是的,我也是这么想的,但是最后医院的人找到了我并没有签字的后面两页,我记得我明明签了很多页的,这是为什么呢?”柯斜阳皱眉,装作疑惑的样子,等待着她的解答。
“抱歉,我真不知道,再说了,那么多年过去了,我又怎么会记得呢?”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是我打扰了,我先告辞,但愿佟医生你有一天会想起来。”柯斜阳带着神秘的笑然后离开。
看着他消失的背影,她长长的叹气,但愿这件事永远都不要有人知道吧,毕竟,当年的她也只是单纯的心疼于丝丝而已,她可怜她的遭遇,所以才会答应帮忙。
柯斜阳越来越感觉于丝丝的事件另有隐情,刚刚那个医生的闪烁其词让他更加的确定。可是,毕竟那么多年过去了,他该从何查起呢?忽然,他的脑海里闪过一个熟悉的影子。
对了,那个人一定知道。
把油门踩到底,只要遇到于丝丝的事情,他总是跟个毛头小子似的沉不住气,也顾不上是不是危险,只想赶紧找到当年的当事人,问清楚当年的那些事儿,他心里才会真正的放下。
车子停在午夜蝶在门口,这间房子,除了他当年抱走向阳来过之外,便再也没有来过,因为午夜蝶说,她不想看见他,一眼也不想。他理解午夜蝶的心情,所以,没事尽量不出现在她的面前,免得让她想起有关于丝丝的事情,可是,今天这件事他是非知道不可。
敲开了门,午夜蝶开门时,看见是他,先是有些惊讶,然后问:“柯先生找我有事?”她靠在门上,一副生人勿进的表情,也没有要让柯斜阳进屋的意思。
“是有事,想找你问点事情。”
午夜蝶心里先是一惊,然后从容的说:“问吧,我知道的一定回答你。”
“就站在这里,你觉得好吗?”柯斜阳似笑非笑,摆明了要进屋。
午夜蝶看看他别冻红的鼻子,再伸头看看外面的大雪,终于侧开身,做了一个请的姿势。柯斜阳在沙发上坐下来,午夜蝶就坐在他对面,没有倒杯水给他暖暖胃,她讨厌柯斜阳,让他进屋,已经是仁至义尽了,什么待客之道不属于招待他柯斜阳的这类范围。
“想问什么赶紧问吧,我还有事。”言下之意就是你赶快问完就走人吧,我这里不欢迎你。
柯斜阳又怎么会听不出来,苦笑:“这么些年过去了,你还是那么恨我啊。”
“对不起,我这人很记仇。”
柯斜阳不说话,只是看着午夜蝶,安静的看着,似乎要从她的脸上看出点什么端倪来,可是,他怎么会忘记,午夜蝶从前可是夜世界的女王,她什么风浪没见过,不管有什么表情,都不会出现在那张绝美的脸上。
午夜蝶被看得很不自在,心里在暗自打鼓,难道他知道了些什么吗?或者是说黄贝贝告诉了他关于于丝丝没死的事情?越想越不自在,心里开始有些慌乱。
“向阳最近好吗?好久没见他了。”被柯斜阳看得很不自在,午夜蝶找话题。
“向阳五岁了,可是,你这个她妈妈最好的朋友只看过他两次,每一次都是在墓园偶遇,这似乎有些说不过去吧?”柯斜阳慢条斯理的说,他要一步一步的套午夜蝶的话。
“难道你今天是来问我这个的?那好,我告诉你,丝丝是因为这个孩子才死的,而罪魁祸首就是你,我不想见到你们,因为每次一见到你们我就会想起你加注在丝丝身上的痛。”
柯斜阳不语,午夜蝶说得没错,他加注在于丝丝身上的痛太多太多了。
“还有你,还带着一个黄贝贝去祭拜丝丝,你这是让丝丝在底下也不得安宁吗?她在的时候你不让她好过,死了你也不放过她吗?柯斜阳,你还有没有点良心,我能不能拜托你,别再烦丝丝了,让她安生点,来世投个好胎。”午夜蝶一把鼻涕一把泪的控诉,这让柯斜阳无法抵挡,他从来都不知道午夜蝶说话连珠带炮的,竟然让他都无力招架。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要这样的。”柯斜阳抽了张纸巾给午夜蝶,很意外,他是第一次像于丝丝之外的女人道歉。
“对不起有什么用啊,对不起有用的话,还要警察来干嘛?对不起有用的话,丝丝老早就活过来了。”
“是没用,我……”
“你什么你啊。对,你是没用,你连自己女人都保护不好,你连一句爱也不敢说,你会干什么?只会一再的伤害丝丝,除了这个你还会什么?”午夜蝶根本就不给柯斜阳说话的机会,一边落泪一边控诉,说得是声泪俱下,或许是她原本就很漂亮,又或许是早就锻炼出来了一身哭功,所以,连哭泣的时候也是那么美,让人不忍心继续追问下去。
“别哭了,蝶,我不该来打扰你的,对不起。”柯斜阳站起身,午夜蝶那么难过,他有些不忍,于丝丝是他们心里的一道旧疤,轻轻一碰就出血,就会疼。
午夜蝶不理会柯斜阳,只是埋着头抹泪,柯斜阳无奈的叹气,然后大步走到门口,准备离开,可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原本松口气的午夜蝶,看柯斜阳突然停下来,又埋下头继续抹泪。
“蝶,其实我这次来,就是有些问题不明白,想问问你而已。”
“问啊你,问完了就赶快走,再也不要来了。”
“当日丝丝走的时候,我不是签下了病危通知书吗?为什么最后只有首页,剩下的都没有签,我记得我明明就签了啊。”
午夜蝶抬起头,眼神中带着愤怒:“你签字的时候我在那里吗?”
“哦,对,你是后来才赶到的。”柯斜阳搔搔头,抱歉的笑笑,转身就准备拉开门,午夜蝶却突然叫住他:“哎,你等等,我记起来了,不知道是不是这个。”
“什么?”柯斜阳转过身很兴奋,他觉得自己终于要找到眉目了。
“你先等等,我去找找,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还在不在。”午夜蝶嘀咕两句就往里屋走,柯斜阳搓着手,又在沙发上坐下来,关于于丝丝的点点滴滴对他来说都是那样的重要,他一点也不想放弃,哪怕只是一丁点。
等了很久,柯斜阳站起来踱来踱去,又不好去催促,毕竟她先前就说了,那么多年过去了,也不知道还在不在。现在,他只是希望还在,希望午夜蝶会完整的保留下来,给他看看,那究竟是什么东西。
“喏,就是这个。”终于,午夜蝶出来了,把一份保存得完好的文件交给他。
他感激的看一眼午夜蝶,然后坐下来拆开,纸张已经有些泛黄。落款上面的确有他的笔迹,只是他很好奇,为什么这份文件会在午夜蝶手里。
一字一句的看,越看眼睛瞪得越大,一直看到最后,他的手开始颤抖,泛黄的文件缓缓地落在地上,他当年怎么会签了这些呢?
“不会的,这不是我签的?不可能,怎么会这样呢?”柯斜阳不停的退缩,不敢去触碰那些文件,好像它们就是魔鬼一样,只要多看一眼,它们就会缠上他,让他噩梦不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