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丝丝听不清黄贝贝在说什么,可是,她却清清楚楚的听见了柯斜阳三个字。那张专属于他的脸突然跳出来,指着她大笑,嘲笑她的不自量力。
然后然后便陷入一片无边的黑暗,她仿佛是一个溺水的孩子,不会游泳,不会呼救,越挣扎越往下沉。到处一片黑暗,那是中永远都不能见天日的暗。
“哼,于丝丝,几年前你就该死了,让你活了那么多年,你够了。”黄贝贝把茶杯清理干净,然后踏着优雅的步子推开门,虽然外面的天空一派阴霾,可是,她仿佛觉得春天快来了。
“咦,那是不是妈妈呀?”卢伟带着于念阳从外面走回来,远远的,就看见黄贝贝的身影,她一蹦一跳的往前走,好像十多岁那个时候,背着旧旧的书包,踩着夕阳,一边踢着路边的小石子一边回家。
“傻小子,你妈妈才不会跟猴子一样呢。”卢伟伸手模模他的头,然后牵着他往家走。刚刚到门口就感觉到有哪里不对劲,大门竟然没有关。
卢伟心里突然升起一抹不好的预感,拉着于念阳跑进屋,一边喊于丝丝一边找。
“妈妈。”于念阳突然甩开卢伟的手,跑到沙发边。卢伟顺着视线看过去,于丝丝半躺在沙发上,脸色发青。于念阳扑到她身上,不停的摇晃她,一边哭一边喊妈妈。
“阳阳,别动你妈妈。“卢伟制止于念阳,然后仔细的检查于丝丝的身上有没有哪里有伤,脸上泛着青,说明她是中毒了。
“走,我们得马上去医院。”他弯腰抱起于丝丝,于念阳一边哭一边跟上去。卢伟着急的赶往医院,拿出手机先通知了医院做好准备。一手握住方向盘,一手握住于丝丝渐渐冰冷的身体:“丝丝,你给我挺住,你还有念阳呢,他不可以没有你。”
赶到医院的时候,早有医生等着门口,准备送于丝丝去洗胃。卢伟抱着哭成泪人的于念阳,着急的等着手术室外面,手术中的三个大字发出幽深的光芒。
他从来都不知道自己也会害怕。从来都是他走进这里面,为别的病人手术。以为生离死别看得太多,可是,在面对这场突如其来的灾难的时候,他还是会着急,还是会害怕,甚至会不知所措。
“爸爸,妈妈会死吗?”于念阳扬起他的小脸,认真的看着卢伟,脸上还有未干的泪痕。
“阳阳乖,妈妈不会丢下阳阳的。”卢伟哽咽,是的,于丝丝那样爱于念阳,她是不会丢下他的。
于念阳重重的点点头,脸上闪着信任的光芒,他相信爸爸,妈妈只是累了、病了,她会好起来的。
“砰”手术室的大门打开,卢伟迎上去:“王医生,病人怎么样了?”
被称做王医生的男人摘下口罩,微笑的说:“幸好你们送来的及时,要是再晚几分钟,她就没救了。”
卢伟轻轻舒口气,幸好他回来得早,也幸好于丝丝愿意等他那么几分钟,不然,他真不知道该怎么办?在送于丝丝来医院的路上,他没有哭,在看着于丝丝进入手术室的时候他没有哭,可是,在医生告诉他于丝丝没事的时候,他便泪如泉涌。他一个男人也会哭,也会脆弱,也会害怕失去。
“有人吗?来人啊。”于丝丝感觉自己掉进了一个无边的深渊,因为,到处都没有人,脸一盏灯也没有见着。她不是害怕黑暗,只是害怕走不出这样的黑暗。
四周冷风呼呼的刮,吹过她的脸颊,带着鬼魅般的惊悚。于丝丝抱着手臂,一边往前走,一边呼救,可是,没有人回应她,有的,只是耳边呼呼的冷风,还有自己的回音。
忽然,一道强光打来,她下意识的闭上眼,然后用手挡住眼睛。隔着手指缝,她看见了一个男人从踩着光芒走来,她看不清他的脸,只是隐隐约约的感觉这个男人很熟悉,熟悉到她可以闭着眼跟着他走。
然后,男人像她伸出手。已经走得筋疲力尽的她安然的把手交到她的手心里,他反手握住,他的温度温暖着冰冷的她,她跟着他一直走,没有问要去哪儿,她知道,这个人不会伤害她,他会好好保护她。
耳边传来熟悉的声音,那是她的名字。两人同时停下脚步,于丝丝看着身后的那一片黑暗,她想回头,她想寻找到那个熟悉的声音。男人说:“我带你离开好不好?我带你去一个没有痛苦只有开心的地方。”身后还有一个声音在呼喊,那一声声于丝丝叫的是那样的撕心裂肺,让她的心也跟着疼痛,直到不能呼吸。那个声音好熟悉好熟悉,她记得那个声音的主人,他叫柯斜阳,让她痛了一辈子,恨了一辈子却也是爱了一辈子的男人。然后,于丝丝摇摇头:“我不能跟你走。”男人绝望的松开手,他身边的光芒全部散开,渐渐消失。于丝丝被丢下的手突然就感觉好寒冷,她没有去找寻这个要给予她温暖的男人,而是义无反顾的朝那片黑暗走去是的,她回头了,她又义无反顾的回头了。即便那里是一望无际的黑暗,终年不见日光,可是,她还是选择做一只扑火的蛾。
“斜阳,斜阳,你在哪儿?”于丝丝一遍一遍的问,一遍一遍的找,可是,直到她用尽了全部的力气,那叫声还是没有再出现。
“斜阳,我是于丝丝啊,你在哪儿啊?”尽管她一遍一遍的呼喊,回应她的还是无边无际的黑,还有那经久不息的回声。
“后悔了么?后悔松开我的手了吗?”耳边传来那好听的声音,似嘲笑,似怜悯。
“不,我从来都没后悔过。”她没有考虑,大声的反驳。是的,爱上柯斜阳,她从来都没有后悔过。
“那你就永远的呆在黑暗里吧,你这个喜欢回头的家伙。”然后,全世界都寂静了,再也没有任何声音。
于丝丝半跪在地上苦笑,泪水却如潮水般涌来,最后,她还是回头了,可是,当她回头的时候,柯斜阳却不在原地了。是啊,柯斜阳已经跟黄贝贝在一起了,又怎么会在原地等待她回头呢?
“丝丝,你哭了。”黑暗中,她感觉到有人抚模自己的脸,他指尖的温度触碰到她的脸。声音满是心疼。于丝丝反射性的握住那只手,那种温度她还记得,还有那个声音,她至死不忘。
“斜阳是你吗?是你吗?斜阳。”
“是我,是我。”他轻声确认。
可是那种声音却越来越飘渺,越来越远,于丝丝想拼命的握住,手心却是一片冰冷。空气里只剩下那声回音:是我,是我,是我……
久久不散“斜阳,斜阳,柯斜阳……”于丝丝着急了,抓狂了,害怕了,她从来都不知道自己会是那样的害怕失去他。她想试着叫回他,可是,什么也没有。
睁看眼,四周白茫茫的,雪白的天花板,雪白的墙壁,还有洁白的被单,右手上还挂着的吊瓶。哦,原来这里是医院,刚刚只是做了一场梦,没有柯斜阳,也没有他温柔的话,更没有他温暖的指尖轻轻拭干她的泪水。
灯光很耀眼,于丝丝试着闭着眼,企图遮挡刺眼的灯光,可是,一闭眼,柯斜阳的那句‘是我,是我’就像是魔咒般一点一滴将她吞噬。
她只能再次睁开眼,卢伟靠在窗前,背对着于丝丝,她看不见他的脸,可是,他的背影却洒下了落寞的影子。他是如此沉默,沉默的身影洒在地板上,显得过于突兀。像心事,像伤口。
突然间,于丝丝的心疼了,因为他孤单的影子疼了。
她轻轻叫:“卢伟。”
他转过头,看着醒来的于丝丝。眼神清冽,没有太喜或是太悲的表情,只是淡淡的一句:“你醒了。”
于丝丝点点头,她看着一直站在窗前的卢伟。感觉他有些不对劲,可是,那也只是一种感觉而已。她埋下头:“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没关系。”卢伟没有像从前那样走过来揉揉她的头发,叫她傻瓜。这一次,他远远的站在窗前,努力的微笑,淡淡的说着没关系。
“卢伟,你有心事?”于丝丝还是问了出来。这样的卢伟是她不曾见过的,她有些担忧。
卢伟摇摇头,然后又点点头。突然,他的眼神闪烁了一下,大步走到于丝丝的病床前,伸出手指,拭干她脸上的泪痕。于丝丝这才懊恼,自己的泪水怎么可以无所顾忌的崩落呢?
“丝丝,我只想知道,为什么你刚刚喊着他的名字?”卢伟转过脸,不去看于丝丝的脸,同样,他也不希望于丝丝看见自己的黯然。
“他?”于丝丝仔细的回忆,刚刚她一直在喊柯斜阳,难道她叫出来了?她解释不了,只能转过头,选择不回答这样的问题。
卢伟半天都没有得到于丝丝的回答,他转过头,可是,于丝丝也正看着他,两人的目光就是这样邂逅了。于丝丝清清楚楚的看见他眉间的悲伤越来越浓烈,她被他眼神中那一抹沉痛的光芒给震慑住。
他千般呵护,万般宠溺,却还是抵不过一个深深伤害过自己的人。
于丝丝垂下头,他抿唇,弯腰替她掖好被角,这么近的距离,她仿佛听见了他的心跳声。一声,一声落入她的耳蜗,敲击在她的心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