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巧舌如簧
铃……,电话铃响了,可没了话筒,无法接。
江山画放下手中的公务,欲捺下免提,可再想想,又抬起头:“小苏,跑到隔壁去,把后勤科的电话借来用用,莫是有什么重要事情呢?”
小苏飞快的跑到后勤科,不由分说,拔下插头就走。正在打电话的协管员小黄,只得“呃呃,这,这?”,目瞪口呆的望着她的背影。
“这什么?”小苏回头瞪瞪眼:“你再呃呃看?”
小黄就乖乖地闭上了嘴巴,看得旁边的樊副科鼓掌大笑:“爱情的力量是巨大的哟,小黄,你就服了吧,先练练忍功,免得以后跪搓板。”,小黄搔搔自个儿的头皮,笑了。
“你好,我是江山画,请问能为你服务吗?”
江副科抓着话筒,不紧不慢习惯的问。“是我为你服务哟,江头,还记不记得‘墨香茶座‘?”
江山画一楞,“墨香茶座”?当然记得,不过……“你是谁?”
“上次你七楼小偷进屋,我们还见过面,这么快就忘记了啦?我是高的个物管耶,不过,现在我辞职了,想找你帮忙找个工作。”
“……”
江山画握着听筒,脑子在飞快的盘旋,最终问:“你现在哪儿?”,“我在‘便民’茶座等你呢,你来吧,我等着,不见不散。”
“好,你等着,不见不散!”
江山画咬咬牙,答道:“可我现在走不开,下午一二钟吧。但是只能你一个人,有外人,我转身走,再不会管你的事,不开玩笑,再见!”
公务事实在琐碎而多,集中精力匆忙处理完手中的事,下午一点过,江副科便找了个借口溜了出来。他倒不用担心局头儿的例行查岗,一切有小苏顶着呢。
墨香茶座?那是去年底的事儿。
那天,又和何芳生了闷气的江山画,愤懑而无聊的冲出了家门,漫无目的沿街走着,瞅着。
想想也真憋闷啊,守着这么个外人看来鲜艳夺目的美妻,吃不上她做的饭,因为她根本不做饭,也不会做饭。
近不了她的身,因为她根本拒绝过夫妻生活;享受不了她的温柔,因为她根本从来和江山画说话就是吼……
他实在想不通,这样的婆娘娶来到底做什么?协议离婚,她不干;有条件的各走各,她也不干。
真是一颗甩不月兑的滚手炭园,江山画痛恨得连杀她的心都有了。
慢腾腾就走到了一环境优幽的地方,进了临街的大门,迎面就是“墨香茶座”四个仿宋体大字的单立匾牌。
绕过匾牌,拐个弯,出一条小巷,眼前就豁然一亮:满院的竹?花迎风摇曳,一湾清水淌着棕色的鹅卵石底潺潺地流落,花瓣飘散在清水之上,宛若只只小船。
更有那一座座石砌的茶位,茶客扶桑,几无空位。或几个沾沾自喜的相聊,或二人喝茶对局,或单人正襟而坐。
一阵阵隐隐约约的丝竹弦乐传来,江山画立即听出那是茶马古道,斜阳余辉的《阳关三叠》……
真想不到在闹市区中居然有这么一个山风盎然的好去处,江山画感到骤然的兴奋站站,瞅瞅,便找一个竹?花掩映的茶位坐下。
刚坐下,一位算不上漂亮却丰腴异常的高佻姑娘,拎着提壶茶碗而来。“先生,几位?”,江山画竖起一根手指,“沱还是花?”
“特花有吗?”,“有的。”姑娘麻利的放下手中的茶碗提壶,一选了选,一扬手,一股滚烫的开水冲下,随即递过茶碗:“先生,请慢用!”
呷一口特有的芳菲,江山画顿感神清目爽,满月复惆怅一扫而光。
也是子承父业,老局长在位时,没别的嗜好,就好一杯好茶。
退休后,他那碟了多年的紫沙茶碗,就留给了刚进局子的儿子用。江山画耳濡目染,同样极喜好。
接过老爸的紫沙茶碗,泡上一碗自买的特花,这才感觉到老爸的茶碗,确不一般。
非是时下遍街坊都在销售的那种假紫沙。这紫沙茶碗遍体儒红,手感细腻润湿,开水一冲,似有腾腾溪涧盈过,越发湿润腻滑。
再喝一口那真正的特花,喷香扑鼻,味如甘怡,入嘴久久不散。
江山画不识货,左右瞅瞅,只知不一般,却不知为什么不不一般。
直到老爸有一天仿佛是不经意间告诉儿子:这紫沙花茶碗乃一深山老僧所赠,谓传了五世的传家宝时,江山画才算开了窍,喝茶,原来碗比茶重要,心情更比环境重要……
又呷了一口,听着《阳关三叠》换成了《春江茶月夜》,江山画微微眯缝起眼睛,一时间,仿佛从烦扰的尘世升入了超凡的天堂……
轻轻一碟响,他睁开眼,高佻姑娘正在冲茶,一双雪白的手和涂着豆蔻的指尖,让他怦然心动,禁不住抬头望望姑娘。
姑娘嫣然一笑,收了提壶也不离开,而是轻轻道:“先生,看你满面愁容,似有纠结不解;人生苦短,白驹过隙,何不随我来开开心呢?”
“开心?怎么开心?这儿不是茶座么?”,“是的,多种经营,特色服务,收费合理,安全可靠!”姑娘不动声色的微微笑:“你是疲于奔命,疲劳过度,我给你按摩按摩就好了。”
江山画点点头,明白了。
前几次,局里的几个少壮派副科,双休日时,特地邀约江副科去放松放松,他还玩笑到:“本人概不与黄?赌合污,名节重要!”
然而,瞅着少壮派们周一一上班,个个生龙活虎,人人精力充沛,仿佛吸了鸦片模样;而自已,窝在家里与何芳唇枪舌战,现在,倒培感疲惫不堪……
真他妈的,白活了,我为谁守节来着?我这不是死要面子,活受罪吗?瞅他哥几个拿着名日“锻炼身体费”实为“按摩费”报销揣兜,江副科第一次觉得自已,是天底下最蠢的人了。
当晚,下了班,江副科找了一家看起来蛮正规简朴的美容院,迈了进去……
现在,他想想,就起来跟着高佻姑娘走了。拐过绿荫掩映的茶室,后面就是一排隔成小单间的按摩房。
江山画要了60元/60分钟的欧式服务,一个点钟下来,他放出了身体内积蓄的雄性能量,顿感浑身轻松,欣喜之下,便又要了一个钟。
这次主要是与高佻姑娘说笑,**,在高佻姑娘竭力顺着他之余,江副科面对陌生女孩儿楚楚动人的诉说和欲哭欲笑的感叹,居然拍着胸铺说:“别怕,一切有我呢,这是我的片子,有事儿找我,一定帮忙。”
然而,事后他倍感后悔。
一个风尘少女,在男人堆中左右逢源。卖笑渡日,总是与自已国家公务员身份格格不入的。
再说了,公务员乱来是违法行为,要让上级知道了,自已的第二梯队成员,就会泡了汤,划不算。嘿,真悔不该把名片拿给了她……
还说什么有事找我?昏了头哩!
然而,自那以后,高佻姑娘仿佛从地球上消失了一般,在他生活中再没出现过。
上个月,隔壁胡琴被小偷模进了屋子,众芳邻意外发现一把钥匙居然能通开三把锁,闹到了物管处,结果,物管来了人。
其中居然就有那个消失了的高佻姑娘,更没想到现在她就真的打了电话来啦。无奈,只得去看看,去看看,她究竟想做啥?
几经查找,江山画终于找着了约定地点。
所谓“便民茶座”,确实便民,在街边一宽巷道内,几张小木桌一放,白色的小塑凳一围,就成了。
还别说,下午时分的茶客还不少,居然就几乎满了座。
江山画刚进入巷道,一眼就看到了那高佻姑娘正靠着一张墙头角的小桌,双手抱膝盖地坐着,一壶刚泡涨了茶叶的小茶壶和二只小茶盅,蹲在桌中间。
江山画对直走去坐下,也不看那姑娘一眼,将手中的拎包一放:“说吧,什么事?”
姑娘蠕动着嘴唇,想说什么,又没说出,只是定定的望着江山画。
江山画斜睨着瞅去,发现她比以前憔悴多了,鬓角松散,嘴唇无血,欲说又止。“我只有半个钟头时间,说吧,我还要开会呢。”江山画稍稍放软了口气:“从小区物管辞职啦?不是干得好好的吗?”
姑娘叹叹气,道:“一言难尽,我找你,你不会多心吧,我怕给你带来不好的影响。”,江山画锐利的剜她一眼,苦笑笑:“为什么?”
姑娘沉默了。
茶主人过来放下了一个小水瓶,说:“喝多喝少,自已倒哇,开水管饱,喂,二位来不来点开心果?正宗美国货,便宜。”
江山画厌恶的挥挥手,让他走开,然后说:“唉,我还不知道你的名字呢,怎么称呼你?”
“叫小刘就行。”姑娘低低回到:“江哥,我实在是走投无路,只好找你,不要怪我打扰你。”
“好了好了,我能不来吗?现在说这些干啥?”
江山画烦躁而鄙视的斜睨她:“哎,在物管处搞得好好的,为什么就不干呢?现在工作不好找,找到了也艰难啊。嗯,你中专毕业没有?是哪里人啦?”
“去年‘江大’毕业,从余暇来的。”
江山画吃一惊,“江南大学”,可是南方首屈一指的正规大学本科,“江大”毕业?难道她是大学生本科生?为什么干按摩?余暇离这儿只有三四十里路嘛。
半晌,江山画拎起小水瓶倒进小茶壶,姑娘无声抢过去,老练的摇摇,瞅着那浮动的所谓“茶叶”沉淀了,才给小茶盅倒上大半杯茶,递一杯给江山画。
江山画轻轻用二根指头在桌子上叩叩,以示谢谢。
二人就这么坐着,场面十分尴尬。
江山画抬腕瞅瞅腕表,说:“小刘,半点钟就要过啦,我真要走了,有急事。告诉我,你到底有什么事啊?”
姑娘眼中蓦地浸满了泪花,低下头道:“我知道我这样找你唐突,可我无依无靠,辞了职,在这座城市没一个熟人朋友,你能不能?”
江山画呼地拉开公文包,掏出早准备好用报纸包裹着的一迭钱,扔给她:“行!二千元,可以帮你渡过一段时间了,好自为之吧,我走了。”
“不!”姑娘拉住了他:“我处写张借条给你。”,江山画哭笑不得,连连冷笑:“唉,写什么借条哟。”
“不!一定要写。”没想到姑娘抬起头来,找他要过纸笔,一挥而就道:“借就是借,我虽没钱,可我还有人格,我没死,就总会还你的。”
一面将借条递过来。江山画接过瞅瞅,一手漂亮的柳体,令人叫绝。“这是你的手机号?”,姑娘点头:“我活着,手机号就不会变。”
不冷不防斜刺边一双手猛然伸过来,一下抓走了桌上的钱。,江山画机灵的一把按住,抬头看,竟是怒目而视的何芳。
“你,你,你干什么?”江山画真正慌了,预感到这下可真是有嘴说不清白了。
何芳一把撕破报纸,包着的二千块钱露了出来,她将钱往自已的小拎包中一塞,唰地拉上拉链,往自个儿手腕上一穿,双手交叉一抱
然后再往江山画身前一站:“可耻!平时满嘴仁义道德,苦大仇深样,现在怎么说?”一扬手,啪,脆生生地赏了他一个响亮的耳光。
吃茶的茶客都惊动了,全都扭过身来,瞧见一个怒目而视的美人儿,逼着一个温文尔雅狼狈不堪的男人,旁边还有一个惊愕不安的年青姑娘。
嗨,不说啦,一定是这家伙偷腥被老婆抓了个正着,或者是在二个女人之间踩撬撬板,穿了帮。
大伙儿那个兴奋啊,个个跃跃欲试的想说想闹想笑,就只差一把火了。
偏偏何芳就火上加油,点燃了这把火。趁老公楞楞间,她居然一把拎起佝偻着身子坐着的姑娘,啪,又是一个脆生生的耳光搧过:“贱人,勾搭人家老公,找死呀你?”
说着,欲抬脚就踢。
姑娘失声痛哭起来,紧紧护着自已的肚子:“别打我的孩子,别打我的孩子!”,江山画一声怒吼,扑了过来,揪住何芳:“放手,你不能打人家,我跟她没事儿,你疯啦?”
“你才疯了,背着我在外勾搭别的女人,养小三,你,你,你是个伪君子。”何芳转身也揪住老公,大哭大叫。
茶客们哄堂大笑,个个听得乐不可支。江山画又急又恼,毕竟是公务员,在外闹成这样,如果被认识的人或局里的同事看到,真是无法辩白和解释。
他脑子一热,一弯腰一使劲,将何芳扛在自已肩膀上,扭头就走,一面回头向那姑娘喊:“对不起!我再联系你,多保重。”
于是,街上的人们有幸看到了这么一副中国版的好莱坞片花:一个高个子温文尔雅拧着眉头的男人,肩扛着一个极漂亮的又哭又闹,粉拳不断抡向他背脊的美人儿,站在街边招呼的士。
的士们纷至沓来,然后,又纷纷绕他而去。最终拦下了一辆的士,男人将肩上的美人儿不客气的往的士中一抛,呼地拉上门,绝尘而去……
江山画将何芳弄回家后,立即打电话叫来了老爸老妈。一向不太上门的岳父岳母,也被他叫来了。
大家到后,鬼精的何芳不扑向自已父母,反而一拱扑进了婆婆怀中,鼻涕眼泪一齐来,呼天抢地,寻死觅活的,弄得一向精明强干的前组织部长,不知所措。
也只得搂了哭个不休的媳妇,陪着流泪。
好容易听何芳断断续续的讲了事情的来龙去脉,大家都呆住了,一齐盯住了江山画。
老妈气得满面通红,连连叫到:“反了反了,
晓得在外养小三啦,你江山画翅膀硬了,管不了了你啦。你给老娘说清楚,说不清楚,我与你没完。”
一向不爱说话的退休老局长,也抖动着双手道:“你这人混,你这人混,怎么干出这种事来?冤枉我还把紫沙茶碗留给了你,你,你不配,不配喝紫沙茶碗。”
而深知自已女儿个性及为人的岳父母,则虎着脸,一言不发。
二老人历来就和身为官宦之家的亲家公亲家母无多话,即或居住在他俩的隔壁,也很少于相互走动。
见了面打个招呼:“吃啦?”
“还没?”
然后,各自回屋,关门,仅此而已。
江山画绷了脸,一言不发的坐着,任由老婆,老妈和老爸指责。
他忽然觉得活着实在毫无乐趣,自已在外威风凛凛,呼风唤雨,可一回到家就如身陷雪穴,左右上下全是寒意,而这一切,全因娶了何芳。
“妻贤夫祸少,贤妻是个宝!”
现在?真是一失足成千古恨!
“可耻!卑鄙!伪君子!”何芳还拱在婆婆怀中,痛哭着痛骂着,火上添油。江山画平静的说:“你也别哭了,我们离婚算了。”
听到“离婚”二字从他嘴中蹦出,何芳从婆婆怀中一跃而起:“离婚?想得美,你就死了这条心吧。”。
老妈老爸也都惊呆了,这可是二人结婚五年来,儿子第一次当着自已的面正式提出。
如果说,江山画以前只是私下和何芳吵嘴时提出,他们当老的并不知道,或者说知道了故意装做不知道,认为这不过是眼下成百上千的小青年们和千古不变的小俩口斗嘴而已,很快就会风消云散的。
现在,二位老人则真正感到了事态的严重和烦手。
呆一会儿,老妈拍了桌子:“为什么?何芳哪点对不不你?你被外面的女人勾掉了魂?你不能无组织无纪律,首先我就不批准。”
老爸也紧密配合,拍了自已胸口:“这个,小芳进了咱家门,孝敬公婆,持家理家。这个,你一上班,她就一个人关在家里,少于到外面去,你还要咋的?这个,你妈说得对,你不能无组织无纪律,我也不批准。”
前来敬陪未座的岳父母,则没有一点意外或生气,或者说他们早知道有这么一天,一点不感意外,无动于衷。
总之,只是坐着,局外人一样,瞅着女儿女媳和亲家。
自小对父母特别是强势母亲敬畏有加的江山画,只好摇头叹息,不再说话。
一场风波,仿佛就这样平息了。何芳大获全胜,不但平空收缴了江山画的二千块私房钱,而且在婆婆公公的鼎力支持下,从气势上击垮了老公。
还让老公陷入了人民战争的汪洋大海,离这厮彻底缴械投降全面胜利扬眉吐气的日子,不远啦。
事实上,凭直觉,何芳也不相信江山画敢于在外包养小三或什么的。
那个女人多丑,又胖又脏又没气质,江山画到底是个大本兄和公务员,有一定审美度的,他会看上她吗?鬼才相信。
至于离婚?吼得凶嘛,真惹恼了我,我同意离婚,你只怕要跪在地下求老娘哩!凭江山画你那尊容你那收入你那天天挤公共汽车的寒醉样,再想娶到我这样漂亮的女人,做梦!
这就是何芳!总是站在自已立场看问题,想问题,解决问题,还自以为得计。
第二天一上班,江副科唤过小苏,递给她一个手机号,说:“照这号与对方联系,联系上了告诉我。”
小苏不一会儿就联系上了,小鬼精懂事的捂了话筒,回头望着老大。江山画就说:“告诉她,让她约个地方,你要见她。”
小苏就与电话里的小刘约了地方见面。
江山画取出一个金卡,扔给小苏:“你办事,我放心!你从中取五千块现金,交给她就行了,什么也别说;她如果问你什么,当没听见,一点也别回答,懂吗?”,小苏紧张地点点头。
当小苏回来,将金卡还给老大并汇报时,江山画感概的叹到:“干得好!干得好哇!谢谢你了。”
“老大,是你的小三吗?”小苏这才斗胆而好奇的追问:“我看人挺漂亮的耶,又有礼貌。”
“你看像吗?”老大眯缝起眼睛,故弄玄乎的让部下猜。
“我看像!提起你,她好像十分爱惜和感动的。老大,有型哟,家里红旗不倒。外面彩旗飘飘。”
“那你也让人家小黄照我做嘛,拜我为师。”
“他敢?”小苏瞪起了眼睛,江副科哈哈大笑。
(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