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值盛夏,火球似的太阳无情的炙烤着大地,整个齐原镇像烧透了的砖窑,使人喘不过气来。叶子挂着层灰土在枝上打着卷;枝条一动也懒得动,无精打采地低垂着。
原本十分热闹的菜市场,也随着这沉闷的鬼天气变的死气沉沉。小商小贩们无精打采的坐在地上,有的扯起衣衫遮挡阳光、有的大口大口的灌着凉水、也有的干脆连摊子也不顾了,径直跑到树荫下睡起了大觉……
十二岁的段刚就是这睡觉大军中的一员。
他之所以睡觉,并不是嫌天热,实则是因为他早晨起的太早,不得不趁着空补回来。否则,下午便要没有力气赶回村里了。
他居住的村子叫做九藕村——以盛产九孔的莲藕而出名(这九孔藕盛夏三伏便可成熟,无论是生吃还是烹饪,都是鲜美无比。据村里的老人说,这九孔藕还有着十分神奇的功效。但到底是什么功效,却又没人知道了。)距离齐原镇约有六十里山路。
段刚每天都要徒步行走四个多小时才能赶到这里。
为了赶上卖菜的最佳时间,他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等卖完之后,还要赶回去照顾地里的庄稼、采摘第二天要卖的莲藕和蔬菜、还要给自己洗衣服做饭……
如此一来,他每天晚上睡觉的时间最多只有五个小时。
五个小时的睡眠时间,对于一个十二岁的孩子来说,确实是太少了。
十二岁,本应该无忧无虑,本应该和同龄孩子一同在私塾读书……但这些对于段刚来说,根本就是一种奢望!
他本是一个被丢弃在路边的孤儿,恰逢养母张氏卖菜回家时看到,将他捡起并抚养长大。因为他自小身体孱弱,养母便给他取名为“刚”……
可天有不测风云,人有旦夕祸福!
他十岁生日那天,养母突然病倒了。三个月后便撒手人寰,留下了孤苦伶仃的段刚一人,独自生活。
养母临死前最大的愿望,就是段刚可以健健康康的长大,能过上丰衣足食的生活;并且,能够实现他自己的武者梦,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
健康长大,过上丰衣足食的平凡生活,都不是什么难题。只要自己肯努力,肯拼搏,不怕苦,不怕累,就一定可以做到。
可是,在段刚的眼中,只有村东头段宏爷爷讲的那些飞天遁地,以一敌百,动辄开山裂石、翻江倒海的武者才算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其他人都不算,就连力大无穷,年轻时曾经徒手拍死过一只恶狼的铁匠段六叔也不算……
他从小的梦想就是能够成为一个传说中的武者——一个被段宏爷爷演绎成了神一般存在的武者。这个念头就像是在他心底扎了根一样。他羡慕那种无拘无束,逍遥自在,遨游天空的感觉,更羡慕他们可以锄强扶弱,斩妖除魔,保家卫国……
所以,在他的心里,只有这样的人才算是顶天立地,才是真豪杰、大丈夫!
能够成为一名这样的人,是他毕生以来最大的愿望!
同时,能够成为一名武者,也是每个天极大陆人梦寐以求的事情!
段刚所在的世界叫做天极大陆,东南西北各自雄踞着东岳王朝、西辰王朝、南疆王朝、北冥王朝。这里,全民尚武,以武为尊。在这里,只有实力强大的武者才有封侯拜将的资格。文人虽然也能做官,但大多都是一些没有多少权力的小官。所以,只有成为一名武者,才能够拥有权利和地位,才能够光宗耀祖……
就像段刚他们村的段二愣——一个呆头呆脑,智商都有些问题的家伙,却成了九藕村的村长。威望还高的令人咂舌——在村里,几乎是说一不二;他要说那东西是狗,别人绝对不敢说是鸡……
原因不就是因为他儿子段乾是天力门的一名地阶武者吗?
可要想成为武者,不仅需要过人的天赋,修炼的功法也是必不可少的。但就算是一部最低级的一品功法也至少需要一万两银子。母亲虽然卖了一辈子的菜,但留下来的积蓄却也只有不到六十两纹银,远远不够购买功法的。
那些天赋极好的孩子,自然会被一些门派或者家族收为弟子,传授功法,不需要经过任何奋斗便能成为一个武者。可像段刚这样,仅仅是三流天赋的孩子,哪怕是最小的势力也不会愿意收他。
所以,他若想成为一名武者,就只能靠自己去奋斗了!
为了实现自己的武者梦想,段刚毅然用他那稚女敕的肩膀,担起了两个几乎跟他个头一般高的菜筐,起早贪黑、不辞辛劳的做起了卖菜的营生!
这一干,就是两年!
别的孩子睡觉的时候,他已经起床赶路了;别的孩子吃饭的时候,他正在荒郊野外的石头上啃着生冷干硬的面饼;别的孩子在读书或玩耍的时候,他正在炎炎烈日或凛冽寒风中大声叫卖;别的孩子在母亲怀抱中撒娇的时候,他正在泥巴一把汗一把的照顾着莲藕或庄稼……
贫困没有压弯他的脊梁,因为他本来就是一个坚强的人,从来不会向任何困难低头,他的人生字典中,就没有“屈服”这两个字;天赋不好,也没有击垮他的武者梦,因为他本来就是一个执着的人,从来都是不达目标誓不罢休,他的信念中,也未曾有过“放弃”这个词语!
他脚上的草鞋烂了好几个大洞,脚趾头几乎全部露在外面。洗的发白的青色短衣上补丁摞着补丁,腰间系着一根毛了头的黑腰带。黑红黑红的小脸,棱角分明,给人一种刚毅的感觉。头发虽然有些蓬松,还沾着两棵杂草,但看上去并不脏。
此刻,他脸上正挂着淡淡的笑容,应该是又梦到他自己成为一个武者了吧……
大约十一点钟的时候,长街西头走来一个浅绿色衣衫的姑娘,伞撑的很低,挡住了她的脸。但从那高耸的山峰和白皙修长的手指来看,这绝对是一个十分漂亮的美人。那姑娘走的十分优雅,但步履却是不慢,不一会便来到了菜市场西头。
“小绿姑娘好。”
“小绿姑娘,来买菜啊?”
“小绿姑娘,这么热你怎么还出来?菜我给您送到……”
原本无精打采的商贩立刻来了精神,急忙起身问好,脸上充斥着谄媚的笑容。被称为小绿的姑娘将伞抬高了一些,露出了一张让人惊艳的瓜子形俏脸,犹如无暇的白玉;柳叶般的弯眉下,是一对水汪汪的大眼睛,扑闪扑闪的,灿若繁星;薄薄的双唇如玫瑰花瓣娇女敕欲滴。边走边对那些商贩点头微笑,却没有丝毫停住脚步看看菜品质量的意思。
她径直来到段刚睡觉的树荫下,收起伞,调皮的用伞尖捅了捅段刚的脖子,美目中闪过一抹促狭的笑意,柳眉微微弯了弯。
段刚一缩脖子,猛的张开双眼,飞快的爬起来,惊喜的说道:“小绿姐姐,你怎么来了?”撩起衣服下摆,胡乱的抹了抹脸,开心的笑了起来。
这个时候,一般人如果要买他的莲藕或者蔬菜,都会老远的把他叫醒,或者过来踢他的,而以树枝戳他脖颈的就只有小绿一个人,这仿佛已经成了她的专利了。
所以,段刚缩脖子的时候,便已知道来人是谁了。
小绿,是齐原镇第三家族凌家大小姐凌梦韵的贴身侍女,在凌府下人中颇有些地位。由于凌梦韵自小热衷厨艺,时不时的会给自己和小绿开个小灶,便经常打发她来买菜,说是别人买的没有小绿买的新鲜。所以,小绿经常在菜市场“出没”。
多年以前,段刚还需要母亲放在菜筐中担着的时候,小绿便认识他了,那时候还经常逗他玩,给他买糖葫芦吃。后来,张氏过世,段刚孑然一身,孤苦伶仃,年纪又小,还要做着这辛苦的营生,善良的她对待段刚愈发的好了起来,简直是当成了自己的亲弟弟一般看待。
她曾不止一次的给段刚钱,给他联系好点的门路,都被这个倔强的少年给拒绝了。
用段刚自己话说,就是“男人不能吃软饭”。
小绿举起胳膊,露出了小半截白皙粉女敕的玉臂,摘掉段刚头上的两根杂草,神秘一笑,说道:“天太热了,姐姐怕你中暑,过来看看你,不行么?”从腰间解下一个巴掌大小的青色布袋。像变戏法似的,从其中拿出了一个木制水壶递给了段刚,很快的说:“快喝两口。看你睡的,满头大汗的,衣服都湿透了……”
“我又不怕热!”
段刚眨动着黑黝黝的大眼睛,嘿嘿两声。赶忙接过水壶,双手抱着,说道:“小绿姐姐,你这储物袋真神奇,竟然能装那么多东西。”咕咚咕咚的灌了起来。喝完以后,把水壶抬的高高的,大张着嘴巴等那些残余的水滴落下。
小绿见状,一把将水壶抢去,装进了储物袋中。亲昵的捏了捏段刚的脸蛋,打趣道:“喝那么干净,是怕姐姐抢你的么?”神秘的笑了笑,一把抓住段刚的手腕,说道:“你跟我过来,姐姐送给你个好东西。”拉着段刚,向旁边的小树林跑去。
来到林中,段刚诧异的问道:“小绿姐姐,你要给我什么啊,弄的神秘兮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