卜姑娘有一个好听的名字，叫卜凤铃。卜大爷说取这名字是因为这丫头长了一对铃铛似的眼睛。卜姑娘也有一副好听的嗓子，高兴的时候一个人对着大山坳子唱几句，野雀子从草堆里头“叽灵灵”“扑棱棱”飞出来，卜凤铃的心便也似野雀子般飞出山谷。
黎向海想起了芙蓉苑里头草垛子里也会飞出这样的鸟雀，有几回晚上，绿漪见了吓得直往他怀里头钻。
想起了绿漪，他便停下手里的活，一个人朝着远处的山峦望了几眼。山峦之外就是云水镇，不知她现在怎样。黎向海心里记挂着绿漪，内心忐忑，就流露出了忧郁的神情。
卜凤铃见了便走到他面前道：“黎大哥，这山里头不比外面，住得久了，怕是不习惯。”
他回过神来，忙道：“倒没什么，我打小就长在山里，住在这里，仿佛又回家似的。”
卜凤铃听了喜道：“是吗？我还以为你不习惯。看你这几日伤好了，但总好像有心事似的，是……惦记着什么人吗？”她这样说着，看着他，口气怯怯的。
黎向海朝远处望去，但见青绿色的群山一路向西低落下去，再向更远处去那些山岭便消失在天尽头。那些徘徊在半空中的白云随着太阳的升起而被蒸腾成丝丝缕缕的，如烟似雾，飘渺而虚幻。
黎向海看了一会道：“惦记着也没用。现在，我才知道自己能给她的很少，我连自己都不能保命，还谈什么其他呢！哎……我真是一个无用之人。”
卜凤铃不知他口中的她为谁，但大约猜出是个女子，女人的心总是很敏感。她心里略沉了一下，但又道：“黎大哥，你不要这样说，你这么能干，哪里没有用了？”
黎向海知她误会了意思，也不多说。
卜凤铃道：“黎大哥说的她是什么人？”
黎向海道：“将来我是要娶她做媳妇的。我跟她说好了，要带她一同回我的老家去。她从前是个小姐，上过学堂，也住过洋房，我真不知道哪辈子修的福气，她竟肯同我一同去吃苦。可是……我现在连见她一面都难！”
“是哪家的小姐？为什么现在不能了呢？”卜凤铃道。
黎向海不想瞒她，道：“她不是哪家的小姐，她现在是别人家的二少女乃女乃。”
“啊！”卜凤铃站起声，皱皱眉毛道：“黎大哥，那可是有了婆家的，你怎么可以？我……只当你是个好人，想不到你竟然做了这样的事情！”
黎向海并不怪她，他知道自己这么说出来，十之BA九都是会把他当坏人了。他慢慢道：“你别怪我，你不知道她过的是什么日子。她命苦，我和她遇着了，就是想给她过好日子的。”
“可是，”卜凤铃道：“你没有给她好日子过，反而自己惹上了麻烦，黎大哥，对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