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伊耀并没有注意到陆川的动作,他盯着他手上的那个条子,南方?这个时候怎么会有南方的电报?他的探子是不会以这种方式给他消息的,如果不是探子,那么……他想到这沉声道:“拿过来。”
“陆川,你先送夫人下去休息。”欧阳伊耀接过陆川手上的电报,瞄了一眼,又蹙着眉头吩咐。
“夫人……”陆川上前两步,站到魏静姝的身侧,小心翼翼的开口,像是怕惊动了她。魏静姝刚刚的话还没有说完,他是什么意思呢?会不会帮她的哥哥?这一切她还不得而知,这个时候离开,会不会再没有了回旋的余地?她静静的看着欧阳伊耀的侧脸,有时候他是那样的无情,好像是一个军人必备的质素。
欧阳伊耀并没有感觉到她的迟疑。而是看着那张字条发呆。
魏静姝的樱唇动了动,但始终没有开口。其实她的心中对于哥哥的活命还有着微弱的期盼,就像是炉火中蓝色的火焰,很小,但是却是一场大火起燃的开始。而刚才欧阳少见的柔软,让她看到了希望。如果哥哥不能被饶恕,她会怎么样呢?她想起母亲临走前的眼神,冰冷的、警戒的、充满了理所应当的要求。告诉她如果哥哥不能够活下来,那么她,魏静姝,对于魏家也不过是一盆泼出去的水,有或者没有,都无所谓了。在帅府和自己家中的势力中夹缝中生存,并且从中斡旋,这便是她的价值。
哥哥是魏家唯一的希望,没有了男孩,魏家就要垮掉,那么魏家要这个外姓的女儿有什么用?
没有了上次来到时娘对她的安慰,今日她才明白,原来她在自家人的眼中都不过是个光鲜华丽的棋子。
这么想着,她叹了口气,乖顺的随着陆川走了两步,再回头看欧阳伊耀一眼,他手里依然攥着那小小的一张字条,上面写着什么呢,让他看了一遍又一遍,她的目光粘着他,灯光下的他这么英俊的,剑眉高鼻,凤眼薄唇,宽阔而坚实的肩臂,她真是害怕啊,有一天他就不属于她了。
“夫人,走吧。”陆川站在她身边,小声催促。看着她微微吊起的杏眼,满满的都是对欧阳伊耀的依恋,刚才被少帅架着身子的她,好像是要跪下,是为了她的哥哥吗?为了那个浪荡的公子,她似乎更受冷落了。她原本是这样一个娇女敕的贵族小姐,从画中走出来的仙子,应该每日被锦衣玉食的伺候,万分小心的呵护,可是为什么他觉得,自从加入了帅府,她就像是秋风中的落叶,总是瑟瑟的抖动,在风雨飘摇。
魏静姝微微的侧脸对他笑笑,又开始向前挪动脚步,陆川跟在她的后头小心的维护,生怕她一不小心伤了身子,只是从他的眼睛望着她碎碎前行的莲步,好像每迈出一小步,都会从青石地面上生出西城夏日里的大明湖里才开出的千瓣红莲来,暗夜中带着婉转的绝艳之姿。
月光如银盘,映得地上皎洁一片,万事万物都如覆了一层霜花。高悬的红灯笼在寒风中摇曳,让周围的一切都如在烛影中晃动,寂静的长廊里只听得他们二人细碎的脚步。魏静姝忍了很久,还是停了步:“陆川,”她说话的时候看着他的眼,眸中有波光潋滟:“刚才的电报是……什么事情呀?”
陆川顿住了脚步,看着她的脸上柔光一片,秋水一般的眸子里有些许的期盼,他的心狂跳不止,黝黑的脸竟然没有来由的红了红,好在是夜色之中,看不太清楚,只是内心里有什么就快要压抑不住,自己也无法阻止那个念头的疯长。他的喉头咕哝了一下,他想要告诉她,安慰她,可是理智却提醒他,他们二人之间隔着海天般的鸿沟,一辈子无法逾越,更何况那电报上面的内容与她无关。
于是,他咳嗽了两声,稳了稳心神,低声道:“少夫人还是先回房休息吧……”
陆川的声音中,带着些许的无奈与隐瞒,这更加勾起了魏静姝的好奇,也许真的是同哥哥有关。她的心被提了起来,借着微弱的光线想要将他的神色细细的分辨。同样是军人,陆川与欧阳伊耀相比显得更加的柔软,浓眉大眼嵌在方正的脸上,自有英武的姿态,他很善良也好说话的多,甚至比管家更容易被打动。几次三番的帮助她,她注意到他面对她时的担忧,也看出了他的心软。
想到这里,魏静姝一时间竟生出许多感激来:“我,只是想要知道一些消息。毕竟……”
“少夫人,”陆川顿了顿,垂下眼帘:“有些话我不该说,可是……那封电报确是与少夫人的家人无关。”
魏静姝长长的“哦”了一声,又转身踩着碎步走了一会儿,欧阳伊耀看着那个字条的眼神又浮现在眼前,忽然间,她脑海中灵光一闪:“是关于你家大小姐,是不是?”
陆川的脸色在她的注视下变了变,然后以一种极低的声音说:“这个……我也不太清楚。”
魏静姝并不是恨那个女人,可是,如果她能够在这个家中消失,对于她而言,真是再好不过的事情了。如今看陆川的反应,她似乎明白了什么,于是又试探的问:“她……是要回沈家?”
“这个……”陆川蹙着眉头,有些为难,可是她由于猜出了这个消息,脸上的笑容又明艳了几分,有种让他不敢逼视的美。
“我只是问问。并不会对少帅说什么。”她的声音软软的,带着乞求的意味:“是不是这样?陆川?”
她叫他的名字,唇齿开阖之间,似有暗香袭来。
陆川的心中一动,眼神在她的脸上绕了一下,又赶紧的收回。月光之下,这个少年的心事,似一副未完成的泼墨山水,以月光为墨,夜色为宣,点滴铺陈,暗影从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