欧阳伊耀推开窗子,风卷着零星的雪霰扑了进来。
他背对着陆川站立,任冷风刮过面颊生冷的疼,心中的那团火气才有些被按住,没刚才烧得那么旺了,大风凛冽有种冰冷的真实感,也让他稍微的清醒了一些。
“嚏——”陆川到底是没忍住,战战兢兢打了个喷嚏,极其隐晦的,打完之后,立刻半掩着面容,整个过程慌乱不堪。
欧阳伊耀挑了剑眉,终于还是关上了窗户,陆川在后面看着他的背影,深青色的袍子如天色般阴沉。刚才在得知他放走了魏依然后,他几乎觉得少帅手里的茶盏就要飞向自己了,可是他只端了起来,极其缓慢的呷了一口。再问他话时的语调又带着一丝无所谓的淡定,让陆川模不着头脑。是不是自己刚才说错了什么话,或者是……暴露了什么人。
他又想起那个女人的身影,美丽温婉,娇小,但是坚定。也许他一辈子也不可能成为她想要的依靠,但是他却愿意为她抵挡灾难,哪怕是最微不足道的帮助,亦心甘情愿。
“你说是你放了他,那么他人在哪里,你一定比谁都清楚了?”欧阳伊耀转过身看着他,不紧不慢的问。
“不知道。我收了他们的钱,只管放人。”陆川说着,又咬了咬牙道:“少帅,是我一时贪心,铸成大错,陆川实在是该罚,请少帅发落,要杀要剐陆川没有一句怨言。”
欧阳伊耀没回来以前,陆川每日悒悒难安,如今他回来了,总算是得着机会来请罪,准备多日的言语,说出口的大有一种跳河一闭眼的无畏。
不知道过了多久,欧阳伊耀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语言缓和,但是却有不容置疑的强硬,只听他缓缓的问:“多久了?”
一句话问的陆川一个大男人脸色惨白。只觉得头晕目眩,不知道该如何回应。
不会是他想的那样,不会……
室内一种诡秘的沉默蔓延开来,欧阳伊耀的脸上明明没有什么表情,可是整个人就如同冰封,自问出那句话后,眼皮都没有动一下。
沉默的越久,压力越大,陆川多日以来,好不容易累积的镇定和勇气,想好的说辞和办法,都被欧阳伊耀如寒潭般的眼神,和不动如山的沉默消耗殆尽。
“少帅。”陆川终于跪在地上,伏地请罪:“不是你想的那样……”
欧阳伊耀的手掌旋即重重的击在身边的黑色雕花木桌上,桌案上的茶盏“哗啦”一声,跳的老高。上面的杯盖被这种极大的力度给甩了出去,重重的跌在地上“当啷”一声,碎裂一地,有一些溅在了陆川的头顶,和手臂上,弹落的到处都是。
“我问你,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欧阳伊耀似乎被磨尽了耐性,他的声音变得又冷又硬,眼神却像是透着几分茫然似的,呆呆的望着前方的某处。
“少帅,这真的是我一人所为,他们真的给了我一大笔的钱,钱还放在我这里,如果少帅不相信可以派人跟我去取,除了我这件事没有第二个人知道……”
“陆川……”欧阳伊耀看到他伏地叩首的样子,眼中的不忍一闪而逝,最终又归于阴沉,只听他说:“这件事,你既然敢做,就要明白我知道了之后的后果,你如今……”
“是我,是我求着陆副官帮我的,是我……”
陆川的话还没说完,屋外,一个较小的身影“啪”的一声破门而入,被她猛力推开的大门,还在她的身后大力的忽扇着停不下来,魏静姝尖叫着想要解释,她那双美丽的眼睛里,噙满了泪水,似乎就快要掉下来了,可是却始终悬在那里,饱涨的像是要将那薄薄的眼皮给撑破了。
她的双目通红,神情想要失声痛哭,然而又极力忍住,直忍得身子哆嗦不已,却一句话再也说不出来。
“好、好。”欧阳伊耀见状,怒极反笑:“我之前只是猜测,可是不曾想这绿帽子还真就是戴到我头上来了,你们真是好一对同命的鸳鸯。”他的声音不大,可是每一个字都像是钉子一样朝着这一对男女飞去。
“真的是我,跟陆副官一点关系都没有。”魏静姝咽了咽口水,眼睛只紧紧盯着地面,絮絮的道:“二哥是我爹爹最喜欢的哥哥,我娘每天每天都来找我闹。说我不争气,说我笨,说我傻,说我哄不住自己的男人,连自己的二哥都救不了,说千辛万苦把我嫁到帅府,可是我却像个傻子一样一点用也没有。”她说道这里哽咽了一声又道:“我知道你不喜欢我,我知道我的性子比不上别人。可是,可是我始终是你明媒正娶的妻子啊,你现在将我二哥哥逮了去,我怎么向我的娘家人交代。我想,我想你没杀我哥哥,大概、大概也就是这个意思,我等了,我真的等了,我想等你回来,再求求你,我知道你不是铁石心肠,你一定会答应我的。可是我等不及了呀。我家大哥为了想要走仕途,想要贿赂朝廷派来的巡抚,在朝廷买个一官半职,哪知道大哥他本来就不是聪明的人,手底下的人也糊涂。当街将那钱财给了巡抚,又怕人家拿了钱不办事,居然说出了信封里面装的是钱。大家一听可都知道了,这巡抚老爷的脸可往哪里放呀,人家当然不应,不但把钱扔了回来,当场就抓了那个下人,又派人到家里来抓
我哥哥。我爹爹,我爹他也拦不住了,家里就像是被人砸了缺口的水缸,不住的往外冒水,后院里又失火,朝廷下了旨,就在前些日子责我们魏家的子弟以后永世不得参加科举,我家世代为官,爹爹哪受得了这个,家里除了两个哥哥,其他的弟弟都还小,一大家子的人,我,我是没办法,我真的是没办法……”
魏静姝一说就停不下来,也不敢停下来,她不知道自己该说什么才能阻止欧阳伊耀的怒火,只好捡着实话讲,她知道斗不过欧阳伊耀,说实话也许就是一条出路,就像是一个站在陡坡上的人,手里紧紧的攥着唯一的一条藤蔓,生怕一松手,就跌入了万丈深渊。
“你也知道自己是我明媒正娶的妻子?!”欧阳伊耀截断她的问,一字一顿的问。
魏静姝抬起脸一副惊恐万分的样子,眼泪顺着脸颊流了下来,一直低落到嘴里,从舌尖开始,苦涩到心头蔓延开来。
这件事,她想过千百种的样子,但绝没有像此刻,觉得难堪、觉得复杂、觉得百口莫辩,跳到黄河也洗不清。
“看来你真的不知道你都做了些什么,错在哪里。”欧阳伊耀见她如此样子,神色中闪过一丝不忍。
其实这本是很寻常的一句话,而且他考虑到魏静姝的身子,神情已经尽量的平和,可是这句话太平常了,以至于魏静姝从中听到了别的意思。
而事情坏也就坏在了她的回答上。
一阵静默之后,魏静姝说了一句连自己都吃惊的话,只见她苦笑一声,道:“我知道,我就是错在,不该,不该嫁给你,嫁到这间大宅院里,这间本来已经注定有了它的女主人的大宅院里。”
一句话,说的在场的两个男人脸色都一阵惨白。这么听上去毫不出奇的一句话,却包含着极犀利的意思和极端的不满。
米雅回来了,魏静姝觉得,自己失去了唯一的希望。这对兄妹,这对畸形的、寡廉鲜耻的兄妹,是永远无法彼此分开的。
欧阳伊耀终于按捺不住,勃然变色:“好,好,好。你是想要提醒我是吗?你以为你肚子里有了孩子我会对你有任何怜悯之心?魏静姝,你让我说的愚蠢好呢?还是说你精明过了头?你想事情到现在这个地步,我还会相信你肚子里的孩子,是我的吗?”
他这句话,对于魏静姝而言,无异于晴天霹雳,她先是怔了一下,身子摇摇欲坠,跪在她身边的陆川忍不住,扶住了她的身子,又被欧阳伊耀的冷眼给盯退了回去。
“少帅……”陆川实在忍不住,跪着向前几步,想要抓住欧阳伊耀的衣角。
“你不能这样,不是这样的!”魏静姝终于再也忍不住,“哇——”的一声哭了出来,但是她又不敢放声大哭,立刻用手死死的捂着嘴巴,长长的之间嵌进了脸颊里,掐的指关节发白。
“滚开!”欧阳伊耀烦躁的移开了脚步,陆川扑了个空。
“我没有,我们没有……孩子是你的,是你的啊……”
被自己的丈夫否认,她更加绝望,不禁爬过去,抓住了欧阳伊耀的脚踝,不住的说:“不是这样的,你怎么想我都没关系,可是,可是孩子是你的是你的,我只有你,只有你啊,你不能这样,你不能……”
她的声音那样的凄厉,就像是冰水渗入了血液里,凄恻的让人觉得心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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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要说:
近10点加班回来,打开页面,7个鸡蛋迎面飞来……
其实,看文就是图个心情,别生气啊亲……鸡蛋也要花钱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