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此,如烟上尘嚣 第四十七章 假如誓言也可以修改

作者 : 晞弦

我们喜欢读诗,喜欢读那些美丽而又心碎的句子。堇祎也希望,自己的命运可以成为传说中的故事,或是即将上演的戏剧。因为这样,她就可以找出原稿,并把上面所有有关上官可凡的成分都一一剔除。假如爱情可以解释,她多么希望告诉自己,自己爱上的只是爱情本身,而不是那个人。假如誓言可以修改,她多么希望可凡那一年对她说的不是“嫁给我”,而是“忘了我”。假如他们的相遇可以随意被安排,她多么希望,今生根本不会遇到。这样,生活一定会比现在要容易得多。她不知道自己等待了多久,等到心都苍老了,等到心都死去了。

她在他结婚的前三天,都没有出过门,甚至连嘉柯也不见,把房门紧锁,窗帘也拉得严严实实的,生怕有一丝光线射进来,搅乱了她自己的空间。

每天最常做的事就是双手抱着手机,坐在卧室的角落里,窗帘拨乱了她的发,她也丝毫不介意,只是痴痴地望着手机。

堇祎想着,以前收到的他的短信,总是具有那么神奇的威力,让她一下子心花怒放,不管现实中的她究竟是开心还是难过。就算是再平凡不过的语句,也能让自己细细揣摩许久。

或许是突发奇想,也或许是别的什么原因。

堇祎给宋芷若发了一条短信:芷若,他要结婚了,新娘不是我,我要去参加他的婚礼,我会祝福他。

过了没有多长时间,芷若回了一条很长亦很耐人寻味的回复:不要因为眼前的结果去对你曾经获得的是真爱有任何质疑,尽管我知道这很难。你要知道,我们作为一个渺小的人,有太多不可抗拒的因素,不怪谁。你不能和他结婚,但至少你可以和他一起走进结婚的礼堂,至少你将来可以让他知道,你过得很好。也不要恨他,要祝福他过得好,你欠他一个他爱的人,他欠你一个幸福的生活,你们现在两清了,所以没有什么好不甘心。重点是,你不得不承认,爱还在。

堇祎流淌着比血液还要满含生命的液体,没有人真正了解她有多么难受。她再次拨通了那个号码,听到了熟悉的声音,但是却是很陌生的态度:“你怎么了?我在忙。”

“我知道,你现在一定会很忙,我只是想告诉你一句话。”

“好,你说吧。”

“十一年前,你说你要娶我,我同意了。我现在真的不确定,你还记不记得,不过不记得也没有关系。你就要和别人结婚了,我希望你别因为这个有什么负担。我从今天开始,会认清现实,我不会把那件事当真的,我就当做是你年少无知,开了个玩笑。本来嘛,三年五年,对于年轻人来说就有可能是一生一世,更何况是十一年呢。我会怀着祝福的心情参加你的婚礼,我们的散场,也一定要漂漂亮亮的,不在彼此的心上结任何疙瘩。”

堇祎自己知道,这最后一句,有多违心,有多难做到。

电话那头一直没有声音,但是堇祎也迟迟不肯挂断电话,因为她还企盼着,那边会有一丝一毫的回应。

两分钟过去了。

五分钟过去了。

十分钟过去了。

终于,有了回音。

“祎祎……”

“你……你叫我什么……”堇祎颤抖着回应。

“对不起,我说错了,堇祎。”

堇祎也因为这个改口被生生拉回到了现实:“你说吧,我听着。”

“我是对不起你。不过,或许有一天,你会明白,那就是,请你要恨就恨我吧,不要恨上官可凡,他从来就没有做过任何伤害你的事情,他的心里只有你一个人,只是你们没有相守一生的缘分。那个承诺,并不是玩笑,更不可能是随便说说,只是没有实现的可能性了。”

“哼”,堇祎冷笑了一下,表情又抽搐又僵硬:“你跟我的想法不谋而合,没错,你不是上官可凡,爱我的那个他从来就不肯伤害我。不管你是不是出于自愿,还是恭喜你重生。”

那边传来了重重的叹气声,然后又很冷静地说:“我还有事要忙,就不多说了,婚礼那天见。还有,我很开心你能来。”

挂下电话,整个空间,就只剩下讳莫如深的空气,和比空气还欲说还休的女人。

按照子萱的意思,既然身在法国,就要办一场热闹的法国风情婚礼,一定要热热闹闹、风风光光、浪浪漫漫地把自己嫁出去。

嘉柯这天,特意穿了在巴黎新买的西装,配上黑与红条纹的领带,绅士又不显死板,活泼又不张扬,西装革履的他,风采可见一斑。堇祎则是一袭纯白的小礼服,配上貂毛的棕黄外套,脸上淡淡的彩妆,楚楚动人又不失大方得体,端庄、娴静。

婚礼那天,教堂里早早地就挤满了人,还有很多工作人员在现场调整安排。来的都是衣冠楚楚的客人,除了嘉柯,堇祎一个也不认识,这里大多是华人,也有不少的法国人。

通过那些人的交谈,堇祎才知道,安奈在这里有很大的事业,似乎是子承父业,而子萱,也是这里很有名气的记者。

原来,我真的只是属于他的过去,我错过了他人生的那么多。堇祎连连感叹。

法国人习惯在周末举行婚礼,他们也选了一个周末。

天气很差,刚开始只是淅淅沥沥的小雨,后来雨就越下越大了。

那是一个很有法式气息的教堂。

可以看到牧师们很敬业的在圣坛那里做最后的准备工作,并虔诚地祈祷着,想必一定是祝福新人幸福之类的话。

因为下雨的关系,所以到处都是湿漉漉的,场面一时有些混乱,但经过工作人员的安排,也勉强算得上是井然有序。客人陆陆续续进入教堂等候。

堇祎虽然极力回避,但还是看到了子萱和安奈。现在该说,是他们一对了,即使再无奈。

子萱的婚纱是为她量身定做的,难怪穿在身上那么得体。白色是最圣洁的颜色,所谓穿婚纱走入婚姻殿堂的人都必须显得纯洁,就算是伪装也要如此。裙摆很大,整整铺开了不规则的一个圈,有规律的几个皱褶也颇有妩媚之气。头上蒙着一层透出神秘气息的白纱,纱上还偶有点缀复古的花纹,是一针一线手工缝制的,可惜这样的细心,却只是作为头纱上的一个点缀,就像堇祎,如此的深情,却只是成为婚礼上的宾客而已。她的头发,被完整地盘在了后面,很有贵妇的气质。最重要的是她笑的样子,不像是幸福,更多的是得意。

而安奈,自始至终都把头垂的很低,让堇祎,乃至所有人,都看不到他的表情。

为什么,连个幸福的表情都吝啬给我?堇祎悲戚地想。

里面是白色衬衫打底,外面穿着熨得笔挺的西装,西裤也是棱角分明,除了脸,整个人都精神抖擞似的。

堇祎一直在东张西望,不想固定眼神在任何一处地方,生怕看到什么都会触景伤情,甚至想干脆闭上双眼,掩耳盗铃一次。

教堂的风琴就很不合时宜地奏响了瓦格纳的婚礼进行曲。

“给。”嘉柯倒是很合时宜地递上了纸巾,边递边给旁边诧异的人们解释道:“这是感动的,感动的……”然后缓缓地拍着堇祎的背:“没事,没事了啊。”

先是新郎走进去,接着是新娘挽着父亲的手臂走进去。

新娘要挽着父亲的手臂,通过长长的走道走向灯火辉煌的圣坛。都说这样是生命中最爱自己的两个男人“工作”的交接,如同是父亲的庇护宣告结束,女儿也终于找到了可以保护她的另一个男人。寓意真的很好。

只是,堇祎暗暗地想:爸,对不起,不知道日后,会不会让您有这样的机会,挽着我走向所谓幸福的婚姻。

接着,牧师开始用法语欢迎大家参加婚礼的祝福,唱诗班开始唱起了圣歌,以示对参加婚礼宾客的感谢与欢迎。

当这对新人端坐在圣坛前的位置上时,堇祎终于清楚地看到了安奈的脸,突然觉得心猛地紧了一下。

她真的很想,她发誓,她很想怀着祝福的心情来参加这场婚礼。可是,为什么都看不到笑容,看不到甜蜜,也看不到欣慰,看不到满足呢。她已经放手,为什么他还是不快乐。

伴郎是个法国人,他走到前面代表亲朋好友说了祝福的话,唱诗班继续唱歌。

不管是怎么动听的歌声,在堇祎的耳朵里都不悦耳。

因为致辞和歌声她都无法听懂,所以就一直观察着安奈,她看到了他疲惫的双眼,猜到他可能有好几个晚上都没有合眼,觉得很心疼。

在宾客看来最感人肺腑,也是堇祎看来最痛彻心扉的一个环节终于到了。

“你愿意嫁给这个男人吗?爱他,忠诚他,无论他贫困、患病或者残疾,直至死亡。你愿意吗?”

“我愿意。”仍旧是那个娇嗔的声音,甜的有些腻。

“你愿意娶这个女人吗?爱她,忠诚于她,无论她贫困、患病或者残疾,直至死亡。你愿意吗?”

一分钟过去了。

两分钟过去了。

场下开始一阵嘈杂。

很多人都在悄声说:“新郎,干嘛呢,快答应啊,这时候不能发呆啊。”

堇祎的心跳,如果可以测量的话,一定超出了正常的频率。她两只手紧紧地握在一起,握到手心发热,直至出汗。她知道自己的想法很邪恶很不应该,但她还是希望安奈能勇敢地拒绝,然后带她离开这里,离开这个快要让她死掉的地方,她觉得分分钟就能窒息身亡的地方。

可惜,现实不是电影。

终于从安奈的口里蹦出了生硬的“我愿意。”

花童把对戒拿了上来。

就在大庭广众的见证下,他们交换了象征爱与承诺的戒指。

新人宣誓的环节,堇祎明明就在场,可是却像不在场一般,脑袋嗡嗡直响,什么也没听到,什么也看不到了。

接着,在众目睽睽之下,他们接吻。

堇祎做了一个自己都没想到的反应,她把脸,深深地埋在嘉柯的肩上。

往篮子里投过善款之后,堇祎就谎称自己身体不舒服,匆忙离开了婚礼现场。

天还继续下着雨。

这种气氛,不知道该用什么言语去形容。

堇祎以前最讨厌下雨天,因为一下雨,可凡就会告诉她:“乖,乖乖的,要在家呆着,因为今天下雨了,我怕你受凉感冒。”也就是说,她就不能找可凡了。

如今呢,她正走在街上,淋着雨。

终于,再也没人管她。

假如,誓言可以修改。

不用假如,因为一切已经翻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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