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生日那天,堇祎收到了一束白玫瑰,上面嵌着一张沾满花香的匿名贺卡:愿在我心中永远盛开的纯洁的你一辈子幸福、快乐,我知道自己没资格再站在你面前,但我会怀着一颗真心记得你的模样,记得你的美好,这美好是我曾拥有过的最珍贵的东西,也是我这辈子不会再拥有的。
她的眼前,出现了那个唇红齿白的俊美男子,他们仿佛如初见般美好。人生若只如初见,她面向前方,嫣然一笑。
然而,数月后,又是一年好光景,落花时节仍携君。
这一次堇祎离开故城,与上次约是一年光景。她的头轻轻倚靠在他的头上,感觉到他就是自己的全世界,感觉有全世界做靠山的喜悦与自豪。心情也不用言说,自是与上一次天壤之别,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如今,她坐上能带她到达目的地的列车,要去探望自己的准婆婆,心里有着微微的忐忑,却是大大的幸福。
阳光由窗子扫进车厢,在光束的中间飘飘然然有一些细微的尘埃,堇祎看到它们像精灵一样在微风中舞蹈。路途上有太多的树木,绿色呼呼地使劲向后退,列车咣当咣当的声音也有一种别样的韵味。堇祎时而靠着他,时而用手托住下巴望向窗外,时而闭上眼睛闭目养神,就这么,好像很快似的,到了地方。
“伯母,您好。”
“好好,你看,多好的姑娘啊……”
“对不起,本来我不该……”
“什么也别说了,姑娘,我都听说了,真是委屈你了,该是我们跟你说对不起才对。”
两个人亲切又温暖地拥抱,这个拥抱,确实是个迟到的拥抱,虽然看起了迟了那么久那么久,不过现在看来一切好像都值得了。
他的母亲在厨房里忙忙叨叨,激动的心情溢于言表,根本不让堇祎进厨房,不时地出来问问堇祎喜好的口味。
“丫头,你在这里坐一下,我去帮帮我妈。”
“这多不好,我第一次来,该是我去才对。”说着堇祎又站了起来,一脸的羞涩。
“坐下!这是我妈的命令。”他把堇祎按了下去:“一会儿需要你了一定叫你,听话。”然后就去了厨房。
过了半个小时。
厨房里飘来阵阵饭菜的香气,闻起来像是样样俱全。
他们在做什么呢?怀着好奇的心情,堇祎偷偷地走到厨房门口,刚想进去,就不小心听到了他们的交谈,不好去打扰,就站在一边,想是他们说完之后再进去。
“楚歌啊,经历了这么多的磨难,你现在终于有了个合适的归宿,妈妈也就放心了。”
楚歌?从来没听过这个名字,听伯母的意思,好像是在叫可凡,可是……从来没听过他有这个名字啊,是小名吗?也不像啊。原来他改过名字……堇祎凝神想着。
“妈!不是说了嘛,我改过名字之后,不要再叫我过去的名字!堇祎听到了怎么办?她会起疑心的!”
“哦,对对对……你看我,老糊涂了……”
看我猜得对吧?果然改过名字。可是改名,那是他失忆之后养父给他改的名字啊,叫莫安奈。在那之前他不是一直叫上官可凡的吗?不对!这个“楚歌”到底是哪儿来的?又为什么那么怕我听到?到底有什么事瞒着我?堇祎怎么想也想不清楚,脑袋一阵混乱,觉得疑惑得不得了,纠结地站在那里,想听个清楚。
“唉,儿子啊,都是我不好,要不是我执意跟你莫叔叔结婚,你和你弟弟也不至于骨肉分离,不过我当初是一点也跟你爸爸过不下去了,当初我生下你和可凡,他因为工作根本就没有去,我就是因为一时的怨念决定报复他,只留给了他一个儿子,你也一直跟着我和你莫叔叔长大,可我一直有个心结,所以从小就告诉你谁才是你的亲生父亲,我觉得这样对你才是公平的。我可怜的可凡啊,本该风华正茂的年纪,早早地就……”
“妈,过去的事情你就别提了,你别哭,我不会离开你的……”
还没等他说完,门外一声巨响让他们冲了出来。
“堇祎,你……你怎么……”
“你怎么了?!你怎么了?!”
经过一阵复苏术之后,堇祎缓缓地睁开了眼睛,看到他的身影坐在床边,立刻把被子裹得紧紧的,坐起来,头发散乱着,身体颤抖着,整个人缩成了一个团。
“堇祎,你怎么了……”他一脸害怕又担心的表情,极其的不安,他看着堇祎,突然觉得那个眼神,是那么的陌生,好像他们从不曾相识。
“你……到底是谁?”堇祎伸出食指指着他,一脸的惊恐。
他沉默不语,眼中噙着晶莹的泪。
“说话啊!”堇祎哭着咆哮:“你到底把我当什么?!可以一次又一次地被你玩弄于股掌之间?!你到底有多少事情瞒着我?!你一定要让我这么不堪、这么卑微、这么可怜、这么狼狈才罢休吗?!”
他用手暗暗地捶着床,眼里的泪水一滴滴地落在床上,任凭她用尽全身力气去发泄,什么也说不出来。
“既然你都已经听到了,就让我来告诉你吧……”伯母走进了卧室,一脸的沉重:“都是我造的孽,我一个人的恩恩怨怨,没想到连累了下一代,苍天啊,这到底是为什么?!”
“姑娘,对不起,我们确实有很多事情没有告诉你。我并不是他的养母,我是他的亲生母亲,莫叶勋是他的继父,也就是我的丈夫。我知道你们之间所有发生的事情,我只是觉得你太苦了,这样对你,或许是最好的……”
“伯母,这件事,我想听他亲口告诉我!”堇祎指向了他:“您可以给我们一个单独的空间吗?”
伯母怯生生地离开了卧室。
“可凡,哦,不对,我现在该叫你楚歌了吧?你知道吗?我来的一路有多么的兴奋跟激动!我想我终于可以和等待了十几年的人在一起了,我一定要和他过一辈子,我一定要为他生孩子,我们要永远在一起,因为他就是我的宿命,我这一辈子都只爱他!可是现在呢?你可以顷刻间把我唯一活着的信念全部捏个粉碎,我现在也终于明白,你为什么那一次结婚的时候告诉我要原谅上官可凡,说他根本就没做过对不起我的事,因为你根本就不是他!说吧,都已经到这个地步了,把真相全部都一五一十地告诉我,这是你无论如何都要尽到的义务。”堇祎重重地叹了口气,心里是沉入海底的绝望和决然。
“好,我都告诉你。”他站了起来,来回地踱步。
“你要做好承受的心理准备……”
“少废话!”堇祎抓起床头柜上的杯子往地上摔,摔得玻璃片四散,就像是她和他的感情,似乎到了难以弥合的地步。
“我承认,我不是上官可凡,我的本名是上官楚歌,我是可凡的孪生哥哥,所以才会和他几乎一模一样。根本就没有失忆这回事,全部都是我的计策,莫安奈是我继父为我改的名字没错,最后却拿这个用来骗你,对不起。说起来这一切都是我妈妈那一代的事情,我的生母和生父在生下我们之前就有很大的情感裂痕,直到母亲分娩的那天彻底暴发,听说直到我们出生了很多天父亲因为工作也没有赶过来,看着别的女人都有很多人在一边伺候陪护,母亲却只有一个人,我母亲就下定决心要报复他,所以我的父亲到现在都不知道这个世界上还有我的存在,我一直都是我继父抚养的。起初我妈舍不得可凡,所以没有离婚,过了没几年就因为和我生父的一次次纷争而无法忍受,离开了那个家,永远地,离开了那个家……”
“永远地?!”堇祎眼睛无神地盯着一处:“难怪……难怪我一直没见过可凡的母亲……你们倒好,一家三口,大团圆!可凡呢?我的可凡怎么办?!”堇祎歇斯底里地哭了起来,哭声凄惨而又绝望。
“对不起……我妈也不想这样,她也日日思念自己的儿子,到现在还在整日向神忏悔,她知道错了,也知道为时已晚。其实我一开始也不知道有个弟弟,直到……”
“直到什么?!”堇祎抓紧了被子,指甲渗出了血丝。
“直到可凡出事……”
“什么?!可凡怎么了?!你们把可凡藏到哪里了?!你们把可凡怎么了?!”
堇祎光着脚扑了过来,眼睛里充斥着血丝,她揪起了他的衣领,眼睛的瞳孔大得吓人,近乎疯狂地呼喊着。
“你刚才大概也听到了。”他用极低极悲凉的声音说:“他那一年确实是要回来看你的……”
“我知道!我收到了他的邮件!我不需要你来告诉我!”
“所以,那架飞机里面,有他。他已经不在了……”
“不可能……不可能……”堇祎用手揉着自己的头发,把头发揉得更乱了:“不可能!可凡不会死的!他前一天晚上因为喝酒出了车祸,他告诉我的,他根本就没有上飞机!”
“祎祎……”楚歌抓起了堇祎的手:“都到了这个时候,那就面对吧,我们都不要再自欺欺人了,你不能活在混乱的世界里,那个是我当时编造的谎言,根本就没有那场车祸,他已经死了!”
“混蛋!”一个耳光打了过来:“可凡不会死!”
楚歌的嘴角渗出了红色的液体,他沉默。
“你要我怎么相信你?既然你和他从来都不认识,你怎么会知道我和可凡的所有过往?就算是扮演,也不可能会这么像。”堇祎以怖人的气场靠近了他,趴在他身上,用手触模着他的脸:“你告诉我,你刚才是跟我闹着玩的,你是骗我的对不对?”
“好,好,好,既然说开了,我就一定要让你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楚歌走出了卧室,去了另一个房间。
不一会儿,他回到堇祎身旁,手上拿着厚厚一摞笔记簿。
“这是什么?”堇祎用虚弱的语气问。
“我的生父也有所悔悟,知道母亲一直思念自己的儿子,所以在可凡离开人世的时候,把这个给了母亲,你看看吧。”
堇祎颤抖地把那些笔记簿拿了过来,她不忍面对,可是眼前的,似乎是不得不接受的事实。
真相大白的感觉,居然会比不上一直活在谎言里。
因为,谎言里,他们是幸福的,他们过着美满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