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雪花开始大片大片飘落的时候,我正坐在一间小酒吧的巨大落地窗前,和一位看上去很舒服的高中小女孩说说笑笑。我来沙城约莫有两年多,在这里一所小的不能在小的师范读书,沙城是一座很不起眼的小城,和所有小地方一样房子特别低,马路特别窄,有一条主要的公路通往两百多公里外的省城,正好穿过我眼前,公路上常年飘着黑糊糊的煤渣,两边的房子也免费刷上了黑漆,看上去模模糊糊的一片。小城有一座中型煤矿,承载着小城大半的税收。就在前年,在不远的城郊搬来一座小型火电厂,一座看上去挺大的铝业公司。这样一来,小城一下子就沸腾了,小城人民各个喜气洋洋,自诩为西部工业重镇,平时游走好闲的社会青年差不多都被吸收去工作,治安也就好了很多,警察们有了更多的时间去吃吃喝喝,为本地经济事业保驾护航。政府也一直不留余地地招商引资,希望更多的污染企业能够来到本地安家落户,主干道两边能够写字的地方都用不同颜色的油漆刷满了没有任何可观性的宣传标语,诸如:谁和污染过不去,就是和沙城人民过不去。污染小几年,造福一辈子等等醒目字体。唯一看得过去的地方也就是政府所在地,那里有一条弯弯小河流经,每年有大半年的时间处于断流状态,然而小河却有一个响当当的名字——卧龙江。卧龙江在此地就相当于香江对于香港,黄浦江对于上海,有着至关重要的地位。江畔是一块仅次于天安门广场的空旷地,只是常年看不见几个人在上面,特别是清早只有几个不管春夏秋冬都戴着厚厚口罩的清洁工在四处游弋。两年前,我怀着无比自豪的心情来到沙城,希望能够在这里燃烧完我美好的青春。两年后的今天,我开始厌烦这里,整日昏昏沉沉有些堕落。
我之所以坐在这里,是因为刚刚从学校逃课出来,我上的是一节关于中国历史的课程,讲台上的老女人板着面孔,讲课就像是在播新闻,让人越听越乏味。现在的教育已经落入了程式化,从小学到大学讲课的方式一成不变,过来过去只是换了几张不同的面孔,就好比是看日本,仅仅是主角变化,从片子一开始到结束千篇一律,毫无新鲜可言。天气冷的像是在冰窟,我上身只套了两件短袖棉T恤,我上个星期刚买的一件挺时髦的黑色羽绒服,好像是什么登的牌子,被一个和我关系有点好的混账男孩穿去约会,我只好坐在这个比较暖和的地方,借此打发无聊的时间。还好,我遇见了眼前这个貌似是失恋了的小女生,听她说话总比一个人傻傻坐着要强很多。大多数情况下,我是比较排斥上大学的女孩,她们中的绝大多数在刚刚进校时看上去非常单纯、纯真,让每一个学长不禁生出怜悯之情,一段时间以后就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很多人看上去都是假模假式,眼光世俗,超乎寻常地现实。不过,和眼前这样的**聊天还是别有一番风味。
我们俩个尽聊些无关痛痒的事情,她一个劲的说些她喜欢的男孩子和她们学校那些婆婆妈妈的破事,我将整个儿身子全部缩在沙发里看着她眉飞色舞、手舞足蹈的表演以及那张稚女敕的却不失为漂亮的素颜,幕地想起一件心事来,这事儿说起来还是记忆犹新的。
几年前,我也有过一位这么漂亮的女朋友,那时我还是一个青涩的愣头青,属于情窦初开的状态,A在离我学校有一段距离的一所职业学校读书,年龄要比我大个两三岁。职业学校、艺术学校的女生在那个年代一向以混乱闻名,(好像现在还是老样子。)名声只有最差,没有更差。我们在一入学时就洗礼的无数学长的淳淳教导,在潜意识里理所当然地认为,这些女孩都是可以随便和某个刚认识的陌生人上床睡觉的,我们每一个正常的人也会有机会成为随便那个陌生人的。那时,我们表面淡定,内心却一直有所渴望。今天看来,我和A认识是一件即偶然又必然的事儿。因为忍受不了老师的严格管教,我便跑出去和小N(我一同学)一起在某路边小村里租房子住,我们俩自由自在疯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感觉寂寞难耐,谁长时间面对一个同性,也会烦躁不安,我们俩全都渴望能有个异性相伴,直到有一天,N的网友博爱地打算将他很多妹妹中的一位介绍给N认识,并嘱咐好约会地点,时间。
我和N将身上所有的钱都凑出来(我俩玩的太野,已经没什么余款),在批发市场批发了一套蹩脚的运动服,又将一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当废品卖掉,也算凑足了请客的钱,我俩艰难的度过了一段时间,每天只吃一包面,一个馒头,连买咸菜的钱都拿不出来,饥饿常常袭击我们的五脏六腑,恨不得抢路边小孩的零食吃(大人我们是万万抢不过的)。N一个劲地告诉我要坚持,等请客那天让我吃个饱,我也是常常敢怒没力气言,以身体最低的消耗迎接即将到来一天。
就在我们俩快要奄奄一息时,该死的那天终于姗姗来迟,一大早,N用唾液将头发弄得油光可鉴,里面穿上我生日时妈妈给买的一件纯白羊毛衫,外面罩着批发来的运动服,还穿上了我一直舍不得拿出来的一双假冒国内某知名品牌安踏的“安踩”牌篮球鞋。我怀着愤怒的,想将他猛踢一顿的心情穿上他有三个洞的破衣烂衫,记得那时也是冬天,里面仅仅是一件邹邹的红色短袖,至今我也记不起来那到底是谁的,映像里好像是住我们隔壁一卖油条汉子洗净凉在外面铁丝上,应该是N顺手牵羊将计就计得来的。N一直打扮到临近中午,我没有任何准备就跟着他出门了,为了那顿饭,我不得不暂时忍忍。
我跟着N走到一家挺高档的饭店门前,门迎小姐看见我,立刻朝里面大吼一声:“叫厨房拿些剩饭来,门口又来了一个。”N急忙拽住她的手:“别嚷嚷,我们是来吃饭的。”门迎疑惑的看着我,我连忙解释:“我是他跟班。”N拿出钱包在她面前晃晃,这才让我们进门。
A的出现,让我认识到我是多么的窘破,她一身光彩照人,小马靴,呢子大衣,毛线帽子下面是一张白皙,不能不漂亮的脸。N也被惊得合不拢嘴,跌跌撞撞坐在A旁边,A的另一边坐着她那个“哥哥”,我只好坐到另一位,实在不能引起多大兴趣的女生边上,她长着大大的鼻子,满脸的粉刺,笑起来还能露出几颗龅牙,实在让我扫兴。饭局在欢乐祥和的气氛中进行,我没有过多地和他们寒暄,实在是想快点吃饭,在一个面露菜色人心里,吃饭才是王道,我不顾左右,埋头狂吃。N当然没有如此口福,在心上人面前还是要保持一定的绅士风度,面对满桌诱人的饭菜,只能将口水往肚子里咽,眼巴巴看着我将中间的一只鸡吃下一半,心里将我连骂几百遍,嘴上还要说说笑笑,时不时将我嘲讽一番,“你是从哪个山沟里爬出来的,几年没吃饭了?”我清楚这孙子是嫉妒我,所以头也没抬,继续海吃。
“喂,说你呢,悠着点儿,看你那副吃相。”N故意露出鄙视的神色。
“不好意思,让你见笑了,真不该把他带出来,你看看这……”N转过脸去忙带着假笑,对A嬉皮笑脸。
A说:“没关系,没关系。”
H说:“真对不住,以后咱俩自己去吃饭,你看他的穿着,真是不合时宜。”
听到这话,强烈的自尊心让我回了一句。“你里面穿的还不都我的。”
N顿时不说话了。
后来,发生了一件小事,也是将我和A拉到一起的缘由。饭局中间,A头发上的发卡莫名其妙变成了两瓣,一头乌黑的长发瞬间瀑布般铺在双肩,N和网男始料未及,手足无措,两人都希望用自己的双手轻轻捧起那头长发。A看了他俩一眼,迅速用手将头发向后拢了拢,微笑着说抱歉,我大大咧咧地回了句没关系,差点被N的眼光杀死,尴尬地朝他们笑笑,满脸通红,只好暂时起身出门,稍稍躲避下。
我走进一家小店,老板娘正和一小年轻打打闹闹,见我进去便很不高兴,流露出非常不愉快的神情来。我掏出身上的零钱买了一支散烟,借了火望着一只小盒子靠在柜台旁吸起来,老板娘见我还不走,又大声嚷嚷:“还需要什么?”我将剩余的几毛钱掏出来,望了望盒子里的红色橡皮筋:“那个一根够不够?”,“够了够了,快拿一根回家吧,看你穿的这么单,也不怕冻死。”我拿起一根,将那几毛钱往柜台上一丢,快步走出小店,外面西风夹杂着雪花,我不禁打了一个冷颤。
走进饭店,当我在包房外时,听到里面一阵阵笑声,N大声谈论关于我的一切,顿时,一阵无名火涌出心底,直冲脑袋。我不明白在这之前两人还在共患难,转眼之间,仅仅为了博得红颜一笑,居然如此虚情假意,我推开门,包房里静悄悄一片,每个人都睁着好奇的眼睛上下打量我,我径直走到桌前,将皮筋丢到A前,抓起外套,丢下一句:“今晚,我就搬回学校住。”然后头也不回离开饭店。
后来的事情就简单了许多,我用一根红色橡皮筋赢得A的芳心,N在那以后直到今天再也没有同我说过一句话。第二天,A就打电话给我,希望我能去她们学校接她,我照做了,中午不等放学,就早早溜出学校,乘车穿过大半个城市,赶在职业中学放学之前到达A的学校门口,并在校门口吃了一串臭豆腐,从A一路小跑到我面前,我热烈的给了她一个拥抱后,肚子就开始闹腾起来,使第一次约会很扫信,以后的记忆便开始断断续续,我和A的关系大概持续了一个多月,有很多细节已经想不起来了,那一个月时间里我有很多次可以彻底结束童子之身,我一直想当然认为A是典型的随便女子,又想当然的认为事情是可以顺利发展下去。主要是那个时候,学校里很多男生聚集在一起,都会大吹特吹自己上过多少个女孩,并且视所有童男子为粪土。我听着心痒痒,也决心和他们成为一邱之貉,自己也可以鄙视现在和我一样的同学。所以有天,我特地选择了晚一些的时候找到A,故意拖拖拉拉,还真把时间耗得挺晚,结果没等我提出,A首先表达了她的想法,希望能找个地方住下来,这么晚了她肯定是不能回家,我受宠若惊,心中暗自得意。我们俩选择了大学边上一家较为僻静的小旅馆,店主也比较实诚,连必要的登记都省了,我们一付钱便匆忙领着我们上楼找房间,想必是大学生们经常光顾此地,这也难怪,现今学校周围生意最好的也就是这样的小旅馆,便于解放大家日益开放的思想。
房间昏昏暗暗,只有一张一个人睡上去很舒服的小床,两个人就必须让另外一个人睡在躺在床上那人上面,想必这种格局也是经过大量实践才得来的。一台只闻其声,不见其影的电视机摆在说话间还在不断掉漆的电视柜上,我天真地问A:“是你先洗澡,还是我先洗澡。”
A说:“洗个头啊!你个猪头,你看这里面有洗澡的地儿不?”我仔细观察,果真只有一小间勉强能用的卫生间,洗澡的喷头早已不知去向,只留有半截钢管锈迹斑斑坚挺着立在角落。“好像电影里面都是这样的,男女在一起都要先洗个澡。”我挠挠头回答。A说:“我看你是不是看多了,要么睡床要么睡地板,做个选择,不过,我是女生喔!”我说:“既然这样,还是你睡床,我睡地板。”说罢,我从柜子里取出一床被褥铺在离床很近的地方,A呢,早已月兑去丝袜,端坐在床上,两只手撑住整个身体,看着我发笑。“你月兑衣服的速度可真快啊!”我感叹道。“快去关灯,本小姐要睡啦!”A大声嚷嚷。
一个美好的愿望就这样化为乌有,后来一直让我耿耿于怀,其实,我是有很多的想法,我一直天真的认为,我和A可以永远走在一起,执子之手,与子偕老。我们可以结婚,一起做饭,然后,有个孩子。一切反浪漫的东西都不应该出现在我们之间,这种想法以后一直伴随着我的成长,对我后来恋爱的很多女孩子我都存在过这种想法,但都是没有什么结果,就像我和A,我已经想不起来我们俩为什么会疏远,好像是那晚之后,我们就很少再见面了,A是一个很有善心的姑娘,那一晚后半夜的时候,我地上冷的发抖,A察觉后,将自己的被子压在我身上,挤到我身边紧紧地抱住我。不过,善良的姑娘一般闪人也很快,我相信,那一夜,我们两个都是真心爱着对方,不是什么幻觉。我和A,没有电视小说里写的那样依依不舍,撕心裂肺,说些感动的要死的话,而是什么都没有说,就分手了,因为我们根本就没有见面。
“喂,你是不是在发呆,没有听我说话?”我猛的从回忆中惊醒,看见小姑娘两只手掌在我眼前晃来晃去。我微微一笑:“哪有,我被你的表演给迷住啦!”“真贫。”她嘟起嘴。我说:“对了,我还不知道你名字呢,你叫什么?”她说:“叫我妮吧!”
“泥巴”我诧异。
“不是,是妮妮,时候不早了,我得回去了,明天我去你们学校找你。”妮妮说。
“好的,小姑娘,拜拜。”
“拜”
外面的雪下的更大了,一片片似精灵般飞扬,飘飘洒洒,如同一群可爱的孩子刚刚月兑离父母的怀抱。我没有等来厚厚的衣服,仍然穿着两件T恤沿着寂静的街道漫步,脚下像是踩着厚厚的棉花,周围的世界涂上了一层银粉,将暗淡的路灯彻底比了下去。
第二天,直到下午我才从周公处回来,脑袋里昏昏沉沉,看见老牛(我那个关系还行的混账)站在阳台上吸烟,摆出一副很深沉的样子来:双眼眯起,烟夹在右手食指和中指之间,狠狠吸上一口,又缓缓吐出,左手插在裤子口袋里,像是在考虑有关人类存亡大事的样子,我挺起身子,故意干咳了几声,老牛转过头来,说道:“我想,我们是该找点事情做做了,这样下去这个冬天怎么过呀!”
“你昨晚泡的那妞怎么样了?”我问。
“嗯,别提了,你先说冬天怎么过。”
“是该想想了。”
我们两个同时将目光投向远方。天色比老牛失恋后的表情还要痛苦好几倍。